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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督的审判
尤纪从未想过,与蒂亚殖民区至高无上的掌权者——桑雷斯·贝德福的初次相见,会是如此屈辱和不堪。
宽大的红木书桌后,身穿暗绿色西服的总督坐在黑色皮革座椅上,银灰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在水晶吊灯的光线下泛出冷硬的色泽。
而尤纪匍匐在地,脸颊贴着冰冷的地板。
她双臂被身后的两名帝国宪兵反剪,后脑上,抵着不知何时会发射子弹的枪管。
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雪茄、铁锈与某种苦涩植物的气味。
这气味让尤纪后颈的皮肤不由自主地绷紧。
她感到腺体刺痒、呼吸困难。
“威尔森,”桑雷斯·贝德福声音低沉,语速缓慢,“解释一下,为什么我的总督署里,会跪着一个新人类?”
就在几分钟前,麦肯·威尔森——前蒂亚国国立大学通讯系教授,如今的帝国通讯顾问——还在温和地安抚她,让她有机会为哥哥求情。
现在,他却脸色煞白地站在一旁,磕磕绊绊地解释。
“总督阁下,尤纪小姐的母亲以前是我同事,她的帝国语极其优秀,她哥哥连弛是通讯方面的天才,她也精通专业……”
“哥哥?”贝德福打断了他。
“一个下水道工人……白天还在维修区干活、晚上就‘巧合’地出现在通讯塔爆炸地点的新人类……”
桑雷斯·贝德福从黑色座椅前站起身,双手撑在宽大的红木书桌上。
“蒂亚国立大学通讯系的高材生,毕业论文涉及信号干扰与劫持……然后,就在今早,帝国广播电台被入侵,用的恰恰是论文里构想的技术雏形。威尔森,你告诉我,这是一个巧合?”
面对这一系列的质问,麦肯·威尔森冷汗直冒。
他帝国语很差劲,根本听不懂总督的问话。但无论如何,他也能感受到总督平静语气下的怒火。
“而你现在,把一个新人类、一个嫌疑犯的亲妹妹,带到我面前?你是想告诉我,这个新人类的专业性,足以让她无视种族、无视仇恨,甚至无视她哥哥刚刚因‘涉嫌参与恐怖袭击’被捕的事实,来为你翻译?”
猩红色的窗帘紧闭。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威尔森,你告诉我,这是你的忠诚,还是你的愚蠢?或者,是叛变?!”
“总督阁下……我……”
威尔森“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总督没有再说话,连宪兵们都不敢大口呼吸。
只有窗外的风雨声越来越大。
“阁下!”
尤纪不顾疼痛,挣脱了宪兵的钳制。
她猛地抬起头,清亮的嗓音划破令人胆寒的寂静,甚至盖过窗外的雨声。
“我哥哥昨晚一直在肯迪特先生家通下水道,他没有时间去炸通讯塔!他大学肄业,也没有能力去劫持广播信号!”
发音标准、语法正确,确实是很流利的帝国语。
殖民区总督表面上那层冷冰冰的平静,终于被真正的愠怒撕裂。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尤纪脸上。
少女脸色苍白,凌乱的黑发被汗打湿,贴在额角。
和她脆弱的外表截然不同的是,她有一双倔强的黑色眼睛。
“威尔森先生是好心带我来,您先听我解释。”
桑雷斯·贝德福轻笑一声。
他绕过书桌,缓缓踱步过来。
锃亮的黑色皮鞋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最终停在尤纪的跟前。
随着他的靠近,那股凛冽而苦涩的气息更加浓郁了。
尤纪想起来,这是苦艾的味道。
后颈的刺痒感加剧,像是有细小的针尖在刺着她的腺体。
“解释?”
桑雷斯·贝德福缓缓俯身,用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捏起尤纪的下巴。
他的身形比他所见过的所有人类都要高大,完完全全地遮蔽了水晶吊灯的光线。
尤纪被迫仰起头,以一种屈辱的姿势迎视他审视的目光。
“你认为你的解释,比我的宪兵审讯队更有说服力?殖民区的原住民,而且,还是一个新人类。就凭你,也想影响帝国宪兵的审讯结果?”
尤纪顾不上后颈的刺痒,只一心想救回正在牢狱里受审讯的兄长。
她语气急切:“连弛若真炸了通讯塔,您该重赏他!毕竟,一个没有体力优势的Beta,竟然能绕过帝国的安保,炸毁这么重要的设施!”
迎着殖民区总督骤冷的视线,尤纪毫无畏惧,一字一顿:“阁下,我只需要见他一面,一定可以证明他的清白!还是说……您宁愿相信一个Beta能突破帝国防线,也不肯承认自己的帝国军队的无能?”
桑雷斯·贝德福被尤纪的话语激怒。
他冷笑着站起身,扔掉了手套,就仿佛刚刚触碰的是一只卑贱的老鼠。
“你说的这些,我的宪兵队自然会查明。”
“不过,新人类,你倒是提醒我了……总督署的安保措施该加强了。”
“好的,总督阁下,”尤纪身后的那名宪兵应声回答,“这个新人类该怎么处理?”
“这还需要问我么?”
“好的,总督阁下。”
背后的宪兵举起枪支,尤纪的头再次被按了下去。
她额头着地,后颈的腺体暴露于空气之中,身体剧烈发抖。
“啊!”
突然间,她口中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尖叫。
后颈腺体处,骤然传来一股灼热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皮肤底下炸开。
一股清冽的、充满诱惑力的莲花香气,毫无预兆地从她纤细的身体内爆炸开来。
桑雷斯·贝德福正欲离开的身影猛地僵直。
他难以置信地回头,那张冷峻的面孔上,第一次出现清晰的裂痕。
“Omega?”
殖民区总督的瞳孔剧烈收缩,呼吸变得粗重。
“宪兵队长呢?你们居然让一个肮脏的Omega进入我的府邸?”
他抄起茶几上那瓶昂贵的帝国牌红酒,狠狠砸向墙壁。
深红色的酒液泼溅,酒瓶碎裂,玻璃渣飞溅到尤纪的脸上,划出一条血痕。
随着皮肤的破损,那股莲花味道的信息素更浓厚了,带着些微铁锈的气味,弥散至办公室的所有角落。
宪兵们一个个面如土色。
“阁下,队长,队长请假了……我们,我们这就把她带走……”
桑雷斯·贝德福的暴怒几乎要将总督署引燃:“所有人,现在,立刻,马上,都给我滚出去!”
威尔森吓得肝胆俱裂,连滚爬爬地离开。
两名宪兵迅速架起尤纪。
“等等……把这个贱民留下,我亲自审问。”
宪兵们如蒙大赦,将尤纪丢在原地,飞快地退出办公室。
沉重的门扉禁紧闭,隔绝了外界。
窗外,雨势渐大。
没有了钳制,尤纪像一头幼兽般蜷缩在地,大口喘息。
后颈腺体灼痛难忍,在苦艾气味的刺激下,她的身体深处涌动着一种陌生的、令她恐惧的虚弱感。
那清冽的莲花香气是她自己的,但现在,连她自己都害怕起来。
电光火石间,尤纪脑中的信息串联起来:苦艾气味、新人类体征、受到Omega成年分化而突然失控的情绪、驱散所有人唯独留下她。
一个惊悚而又合理的推测瞬间成型。
她压下翻涌的生理反应,强迫自己直视总督那双冰蓝色的眼瞳,口中抛出尖锐的试探。
“阁下需要抑制剂吗?或者,您更担心,殖民区总督是新人类这个秘密,在他人面前暴露?”
桑雷斯·贝德福胸膛剧烈起伏。
他死死盯着地上的少女,半晌,突然抬起手,撕开自己的领口,扯下颈侧那片已经歪斜的抑制贴。
他正处于易感期,这贴片是他最后的屏障。
但在Omega成年分化的时刻,强效抑制贴片已然失去了它本该达到的效果。
随着抑制贴的揭开,苦艾味道猛地爆发。
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因这充满侵略性的Alpha信息素而变得粘稠、滚烫。
尤纪错愕地睁大双眼——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怎么会?
帝国的第二顺位继承人、施行种族隔离政策的殖民区总督,居然是他口中称之为“贱民”的新人类?
竟还是一个Alpha?
尤纪心中警铃大响。
她想逃离,却浑身脱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桑雷斯·贝德福朝自己一步步逼近。
终于,高大的身影彻底笼罩了她。
腺体在信息素的刺激下突突狂跳。
尤纪头皮发麻。
桑雷斯·贝德福在她面前蹲下,银灰色的发丝垂落到地面。
他眼神阴鸷,面色紧绷:“新人类,你叫什么名字?”
在浓郁的苦艾味中,尤纪完全陷入信息素的漩涡,只能靠着躯体本能躲避他伸过来的手。
但避无可避。
桑雷斯·贝德福的右手带着滚烫的温度,精准地、不容抗拒地,按向她后颈的腺体。
“告诉我,谁派你来的……”
他的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热的气息。
脆弱的腺体受制于人,尤纪全身颤抖地抬头。
她看见桑雷斯·贝德福上下滚动的喉结、布满红血丝的双眼。
显然,他和她一样,在同身体本能做最后的抵抗。
苦艾的味道有如实质,将尤纪整个人从头到尾包裹在内。
她的莲花香无处可逃。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尤纪喘着气回答他,“我是来证明我哥哥无罪的。”
“那么,不需要等到审讯结果了。你哥哥的尸体,今晚就会出现在绞刑架上。”
在极度的愤怒下,桑雷斯·贝德福转而扼住尤纪的咽喉。
“说!谁派你来的!是我那冷酷的姐姐,还是我那愚蠢的弟弟?!”
他缓缓收紧手中力道,单手将她抵着墙壁举起,额头上青筋毕露。
粗糙的指腹挤压着颈动脉,尤纪面色通红、无法呼吸。
就算如此,她仍要为兄长做最后的辩解:“我哥哥无罪……”
“那就和你哥哥一同下地狱吧,该死的新人类。”
忍耐到极限的Alpha咬牙切齿,毫不留情地打断她。
窒息感让尤纪视线模糊。
“那就……一起……下地狱吧。”尤纪从喉间挤出几个字。
她停止挣扎,用尽全力,十指扣住他的后脑,抓着他的长发,将唇齿狠狠撞向他的。
骤然间,一线闪电划破夜空,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又一声的惊雷。
大雨倾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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