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予

　　前段时间有个热贴，楼主的问题是——喜欢上一个人，喜欢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没想这么多，我觉得自己一个人不也挺好的吗，至少对于我来说不麻烦别人……
　　——周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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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就已经立秋了，九月初的艳阳总带着点不讲道理的热烈。

　　历中周二下午，第七节下课铃打响，老师们都纷纷回办公室，教室前后门紧紧关闭，走廊更是无一人出来，空荡荡的校园，只有空调机在轰轰的响。

　　江市温度高达31摄氏度，热浪滚滚，学生们都闷在教室里，连挪动一下都觉得耗力。

　　窗外蝉鸣聒噪，阳光炙烤着玻璃窗，别说跑趟小卖部，出门装水都懒，大家都想躲在教室里吹空调。

　　不出意外，下午第八节课，是老师集体开会，学生自习的一节课。

　　黎婉拿着一沓试卷挡在头顶，低跟的玛丽珍鞋哒…哒…哒…的响彻走廊。

　　黎婉是高二八班的班主任，年轻，漂亮，而其他班主任大多数都是上了把年纪的。

　　她曾经也一度认为她会管不好，因为她给人一直很温柔的样子。

　　这种形象——会让学生觉得好欺负，所以一开始她当新班主任第一天上课，俗话说新官三上任三把火。

　　高一开学第一个星期，黎婉逮到他们就不放过，晚自修当天晚上，逮到几个上厕所迟到的学生，当着全部人的面严厉批评，算是给全班一个下马威，表面上倒是恭恭敬敬了不少。

　　高二一班酒红色的门有些老旧了，有些生锈了，每次开门关门，合页处就会发出“吱呀”一声悠长的呻吟。

　　门打开一个缝，黎婉人还没进去，声音先来了。

　　“婉姐来啦，下节课不自习课吗？”说话的是班里的顾烨，人看起来吊儿郎当的，话多，带点痞劲儿。

　　黎婉一看他就没怀好意，关上门走到讲台，“这不是想来看看你们吗。”

　　她扫了一眼底下的男生女生，个个都安安静静，斯斯文文的，咳了声，“你们一个两个的，都给我注意点。”

　　底下的人也知道班主任心里跟明镜似的，庆幸这门又通风报信了。

　　黎婉拿起手边试卷摇了摇，清了清嗓子出声：“我来布置一下待会的任务，将这张试卷的语法填空写一下，还有翻译这篇读后续写，明天上课提问。”

　　“怎么英语这么多作业啊，这要是上了高三还得了啊。”第一组角落的男生唉声叹气的出声。

　　“陈恩洋你去问问隔壁班的朋友，哪次布置作业不都是写完一整张，我这才布置两道作业，给一个晚上你都完成不了？”黎婉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当年选错专业了。

　　“明天还要听写，我的天呢，以后上大学能不能不要有英语这门学科！！！我真的学不懂。”

　　“我也是，晚上背的单词，明天一听写就忘了。”

　　底下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不断涌出，一部分人听到英语就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幸好另一部分人还是令黎婉很满意的。

　　“好了！安静，课代表先上来数一下，发下去，我待会还要去开会，待会出去的吃饭同学要注意安全，六点半准时回来。”说完黎婉就要转身出去了。

　　一不谈英语了，半班人眼里也有光了，炸开了一片雀跃，那是一个不一个欢，一个接一个的在底下讨论今晚吃什么。

　　黎婉真是拿他们没办法，脑子里浮现的都是，不喜欢学英语那肯定是爱国，那也挺好的。

　　“好的老师！”
　　“Salute，Miss Li。”

　　黎婉看了看，抬脚准备走人，突然来了个转身，出其不意：“不要给我惹麻烦，会有领导检查的。”

　　“我顾烨办事，婉姐你放心。”
　　“班长管好纪律。”
　　“好，使命必达！”

　　这门一关上，鞋子‘哒哒哒’的声音远去…大家都迫不及待的等着，顾烨给了后门那边一个眼神，陈恩洋一秒接收，打开后门探头，关上门，比了个OK的手。

　　教室里后排炸了一般，就跟饺子下锅一样，抽屉里的小说也是摆到桌面上了，玩游戏机的也光明正大的玩，打牌的也将牌摔得飞起。

　　跟前排的那是一个‘楚河汉界’，井水不犯河水。

　　当然玩手机也不少，历中算得上是半开放式，五点放学，可以出去吃晚饭，六点半就要回校，晚上是十点才下课，因为大部分学生都是选择在外面吃。

　　起初学生都特猖狂，被校领导发现，一致话语都是——回去得坐公交车，在外面吃饭要付钱，学校坚持反对，说什么坐车就办办学生卡，吃饭就带现金，不然抓到一律处分，后面慢慢的学生也收敛了，学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窗帘没要关紧，微光透过窗户落在了第四组的第五桌，光照在少女洁白的手臂上，她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腕骨处的皮肤薄得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

　　随着指尖翻动书页轻轻起伏，像藏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烟，吓死我了，这边你还没看完啊，幸好门咔咔响。”吴伈柠将手伸在桌桶里，里面发着淡淡的暗光。

　　“你得谢谢我，我要不说话，你们都得落网。”对话都被上面的顾烨听得一清二楚，一边光明正大滑动手机，一边嗤笑出声。

　　“得了得了，大功臣行了吧。”吴伈柠假笑、嘻嘻的说。

　　周烟瞄了眼旁边同桌：“我还差一点就要看完了。”

　　吴伈柠手机小游戏一直玩不过关，干脆放下手机。

　　趴在桌子上，看着眼前少女，有些时候她想要是她是个男的，包第一眼就喜欢上她的美女同桌，不但漂亮不说，成绩也还不错，可惜了有男票。

　　这是上次前后桌玩真心话大冒险时，大家套出来的。

　　吴伈柠轻言细语：“烟，你男朋友是踩什么狗屎运了吗，居然能交到你这个大美女。”

　　周烟没听到，沉浸在漫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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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课铃没响，后边就跟煮火锅一样，吆喝声不断，挤在后面打扑克，闹哄哄的。

　　要说不说班里大家就特“团结”，不会偷偷打报告，更不会卖兄弟，更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黎婉有时候真拿他们没办法，被罚时让他们讲出真凶，一个比一个最严，总说他们“抱团犯浑”，可这群半大的少年少女心里门儿清——谁也不能背着谁挨训，谁也不能落单受欺负。

　　周烟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看了眼时间，还有两分钟就上课了，心不在焉的翻了两下漫画，又将其合上，拍了下同桌椅子。

　　“伈柠让我出去一下。”
　　“去哪？快上课了。”
　　“洗手间。”
　　“走，我也去。”

　　卫生间洗水台前，吴伈柠挨了挨旁边少女：“烟，待会放学后去不去吃麻辣烫？”

　　周烟努了努嘴：“行，那下课等我打个电话给我奶奶。”

　　上课铃声响彻校园，吴伈柠和周烟回到教室。

　　认真做事的时候，时间总是咻的一下就过去了，离下课还有两分多钟，懂事的前排同学已经偷偷打开多媒体的时间倒计时了，秒针一分一秒的跳动，大家都在收拾书包。

　　“嘀嘀”两声打破了安静，原本盯着倒计时的脑袋齐刷刷抬起来，目光像被磁石吸住，全落在前排同学亮着的屏幕上——是企鹅图标在右下角欢快跳动。

　　前排同学指尖一顿，划开消息框的动作带着点莫名的紧张，等看清内容，他下意识朝周烟的方向瞥了眼，清了清嗓子念出声：“哟呵，周烟大班花，下课去趟办公室。”

　　下课铃像是踩着声音的尾巴准时响起，短暂的凝滞瞬间被冲得烟消云散。

　　“呼——”不知是谁先松了口气，紧接着，教室里又活了过来，猛地把书包甩到背上，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后排几个男生已经勾肩搭背往门口挤，嘴里嚷嚷着去买冰汽水；少年少女被欢呼声的雀跃裹着，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招呼同伴：“走了走了，今天有吃糖醋排骨！”

　　吴伈柠有苦说不出般撑着桌面，叹了口气，猛地拍打了下桌子，“哎呀，讨厌阿婉，把我饭搭子抢走了，我的麻！辣！烫！呜呜呜”

　　周烟摊了摊手，看着吴伈柠伤心欲绝的样子笑出声，“这可不怪我，要不这样，你先去吃，我去完办公室立马去找你怎么样？”

　　“行吧，那你快点啊，老地方等你。”吴伈柠双手合十，抛了个媚眼过去。
　　“好好好。”
　　……

　　“笃、笃、笃”，声音不重，门内没立刻回应，她又稍用力敲了敲。

　　“请进。”里面传来黎婉的声音，周烟这才深吸口气，拧开了那只冰凉的金属门把手。

　　周烟走进去，关上了门。

　　黎婉电脑前不停的摁鼠标，抬头看了一眼周烟，目光柔和带着笑，“来啦，有份参加市里英语朗诵比赛的表格，这个是每个学校就一份，所以组长决定让英语校年纪第一去。”

　　“我打印好，你先拿回教室，没吃饭吧你，先去吃饭，晚自习回来的时候填一下，我今晚上七班晚自修，填完然后放到我办公室就好，记住九点半之前。”

　　办公室里只有黎婉一个人，墙角的立式空调正不知疲倦地运作着，发出“嗡嗡”的低鸣，风从出风口溜出来，带着点凉意。

　　周烟应声：“好。”

　　打印机作响，周烟拿完纸张就退出办公室，其实高中老师还挺好的嘛，以前中学那些老师让填资料，明明可以带回家填，老师一口咬定会出差错，都必须当面填完，让学生都挤在办公室里，站着填完才可以放学。

　　周烟捏着那张纸快步走回教室，胡乱塞进桌肚深处，抓起书包往肩上一背就往校门口冲，鞋子踩在走廊地砖上，发出一串急促的噔噔声。

　　黄昏将云烧成了橘黄色，夕阳把校门的影子拉得老长，鎏金的光落在明中的牌子上，闪闪发光。

　　这个点校门口的人变得稀少，只有三三两两的走出来，校门口大门也关上了，只有一小条道可以出去，安保早就也溜到小房间里面去吹空调了。

　　一出校门，她头也不回的往商业街赶，她像被点醒似的，猛地停下脚步，手忙脚乱地在书包侧袋里翻找手机。

　　指尖触到冰凉的机身时，心里松了口气，飞快地解锁屏幕，拨号的手指还带着点着急的后劲。

　　周烟家里离学校还挺近，她总觉得学校饭堂不好吃，外边的奶奶怕她吃坏肚子，干脆每天都回去她给周烟做，周烟也正好有此意。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等待音…

　　“喂，阿烟，在回来路上吗？”电话里头滔滔不绝地传来温柔的音色。

　　“奶奶，我刚出来校门口，我今天在学校附近吃，晚自习下课我坐公交车回去，你不等我，早点休息。”

　　“好，注意安全哈，有什么就到老师那给我打电话。”

　　一般周烟回去就能吃饭了，估计奶奶早就把饭弄好了，这么说来周烟还是有些小懊悔。

　　周烟是留守儿童，从小跟着奶奶生活，父母一直在海市工作，但周父是江市人，一来转学也麻烦，索性就把她留在了江市。

　　关于禁止手机入校园这件事，学校一开始还发了张家长一封信，周烟拿回去后嫌麻烦没跟父母说，直接让奶奶签了字。

　　至于手机还是悄悄带到了学校，打电话的时候就说是学校老师的，奶奶自然也是信的。

　　虽然好多家长都是站学校这边的，觉得孩子吃饭带点零钱、坐公交车办张卡就足够了，带手机纯属多余，还容易分心影响学习，你一言我一语的，都觉得这东西是“祸害”但是依然会有人偷偷带来学校。

　　麻辣烫店里的热气裹着麻香在小桌旁打转，吴伈柠和周烟埋着头，筷子在红汤里捞得欢快，偶尔吸溜一声咽下粉丝，鼻尖都沁出薄薄一层汗。

　　“嗯…这鱼丸还挺不错……”周烟含着半口菜嘟囔，话音刚落，脚边忽然蹭过来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软乎乎的，还带着点温热。

　　吴伈柠瞧着旁边女生，上一秒跟她抱怨说，想回去吃奶奶做的饭，下一秒夸这鱼丸好吃，“烟，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会变脸的女生。”

　　“一码归一码。”低下头看去——桌腿边来了只着只萨摩耶，一身雪白的毛，黑葡萄似的眼睛正仰头望着她。

　　周烟看着它可爱得不行，刚想夹个肉丸伸下去给它，这筷子刚桌腿三分之一，一道声音就让她愣住了。

　　“它不可以吃辣的。”语调很平，音色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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