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债

　　在公司里冷面严肃的江卓今晚难得把车库里最骚包的跑车开了出来。

　　他把车内的音量开到最大，密集的鼓点开始在狭小的车内空间回响，紧接着是一段动感的吉他前奏，江卓随意地跟着这段摇滚乐左右摇摆，还时不时地哼上两句。

　　江卓看看车内后视镜，镜子里的自己放下了平时用发胶梳上去的刘海，现在的刘海软软的，服帖地垂在额头，遮住了平日里眉宇间化不开的锋利，多了几分平易近人，甚至还衬得自己像大学生一样、显得年轻。

　　江卓本身就白，左眼下方一颗小小的泪痣更是吸引人的目光，但他面部轮廓棱角分明，鼻梁挺拔，双眼炯炯有神，这些俊美的五官组合在一起，丝毫不显阴柔，反而英气逼人，跟明星似的。

　　尽管江卓不擅长打扮自己，但是重要的场合都有助理找专业的化妆师稍作捯饬。

　　这次来的化妆师极力推荐他尝试新的风格，也是江卓步入社会以后不再尝试的风格。

　　江卓本有些犹豫，但化妆师说："夫夫嘛，在一起总要有点新鲜感。况且江总底子这么好，不用化妆就能胜过现在电视上不少明星，更别提蒋屿老师要是看到江总的新面貌……他肯定把持不住自己！"

　　说完，化妆师似是开始想入非非，"嘿嘿"笑了起来。

　　虽然这化妆师看着有点轻浮和不靠谱，但话糙理不糙，江卓想了想，还是应许了。

　　细致的妆前工作让江卓有些不适应，甚至在繁杂的化妆过程中还有些后悔。但当化妆师让他照镜子的时候，他向来平静的脸上也浮现了一丝惊讶：他知道自己外貌过人，但是自己竟然还能……这么好看？

　　明明化妆师也没在他脸上浓妆艳抹，妆淡且自然，只是稍作修饰，却放大了他五官的优点，让他整个人的面貌都变了一样；再加上江卓又套上了为他量身定制、裁剪修身得体的西装，凸显他宽肩窄腰腿长的优势，勾勒出完美流畅的肌肉线条，好不养眼。

　　江卓算是明白办公室里的小姑娘们追求的自然感是什么样子的了。

　　总之，江卓对自己现在的形象满意得不得了。这副帅气而又意气风发的样子，一定能给足蒋屿面子。

　　坐在副驾驶的小助理，看着和平日大有不同的老板，觉得很新奇，连胆子都大了不少，开始给老板加油鼓劲：“江总，您今天这么帅，我觉得蒋老师都未必能比得过您。”

　　江卓一摇方向盘，来了个迅速而又利落的转弯，笑骂道：“少贫嘴。今天我是去给蒋屿撑场子的，不是去拆台的。”

　　说归这么说，但江卓眼里的笑意出卖了他的好心情。

　　跑车一路飞驰。江卓好心情地和小助理打赌，赌下一首随机播放的歌会是一首经典的朋克乐。

　　小助理笑着说："那我就赌下一首歌是重金属吧。"

　　江卓听闻，神秘莫测地一笑，歌单开始徐徐播放主唱磁性的歌声。

　　小助理眼睛尖，注意到了老板偷偷换歌的小动作，开玩笑道："我可是看到江总耍赖了哦。"江卓听了，笑而不语，车内一时间只剩下音乐在流动……

　　Summer has come and passed，（夏日到来复又离去）
　　the innocent can never last。（天真岁月岂能永驻）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last。（九月结束时请唤醒我）
　　……

　　江卓听着曾经和蒋屿一起单曲循环的怀旧老歌，熟悉的旋律瞬间将他拉回许多年前某个夏日的午后。

　　那时他和蒋屿虽然相看两厌，但却不得不装出一副好兄弟的模样，谁曾想过会有今天……江卓想着，嘴角笑意更深，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

　　橙红色的夕阳渐渐晕染了大半的天空，江卓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放着一大堆礼物，礼物中间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江卓一看到这个小方块，就想到待会颁奖典礼结束以后会发生什么，脸上又是止不住的笑意。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蒋屿他的心意，也迫不及待地想看蒋屿面对这些礼物的反应。

　　他几乎能想象出蒋屿看到他所准备的这一切时，那双总会说谎的眼睛也会坦诚地迸发出惊喜的光芒。然后不管蒋屿怎么做，他都会好好地全盘接受……

　　江卓看着泛着微微光芒的天空和几乎占据他整个视野的夕阳，心想：今天会是一个好日子。

　　-

　　今天是金像奖的颁奖典礼，也是江卓和大明星蒋屿婚姻的两周年纪念日。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却足够改变很多事情。

　　这场婚姻，从一开始的有些别扭，到互相在隐约间察觉到对方的心意，再到现在两人举手投足之间的默契，以及今晚江卓准备的告白，也就区区两年。

　　这么说来，其实两人自年少起，也算是相识多年。

　　在两人刚认识的几年里，他们互看对方不顺眼过，也没少干过架，但是当江卓在滂沱大雨中找不到去处的时候，蒋屿却拖着湿透的裤脚管，为他递上一把伞。

　　江卓忘不了那个漆黑的雨夜。晕乎乎的他只能看到蒋屿明亮的眼神，他似乎听到了蒋屿的叹息。蒋屿把伞向他那边倾斜，用认真的口吻说道："你要是实在找不到住处，就来我家吧。"

　　江卓就这样一瘸一拐地跟着蒋屿走。

　　两人自那之后，关系虽有所缓和，但是也不算有多亲近。最后让婚姻把两人绑定在一起的前提竟是一场夹杂着口是心非的意外。

　　江卓想，尽管他们现在的关系人尽皆知，对彼此的感情双方都心知肚明，所有夫夫间亲密的事也都做了个遍；但是他们之间开始得太仓促，仓促得让他有些遗憾：他们还缺一个充满仪式感的开端。

　　江卓从不怀疑蒋屿的能力，他对蒋屿能再次拿下影帝的奖杯很有信心。

　　他要做的，就是在蒋屿获奖之后锦上添花，好上加好，给他一个难忘的惊喜和夜晚。

　　-

　　江卓来到会场，刚推开车门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以江卓的商业地位和他与蒋屿影帝强强联合、合法夫夫的关系，本就给他带了一层被人崇拜的光环；而今天的江卓的装扮与会场里的明星们不分上下，甚至更胜一筹。一时间，聚光灯和闪光灯都紧跟着江卓的步伐。

　　江卓面对长枪大炮的情况并不多，每次遇到这种场合多和蒋屿有关。但江卓身经百战一般，稍稍整理衣襟，得体一笑，长腿一迈，在各方的注视之下走进了会场。

　　一进场内，江卓就和同样被誉为"青年才俊"的黄陆打了个照面。

　　黄陆一边眯起眼睛向他点头示意，一边右手紧勾着一个年轻的女孩。那女孩江卓不认识，但有点眼熟，想来应该是当下出名的女星。江卓也没多管，只是向黄陆微微颔首。

　　江家和黄家有不少生意上的来往，按理说，江卓和黄陆也算是一起穿开裆裤的交情，但是莫名地，江卓看不上黄陆在生意场上胡来的做派，对黄陆的风流往事也是嗤之以鼻。江卓不喜欢黄陆，但是碍着长辈的面子，他不得不对黄陆做些表面功夫。

　　江卓打好招呼，抬脚就想走，但黄陆却喊住他，看似关心地寒暄道："江总真的很关心蒋影帝的事业啊。"

　　江卓听得出黄陆这是在暗讽蒋屿能有今天，多有水分。气得江卓在心里直骂道：这孙子自己就是个靠爹的草包，还惹了一堆风流情债，倒还有脸在这对他男人抹黑造谣、阴阳怪气？

　　但他表面上却还是点了点头，客气道："蒋屿在演艺事业上又有天赋又努力，获得什么都是应该的。"

　　江卓想了想，还是不客气地补上一句："我能做的也只是见证他的成功。"

　　江卓深知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不该呈口舌之快，但他说的也都是心里话。不管其他路人听到了会是什么感想，他对蒋屿能拿下影帝之称有绝对的自信。

　　江卓忽略旁人略有惊讶的目光，径直走入观众席。

　　黄陆只是定定地看着江卓离开，阴冷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让人难以捉摸的讥讽。

　　-

　　听到前辈宣布自己荣获影帝奖杯的时候，蒋屿并不惊讶。

　　他在欢呼中淡然地站起身，朝着镜头大方地挥手，大步流星地走上舞台。

　　蒋屿在两年前已经靠着一部爆火的科幻电影，从各路实力演技派、流量派中杀出重围，成为近几年最具影响力、最当之无愧的影帝。在那之后，他邀约不断，人气持续上升，接的戏也都是精挑细选的好剧本，而角色在他的演艺下都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

　　好多人欣赏他，认为他是一个值得现在这一切的好演员；但与此同时，也有一批人很眼红，觉得蒋屿只是运气好，还攀上了江卓这个靠山……蒋屿能有今天的一切，只是沾了江卓的光罢了。

　　蒋屿从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至少现在台下都是为他欢呼喝彩的声音，他只要听着那些支持他的声音就够了。

　　蒋屿礼貌地和前辈握手，并从前辈的手中接过奖杯。

　　他一手持着奖杯，一手调整麦克风的高度，眼睛在漆黑的观众席中寻找着江卓的身影。直到他看到江卓在那儿矜持地鼓掌，脸上的骄傲自豪可能连江卓自己都没察觉到。但是蒋屿在台上看得一清二楚。

　　视线交汇时，蒋屿和江卓都情不自禁地笑了。明明他们之间相隔好远，但他们在茫茫众人中却只能看到彼此。看到这副甜蜜浪漫的场景，懂事的摄影和导播在江卓和蒋屿的镜头间来回切换着。

　　蒋屿不舍地收回目光，面对镜头，发表自己的获奖感言：“感谢观众和评委会对我的肯定。再次站在这里，再次拿起这个奖杯，感觉比第一次更加复杂，却也更加清醒。”

　　看着观众席中支持他的影迷激动的样子，蒋屿感慨地开口道：“第一次拿起金像奖的奖杯，我非常惊喜，这对我多年以来的坚持来说，是巨大的肯定。而这次……”蒋屿看着手中的奖杯：“而这次，我想，这个奖杯更像是一个路标，它标记我这一路走过的快乐、迷茫、焦虑和感动，更重要的是，它并不是一个终点，却代表着电影界会有更多的可能性，鼓舞着我、也鼓舞着更多演员创作出优秀的作品。感谢杨文华导演……”

　　“……还有一位我必须感谢的人，那就是我的家人和我的伴侣江卓。他对我无条件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力量。”

　　“最后，敬每一位坚持创作的同仁，敬每一位奔波在幕前幕后的电影人！”

　　江卓认真地注视着聚光灯下异常耀眼夺目的蒋屿，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始终觉得，蒋屿天生就该如此，举手投足间就能夺走所有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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