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舟晚渡(殿下,请自重)

作者:千金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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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每天都在惹国师大人生气


      “殿下,请自重。”
      一道清冷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如冰泉沥雪。
      江晚渡猛地回头,撞进沈辞舟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他一袭素白衣袍,静立在占星台门廊的阴影下,不知已看了多久。霜雪般的发丝衬得他面容愈发清俊苍白,也愈发……不近人情。
      身旁的小丫鬟文銮早已吓得脸色惨白,拼命朝她使眼色。
      江晚渡心下懊恼,府里那帮没用的下人,果然没瞒过他。她指尖恋恋不舍地拂过星盘上流转的秘银符文,强撑起一副嬉笑模样:“小气……看看又不会坏嘛。你这劳什子自己会动,当真稀奇。”
      “它并非自己动,”沈辞舟步履无声地走近,周身带着一股清苦的药香。他不由分说地从她手中取回星盘,指尖无意擦过她的皮肤,冰凉一片,“是感知到主人归来罢了。”
      他小心地将指针归位,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殿下今日又逃课了。”
      不是疑问,是陈述。

      “殿下怎的不继续说了?”沈辞舟唇角绷得笔直,抬手将星盘指针轻轻归位,目光沉沉落在江晚渡身上。
      “国师大人……好巧啊……”江晚渡干笑两声,眼神示意文銮,“哎呀,本公主突然想起还有要事,先行一步……”她冲文銮使了个眼色,作势欲溜。
      “站住。”沈辞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江晚渡脊背一僵,抬起的脚生生顿在半空。
      “那些之乎者也,枯燥乏味,哪有你的星盘有意思?”江晚转过身,企图故技重施,凑近一步,仰头看他,“再说,我不是想你才来的么?”
      沈辞舟侧身避开她灼热的视线,语气疏离得没有一丝波澜:“若殿下执意以此等行径令臣生厌,臣便启奏陛下,辞了这授业之职。”
      “别别别!千万别!”江晚渡急得脱口而出。要知道,她这蜀国出了名的“混世魔王”,费了多少心机才求来沈辞舟做她的先生。若因这点事惹他厌弃……她不敢想。
      江晚渡是当今圣上江谌明一母同胞的亲姐姐。皇帝登基后,她因“刁蛮”之名无人敢娶,便一直幽居深宫。而沈辞舟,是她默默倾慕了整整七年的人。
      “国师大人,”江晚渡瘪瘪嘴,望着眼前一身素白、连发丝也如霜似雪的人,语气带着几分委屈,“我这不是……这不是想见你才跑来这占星台嘛。你便是授课时,也总是隔着那劳什子屏风不让我见你……”
      她放软了语气,可怜兮兮地看他,他却不吃这套。
      从小到大,他都是这般冷冰冰的,拒人千里。
      小时候冷冰冰,长大了也冷冰冰。
      幼时,江晚渡本是与太子弟弟江谌明一同受教于太傅的。江谌明生来沉稳,性子安静,因而得太傅赞誉,而她江晚渡,自小不服管教,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祸头子”,把太傅气得吹胡子瞪眼那都是家常便饭。
      记得一次,她失手打翻太傅的墨砚,污了书卷,怕挨责罚,慌不择路溜出太傅府,躲进了宫里。
      就在那日,她第一次见到了沈辞舟。
      小小的人儿被老国师牵着手,怯生生地站在养心殿外,引人注目的是他异于常人的头发——一半黑一半白。她听宫人们窃窃私语,说这是不祥之兆,说他是凉州州府捡来的弃儿,为保蜀国和平自愿献身上苍。
      老国师去面圣,留他一人站在殿外,总是有人因听了风言风语就议论他,说他的不是。江晚渡莫名的厌恶那些目光,于是她就站到了他身边,叉着腰,像只护崽的小兽,但凡有人敢说沈辞舟一句不好,她便毫不客气地骂回去。
      “休听他们胡吣!本公主瞧着你这人好看得很!本公主喜欢!什么祭品?我呸!就那莫须有的神仙,还不如换本公主来当!”她踮起脚,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抚过他那奇异的发丝,“往后有事你只管告诉本公主,本公主罩着你!”
      她笑得眉眼弯弯,可那时的沈辞舟,却像个没有生气的木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仿佛她才是奇怪的那个。
      直到老国师出来,看着守护在旁的江晚渡,和蔼一笑,牵起沈辞舟的手:“好孩子,往后便跟着为师吧。这是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殿下吗?沈辞舟扫了眼那个说要罩着自己的小人儿,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他竟觉得这人有些奇怪。
      那次在宫里见过之后,江晚渡就缠上了沈辞舟。沈辞舟白日跟着老国师学占星卜卦,夜里就自己秉烛夜读,小晚渡总爱在那时候缠着沉默寡言的小辞舟:“喂,小国师,你在作甚呀?”她絮絮叨叨,戳戳他的胳膊,摸摸他的发丝,他却从不理会。
      江晚渡一直是坐不住的性子,什么新奇就会很快被什么吸引,这是沈辞舟被江晚渡纠缠半月后得出的。
      “呀!兔子!”她忽地被草丛里的动静吸引,风风火火地跑开。就像这样,沈辞舟想着,她很快会忘记自己,转而被其他更有意思的人吸引,她不会记住自己这样木讷的人。沈辞舟这样想着,强行把自己的思绪转回书里。
      不多时,一个沾满泥污的小人儿捧着一只雪白的兔子回来,像离开时那样,风风火火地推开他的门,却在靠近他时小心翼翼地,把兔子放在他面前的书案上。她又跑去将自己沾了泥的脸洗了又洗,洗净了才又跑回他面前。
      “瞧!兔子!白的!”她献宝似的把兔子往他身边推了推。
      沈辞舟只淡淡瞥了一眼,目光又落回书卷。兔子是老国师养的,已经养了许久了,根本没什么好稀奇的,沈辞舟这样想着,愈发觉得江晚渡不可理喻。
      “这么大一只,烤了吃定很香!”她打量着兔子,又摇摇头,“不成,小国师见不得血,还是养着你玩吧。”她把兔子往他面前推了推,歪着头,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星光,“沈辞舟,它不脏的。我弄脏了自己,没弄脏它。”
      如今,十六岁的江晚渡,似乎依旧捂不热这座冰山。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自嘲,先前强撑的气势荡然无存。
      “沈辞舟,我如何就令你生厌了?”
      九岁的江晚渡的眸光和十六岁的她重合,此刻,江晚渡微眯着眼,似乎有些不悦。她最讨厌沈辞舟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了。
      “殿下,天色已晚,早过了授课时辰,请殿下移驾回宫安歇吧。”果然又是如此,沈辞舟垂眸,避开了她的视线。每次他遇见不想回答的问题,便会像这样生硬地转移话题赶她离开。
      江晚渡闻言,却倚上了墙根,耍起无赖:“不,今日我还偏不走了。”
      “殿下请自重。若是传扬出去,百姓对殿下的风评只怕更恶。”
      “管他们作甚!一群只知嚼舌根的东西!”江晚渡不屑。
      “臣身为国师,如何能不管?殿下贵为公主,更不该不管。”沈辞舟语气加重了几分。
      “百姓百姓!百姓……当真那般重要?比我还重要?”江晚渡最厌他提及天下苍生,每每如此,他那套大道理总让她觉得自己无足轻重。
      “臣需对得起陛下与黎民。若无天下安定,何来殿下尊荣?这些道理,殿下随臣学了这些年,莫非都未曾记住?”沈辞舟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
      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江晚渡猛地欺身上前,一把攥住沈辞舟的衣襟,语气恶劣:“沈辞舟,这天下有我阿弟,无需你来操心!”
      沈辞舟身体微微一僵,不动声色地拂开她的手,后退一步,深深作一揖:“殿下,您该回了。”
      “我若偏不呢?”她执拗地盯着他。
      沈辞舟侧过身,对文銮道:“有劳,送殿下回宫。”
      文銮犹豫着,她自小服侍公主那么些年,比谁都清楚自家殿下的心思。可沈辞舟,从未给过江晚渡半分回应。连她这下人都替她委屈,可偏偏殿下自己浑然不觉,乐呵呵地追着那抹清冷的身影跑。

      “沈辞舟!你等等我!”少年时的沈辞舟身量抽长得快,江晚渡常常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沈辞舟,城外杏花开得正好,去瞧瞧么?”
      在他面前,她从不以“公主“自称,只有外人面前,才会装模作样地端起那幅架子,但沈辞舟却一直冷淡,自从老国师走后,这鸿沟更甚。
      “臣体弱,畏风。”沈辞舟脚步未停。
      “可……现下是春日啊……”江晚渡的声音低了下去,满是委屈。春日的风,他也受不住么?
      “抱歉……”沈辞舟低眉,又坐回书案前,捧起了书卷。
      江晚渡轻叹一声,转身跑了出去。不多时,她抱回满怀的迎春花,间或还有几枝未谢的梅、山茶,甚至一朵娇艳的牡丹。
      “你畏寒,那我便把春光搬进屋里给你看!”她笑得明媚,将满怀春色送入他眼眸。
      那一刻,沈辞舟冰封的心湖,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漾开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那是他第一次觉得,有这样一个鲜活的小尾巴跟着,似乎……也不错。

      “文銮!你若敢动,往后就不要跟在我身边了!“文銮好似被吓住了一般,低下头去。
      “殿下,您可想清楚了?”沈辞舟的声音依旧清冷,眸光却深不见底,淡淡扫过江晚渡。
      江晚渡忽地嗤笑一声,带着几分自嘲:“沈辞舟,生于帝王家,你以为皇弟对我……抑或是对心系天下可手握重权的你,能有几分真心?”沈辞舟不语。
      江晚渡就走近一步,压低声音,眼神不曾离开过他半分:“他早已存了除去你我之心,你当真看不出来?”
      沈辞舟眼帘低垂,只恭敬道:“臣不敢妄议圣上。”
      “他巴不得如此!皇弟事事纵我、容我,不过是让外人瞧着我一无是处,如此,他便是那无可挑剔的圣主明君!”
      沈辞舟终于抬眸,眼底似有暗流汹涌,最终却归于一片沉寂的深潭。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地无声。
      “殿下……您何苦?”他问,声音里带着一种她永远听不懂的复杂情绪,“您想要什么得不到?”
      “我想要的——”
      江晚渡上前一步,目光骤然变得炙热滚烫,如同最炽烈的焰心,直直烙进沈辞舟清冷的眼底,那是不加掩饰的、燃烧了九年的欲望。
      “你一直心知肚明,不是吗?”
      占星台内一时寂然,只余窗外风吹过的细微声响。
      沈辞舟在那几乎能灼伤人的目光中,率先败下阵来,移开了视线。
      他侧过身,对一旁噤若寒蝉的文銮道:“有劳,送殿下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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