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偏爱配角

　　7月19号

　　天气：晴

　　徽悦商场

　　寂静之下却人影重重，我从地上爬起来，强撑着不晕过去。脑子又胀又晕，还混着刺痛，好在狂烈的心跳已经慢慢平复。

　　砰的一声，我没看清又撞在了餐车上。

　　又是一阵嗡鸣感，我摇摇晃晃地躲过驻足不动的人，三步做两步将整个人的重量靠在墙上，脱力地滑落，瘫坐在地。

　　冷汗自额头流进眼睛里，我不适地眨巴了几下。睫毛被泪水打湿分成几缕。

　　我知道自己在害怕。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有脸，眼睛鼻子嘴巴，所有人都没有！！

　　以及人们胸前悬浮的发光卡片，身份信息，这一切都在向我昭示，我应该是在一本书或者一个剧本里当配角。

　　配角远离主角一定距离后就会失去五官。这是我今天得出的结论。

　　但我不敢摸我自己，眼睛鼻子嘴巴，或许还在，但我清晰记得后面视线越来越模糊。

　　我不敢。

　　彼时连清芜正在和段祈为段姨挑选生日礼物，他略感不适，去了趟卫生间。

　　商场的路弯弯绕绕，他找了好久才找到。

　　但拥有路痴属性的人回来时找不着路了。

　　他凭着记忆走，不知道怎么就从C座摸到了A座。

　　连清芜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正要给段祈打电话，身后忽然撞过来一个人，手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他一个踉跄往侧方倒去，好巧不巧身后的桌椅给了他缓冲的机会，他扶着桌子才稳住身形。

　　但抬眼就见刚刚撞他的男人竟然也身形不稳的跟喝醉酒似的朝他跌来。

　　那男人格外壮实，差不多有两个他那么宽。他心中暗道不好想要躲开，慌乱间没留意到周边有一个挂着的铁制牌子。

　　哐！撞上去的瞬间，疼痛猛地如潮水般涌来，他忍不住伸手去摸，动作却猛地僵住。

　　健壮的男人在他面前，身体与地面差点紧贴，仅有的一掌宽的距离，但是就这么个姿势定在半空中。

　　疑从心生，他视线乱飘扫了眼周围，惊讶地发现所有事物跟被按了暂停键一样，维持着原有的状态。

　　前方隔着玻璃窗，一个服务员正在为顾客倒水，透明细流悬在半空………

　　右边的男人似是朝向这边走来，面朝着他…

　　瞬间他瞳孔微缩，强装镇定，但呼吸仍不可控地乱了几分。

　　这人没有脸？！

　　眼睛、鼻子、嘴巴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椭圆状的球顶着头发。

　　他身着黑色短袖工作服，上面印着喜喜蛋糕店。

　　等等，一个微小的发着光的蓝色卡片在他左边胸膛上悬浮着。

　　连清芜走向男人，看清楚了卡片上的字。

　　——

　　张奇声

　　男

　　28岁

　　喜喜蛋糕店店长

　　身份：路人

　　——

　　他伸手想要拿起那个卡片，谁知指尖一触碰，卡片遍自动落在手心。

　　与此同时，脑中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这让他刚拿上手的卡片直直朝下坠落。

　　下坠的卡片牵动空气，连清芜直觉这个卡片很重要，忍着刺痛眼疾手快地在它接触地面的前一秒抓住了它。

　　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张奇声即将消散的身体闪了几下后恢复原状。

　　连清芜颤抖着把卡片放在张奇声胸前，卡片自动悬浮在原位。

　　在这静谧的空间内，他听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在耳膜边炸开，痛苦的一声呜咽几不可闻。

　　短暂地宣泄之后，他转身返回去看那个壮实的男人。

　　果然，他的胸前也悬浮着一张发光卡片，不同的是，它是黄色的。

　　——

　　段成光

　　男

　　35岁

　　兴睿有限公司市场总监

　　身份：配角

　　——

　　连清芜把段成光的卡片放回原处。

　　他扫视一周，向远处的几个路人走去，蓝色的卡片在几人胸前悬浮着——

　　章程，男，25岁……身份：路人。

　　李芮，女……身份：路人。

　　张宸……身份：路人。

　　牛染……路人。

　　……

　　恍惚间他颤抖着将手放在胸前，一个黄色的卡片悄然落在手里。

　　脑中刺痛不断，还有逐渐蔓延的趋势。它似一个夺得生机的藤蔓拼命地生长着，蜿蜒曲折束缚他的心脏。

　　这时候脑中的嗡鸣与仿佛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叫嚣着要他停止。

　　连清芜一手使劲按压着心脏，一手把黄色卡片扶正。

　　“连清芜”

　　视线逐渐模糊，他快速眨巴几下眼睛想要看清接下来的字。

　　“男”

　　越来越模糊。

　　“23岁”

　　“身份——”

　　卡片如同坠落的燕子朝地上载去。而他身形踉跄向前奔去。

　　世界寂静，只有他带动的声音。

　　躲过停滞不动的无脸人，慌乱再也不被掩藏，害怕、荒唐、可笑多种心情齐齐涌上来。

　　“身份：配角。”

　　配角。

　　配角、路人都没有五官。他没敢摸自己的脸。

　　视线越来越模糊，他一个不慎被绊倒在地。

　　层层环绕的楼层，光线隔着阴影，阴暗侵蚀光明，彼此之间互相吞噬。

　　黑与白的交接处，一个男人凭空出现。

　　弧线光影勾勒男人面部轮廓，黑白分明的眼睛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

　　一身黑色西装裁剪合体，搭配灰色的衬衫，领带挺括。腕上的手表反射出冷色银光。男人不动声色的收起掉落中的卡片，沉默的看着连清芜跌跌撞撞的背影。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间。不能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不能。

　　但是心底的悸动按捺不住，他还是静静走到了连清芜身旁，只见他指尖轻点，连清芜痛苦的神色有所减缓，渐渐呼吸平稳，沉沉睡了过去。

　　男人上前弯腰抱起连清芜，把他放在周围的座椅上让他趴着睡。

　　他站在那里，用目光描摹连清芜的面庞，随即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身影逐渐隐没在商场中消失不见。

　　“清芜？”

　　“连清芜！”

　　熟悉的声音响起，连清芜从光怪陆离的梦境中逃出来，睁开了眼睛。

　　是梦吗？
　　他看着自己坐在椅子上，但他不记得自己有过来坐。面前着急的青年担忧的看着他，他掩下眸底神色，淡淡地回，“放心，我没事。”

　　“什么没事？你拿个镜子照照，你额头肿了好大一块！我叫了你半天你都不醒，正准备打120了！”段祈满脸不认同，“怎么出来上个厕所迷路了不说还把自己弄受伤了？”

　　“你以后要不要查查黄历，不宜出门就不要出门了。”

　　段祈还在絮絮叨叨，连清芜已经自动屏蔽了。

　　他伸手摸上额头，刺痛从伤口传进大脑。虽然痛，但显然没有之前那种撕裂的难以忍受的痛感。

　　“清芜，走走走，我带你去医院，我给司机师傅打过电话了。”

　　说着他便要搀扶着连清芜走，被委婉的拒绝了，“段姨的礼物买好了吗？”

　　“好了好了，明天让人送到家里就可以了。”段祈说着就又催促连清芜去医院，说连清芜要出了什么事他爸妈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连清芜和段祈从小就是邻居，俩人打小相识，段祈这小孩天天粘着清芜，说清芜看着柔柔弱弱正需要他这样的男子汉照顾。

　　这一照顾就照顾了二十多年，当然，这只是段祈单方面以为他把清芜照顾的很好。

　　实际上，闯了祸总是连清芜摆平的，磕着碰了也是连清芜帮忙包扎的，打个架也得连清芜帮忙才能赢。

　　明明自己年龄比连清芜还要大上一岁，但每逢“救命”时刻他一口一个哥喊的很是顺溜。

　　今天连清芜在他面前受伤还是头一次，让他觉得自己表现的时候到了。

　　出商场的路上，他们凑巧路过喜喜蛋糕店，透过玻璃他看见熟悉的男人正在挤奶油。

　　“段祈，我想吃蛋糕了。”

　　“哥，什么时候了？现在去医院最重要！”段祈一脸看不懂事小孩的模样看着连清芜。

　　连清芜：……

　　“你别这样看我，你的事——”

　　“打住！！哥！清芜哥！咱就不能不提那件事吗？”段祈一脸菜色，只好同意进去买蛋糕。

　　进去之前，连清芜又问了一句，

　　“你找到我时，我就趴在桌子上睡觉吗？”

　　“是啊。”段祈不解，“怎么了？”

　　“没事。”

　　说着他率先进去。

　　段祈见他表情确实像没事的样子，也没多问，紧跟着连清芜进去了，还不忘多嘴， “你怎么就想吃蛋糕了？以前也没见你有这爱好啊？”

　　回答他的只有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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