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等生的危险解药

　　雨水像蜿蜒的银蛇从车窗上滑过，不经意间将车窗外的霓虹灯切割成了细碎的流光异彩。俞海第三次抬头时公交车上的报站器显示还没有到达他要下车的地方。
　　确切的说，是没有到达终点站。
　　这座叫江口的城市被长江一分为二。长江以南属于老城区，现在大家基本都叫它老城，除了有一座高耸入云的豪华酒店外几乎都是一些老平房，这里小巷错综复杂，大部分的居民都是世代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而长江以北的新城区就与老城大不相同，现在大家基本都叫它新江口，当公交车穿过长江大桥进入新城区就连路都会变得平坦些，柏油路的双车道两旁种植着法国梧桐，放眼望去几乎都是二十几层的住宅楼，街边商铺的老板娘总是成群结队地站在门口磕着瓜子聊着天，周围奶茶店与服装店林立，路边摊与摩托车成堆，俨然是一个风华正茂的新区。
　　俞海走出车站往家走时已经距离他放学将近一个小时，也就是说他放学后大概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能踏进家门。因为他的初中学校和高中学校是在新区，所以这样的日子他已经坚持了四年。
　　俞海家里的厨房飘出了阵阵香气，林曼将最后一道可乐鸡翅装盘摆好，这是她儿子俞海最爱吃的菜。她擦了擦手上的水，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二十三点整，儿子应该快到家了。
　　“妈，我回来了。”俞海满脸倦意地走进厨房靠在林曼的身上，林曼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有股暖意，林曼示意让俞海拍拍他自己肩膀上的雨水：“你啊多大的人了，还每天回家就粘着妈妈，也不羞脸。好了，先去洗手准备吃饭，妈妈待会还有事跟你说。”俞海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卫生间。林曼深吸一口气，将鸡翅上面撒了点芝麻。
　　这个事情林曼已经犹豫了三天该如何开口，最终决定在饭桌上谈这件事。
　　洗完手之后俞海和林曼两个人坐在了饭桌前：“小海啊，妈妈有事情想和你商量。”俞海咬着鸡翅点了点头。
　　林曼放下了筷子，斟酌几秒后试探性地开了口：“小海啊，你喜欢现在的学校吗？”
　　俞海歪着头想了想：“还行吧……就是班上的同学挺招人烦的。”他用筷子戳着米饭，害怕母亲察觉出自己在学校遭受了别人的欺负。
　　林曼放松了许多。自从俞海的父亲去世后，她独自抚养俞海，总是担心自己的孩子被别人看不起。最近公司调薪后，她终于有能力考虑更好的学校了。
　　“妈妈在考虑……也许可以给你换一个好一点的学校，你觉得怎么样？”她轻声说并且观察着儿子的反应。
　　俞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母亲，他想要离开现在的这个学校，却又害怕妈妈委屈自己让他上好高中，只得说一些这个学校的好话来让妈妈打消这个念头，而林曼最懂自己的儿子。
　　林曼给自己的儿子盛了碗汤：“好了，妈妈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怕乱花家里的钱吗，你妈我已经在三天前啊升职加薪了！完全负担得起！而且你现在已经马上要高二了，所以你现在所受到的教育就是最重要的，明白吗？”
　　俞海终于露出了笑容，林曼把菜往儿子的面前推了推：“好啦，听妈妈的准没错，那就这样决定了，妈妈已经给你安排好了，等这次月假结束我们就去新学校报道了，先吃饭吧，汤都要凉了。”
　　晚餐在逐渐轻松的气氛中继续。林曼看着儿子大快朵颐地吃着鸡翅，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她知道转学对儿子来说是个新挑战，但作为母亲，她必须为他做出最好的选择。
　　月假过去之后俞海才真正开始紧张起来，今天报道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只是来办理一些手续，而林曼却提前了一个小时带着俞海来到了三中门口。眼前的这栋白砖建筑比俞海想象中的还要大，想着这个点应该是学生们返校的时间，周围都是像俞海一样年纪的孩子，但不一样的是他们都比俞海自信开朗多了。
　　俞海下意识低下了头，跟着妈妈快步走过了大门，他们按照门卫的指引来到了教务处。
　　教务处里，教导主任黄玲和高二二班的班主任王江洪正在等着他们，林曼走进了教导处之后就快步上前，热情的伸出了手：“您好您好！您就是黄主任吧。”
　　黄玲起身握手，面色却没有一丝改变，然后指向了坐在一旁待客沙发上的男人：“俞妈妈您好，欢迎俞海同学加入我们三中这个大家庭，这位是高二二班的班主任王江洪老师，也是俞海同学未来的班主任。”
　　王江洪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身材矮小却又很圆润，活脱脱像一枚土豆，他露出不太整齐但很亲切的牙齿：“欢迎啊，俞海同学。”
　　俞海抬眼看了看王老师，微微点头：“王老师好。”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哎呀，这孩子就是害羞。”林曼拍了下儿子的后背，“快问黄主任好。”
　　“主任好。”俞海机械地重复，但头还是微微低着。
　　黄玲示意他们坐下：“俞妈妈，您能简单说说转学的原因吗？”
　　“哦，是这样的……”林曼一边从包里翻找名片一边说，“早些年的时候我的先生因为意外离开人世了，我的身体也一直不好，就没有很多时间来照看我家俞海。这不，老天爷保佑，让我升了职，然后一直听闻您们三中的师资力量啊教学质量都很好，我就想着把儿子转过来，也算是我这个做妈妈的一点心愿，我们家俞海原来在四中读书，成绩一直很好的，您也可以去打听，就是吧，这个性格有些内向……”说完将一张经理名片放在了黄玲的桌子上。
　　“这是他的成绩单和原学校的推荐信，还有一些手续材料。”林曼又从包里拿出了一叠纸张递给黄玲。
　　黄玲翻阅着文件，频频点头：“嗯，确实很优秀，您的材料也准备的很齐全。再次欢迎你们加入我们三中这个大家庭，学校的环境可能还需要时间适应，王老师等会会带你们熟悉校园的。”
　　王江洪看来十分中意这个学生，一路上说了很多关于班上和学校里的实用信息：“我们班呢是文科重点班，但是几乎有一半的学生是美术生，艺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所以说我们班上的学习氛围是很好的，但也不乏有一些不爱学习的，俞海啊你千万别和那群男生学坏了，班上有一个叫吴旭的男生，他人还挺聪明的，你多和他玩。”林曼也跟着附和并处处对俞海叮嘱着许多事情。
　　办理完各种卡片后王江洪还亲自把他们母子俩送到了校门口：“俞海妈妈，我们学校每天上早自习的时间是六点三十，放学时间是二十一点五十，希望俞海同学不要迟到和早退！明天见。”林曼连连道谢。
　　第二天天还未亮透，俞海就已经早早的在车站等着公交车，手里依旧是每天早上林曼给他准备的早餐——两个肉包子和一杯豆浆。
　　到学校了之后俞海去了班主任的办公室，他站在王江洪办公室桌前，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书包带，指节泛白，只是紧紧看着王江洪在写着一些证明。
　　突然一个女生笑着走进了办公室：“王老师作业都收齐了，就差祁野的了。”放下一叠作业本后女生看了几眼俞海。
　　王江洪抬头说：“祁野的为什么没交？”
　　女生面露难色：“因为他还没来学校。”此刻刚好早自习的第二个预备铃刚刚响起，王江洪轻叹一声就带着你和那个女生走去了高二二班的教室。
　　王江洪作为班主任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在门口审视一圈学生，然后彻底安静之后再进来，同学们都安静后，王江洪招手让你进来：“同学们啊，这位呢是我们班新转来的俞海同学，他的学习成绩可是非常好的，大家要多向他学习，好了，俞海同学你做个自我介绍吧。”
　　俞海被“自我介绍”这四个字吓了一跳，脸瞬间变得有些微微发红，手指不自觉地绞起校服上衣的下摆，而就在此时有人替他解了围。
　　教室门的方向传来了一声“报告”，那是俞海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男生——他琥珀色的眼睛被初阳映照着像一块融化的蜜糖，栗色头发下有几颗汗珠，却又像规划好了似的落在了极其衬托他面相的地方，冷白皮肤衬得他眼尾的小痣格外清晰，双手插在裤兜里散发着一种不羁的痞气。
　　“祁野！”王江洪的声音夹杂着怒气，“你已经是这个星期第四次迟到了，解释一下？”门口站着的高挑男生并不理会，只是一脸不耐烦的回头看向别的地方。
　　教室里十分安静，原本看着俞海的四十多双眼睛全部看向了祁野，但是祁野却没说一句话，王江洪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俞海，才终于打破了这份宁静：“好了，俞海啊你就先坐最后面吧，这是临时加的位置，你别和你同桌学坏了，过几天我们就换座位了。”
　　随后又转头换了一个声调对站在门口的祁野说：“你去教务处把你同桌的书给他抱过来。”俞海以为这样的刺头会拒绝王老师的要求，但没想到他一秒也没有停留就去了教务处。
　　之后没多久祁野就抱着沉甸甸的一叠书再次站到了门口王江洪才让他进来。
　　俞海的位置在外侧，祁野路过时俞海闻到了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这种味道符合他想象中的“有钱人的味道”不过事实也是如此，祁野家里十分富裕，他一天的消费甚至有时候都是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不过他父母老来得子太过溺爱，只觉得他以后要继承家产，读书也只是让他们儿子玩玩，才造就了如今这般纨绔子弟的模样。
　　祁野把书放在了俞海的桌子上，嘴里说着一些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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