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茧中等光

　　“小枧儿，你也快奔三了，什么时候找女朋友？”
　　“眼光也不要这么挑了，找一个合适的能过日子的就行了。”这会是过年守岁，亲戚什么的也不睡觉，就围在沙发聊天。
　　一群人聊着聊着自然就把话题聊到了许枧生身上，问着瓜子的“咔咔”声和小孩子的嬉闹声，许枧生开始被“审判”。
　　许枧生，过年被亲戚们主要攻击的头号对象。29岁的人了，几年下来身边可以说是连只母蚊子都没有了。
　　作为程序员，临近过年他一直被没日没夜的当牛马压榨了快小半个月。
　　现在都要困得要死了，可是还要守岁。
　　现在许枧生正盯着手机里面不断播放的视频，可是却是一眼模糊的一点都看不进去。
　　那会儿听到了他亲戚说的话，抬眼看了一下，却是眼睛睁都睁不开了，就凭着直觉随便回了句:
　　“对，对对，您说的都对。”
　　一句话总结来说就是极度的敷衍，毕竟这群烦人的亲戚他也不想给什么好脸色。
　　宁燕，也就是许枧生的妈妈。作为高中教师，却也要为孩子的婚姻大事头疼。
　　听到了许枧生这话，脸上还是挂着笑的，但是心里早起大火了。
　　他家这小子样样行，就是不谈恋爱。
　　她之前甚至怀疑过许枧生是不是那里不行了？!或者是喜欢男的。可是这些想法样样被他儿子否定了。
　　气得她在许枧生身后用手偷偷掐许枧生。
　　“谢谢，孩子他婶。”
　　“这孩子，我也不指望他给我带回来什么了，只要是个人就行了。”
　　“哎，那可不行啊，燕子。小王家的二女儿和小枧一个年龄，要不大姨帮你们明天约一下？”和宁燕长的很像的漂亮女人开口。
　　“我不……”许枧生被他妈掐的清醒了点，说话前摇了摇头，刚想出声拒绝就被宁燕拦了下来，抢回到:
　　“好呀，明天就约一下吧，麻烦了。”
　　“哦……”许枧生没在接茬，默默的盯着手机不断跳动的时间。
　　终于，到了凌晨了。他抬了抬眼眸眨了眨干涩的双眼，开口到:“各位叔叔婶婶你们继续聊，我先去睡觉了。”
　　一说完，许枧生就拿着手机头也不回逃也似的走了。
　　等到躺在了床上，疲惫感才如潮水般涌来。下意识把手机一丢就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是梦吧，他很清醒的意识到他现在的情况。
　　他感到他的身体很沉很沉，连同他的呼吸都感到窒息，周围是如潮水般的黑暗。
　　眼前是最后一点光明，周围的黑暗使他他拼命的伸手想够到那丝光明。
　　眨眼间，他又如同大海中的一粒沙子，像个黑点般走在了这个黑暗的世界里面，唯一的白色上。
　　那是一个扭曲的巨大圆环，在许枧生的印象里，那好像叫什么？莫…比乌斯……
　　嗯，忘了……
　　他就这么慢慢的走在了那个黑色的扭曲圆环上，一脚一步留下一个个黑色的脚印。
　　周围有声音在叫，很模糊。许枧生听不清。
　　好像是“……”俩字。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都感到麻木了，抬眼间却是又走回了刚刚的起点，回头看是他留下来的足迹。
　　沉默，无助……情绪仿佛要把他拉下深渊。
　　好在这时候有一声传来，一瞬间把他抽离了这个魔鬼般的梦境。
　　“许枧生!起床了!”宁燕看到许枧生这几天的情况，本来就感觉他的状况不对。
　　在那里敲了半天的门，声音是越来越大，给她手都敲红了。
　　但是，许枧生一直都没有出声。她是真的担心，她的女儿在五岁的时候夭折丈夫前几年因病去世，她是真的不能再失去了。
　　站在了门口敲了半个小时的门，是真的怕许枧生出事了，便进去了。
　　一米八的人蜷缩在床上，用被子盖着脸，睡得昏昏沉沉的。
　　宁燕轻轻的走上前去，掀起盖住许枧生脸上的被子，手拂上了他的额头。
　　还好，一切正常。
　　便轻轻摇了摇许枧生，轻轻的叫了叫他，又去拉开窗帘。
　　暖阳洒了进来，刺激得许枧生颤了颤睫毛。
　　“妈……”
　　“起床了。”
　　许枧生就稀里糊涂的被赶鸭子上架，因为没有什么胃口，嘴里叼着个面包就准备出门。
　　“哎哎!小枧，你又忘带围巾了，外面太冷了，你出去感冒了怎么办？”
　　“过来。”宁燕看着许枧生空落落的脖子，又把许枧生拉过来，拿着衣架上的围巾就给许枧生围上。
　　“我不冷，你多费那心干嘛？”许枧生感觉脖子上一暖，摆了摆手。
　　“快走，这次相亲不成功就别回家了，流浪去。”宁燕最后还在叨叨着。
　　“妈，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那就是有了儿子忘了娘。”许枧生笑了笑，说完就转身跑了。
　　一出去脱离了家里的暖气，他感到一冷，默默的把脸往围巾里面塞了塞。
　　走到楼下的时候，外面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雪，
　　他没带伞就也不多管什么了。脚一伸走进了雪中。
　　大雪纷纷扬扬，一点点落在了他的肩头。慢慢的融化，在他的肩头留下小小的水渍。
　　相亲约的地方不远。他就慢慢的走了过去，漫步在雪中。
　　到了餐厅，他轻轻伸手抖落了身上的积雪走了进去。
　　大厅的服务员走到他旁边热情的开口:
　　“请问姓什么？”
　　“许……”他淡淡的开口，声音仿佛带着刚刚积雪没融化前的冷，伸手把脖子上的围巾给拿了下来，放在手肘上。
　　“哦，许先生呀，杨小姐已经到了。”边说着服务员边领着许枧生到了一个女人的对面。
　　“许枧生先生，好久不见了。”女人的嗓音慵懒，手里漫不经心的用勺子搅着咖啡。
　　“嗯好久不见，杨桉寺小姐。”许枧生应了一声，慢慢的在女人对面坐下。
　　“没想到，我们的许大帅哥也轮到了相亲这一个地步。”
　　杨桉寺笑了笑，盯着手里的咖啡。食指轻轻划过咖啡的杯，眼睛轻轻抬了一下，媚眼如丝。
　　两人以前认识，都互相知道两人以前都挺花心的，没想到这会儿都年近30岁，相亲居然给碰上了。
　　“你也不是吗？怎么你改邪归正了？”许枧生轻轻抬了抬眼睛，把服务员地上的咖啡放在手里暖手。
　　“哎呀，我就直说了吧，我其实有个女朋友，我家里不知道才安排的相亲!!都快被逼死了。”杨桉寺也没有了刚才的正襟危坐，眼睛很坦然，整个人的气质都放松了下来。
　　“难怪，不过在意料之中。”许枧生没与杨桉寺对视，转头望了眼窗外下的雪。
　　“那你呢？许大帅哥，当时追你的人好像不少吧。”杨桉寺想了想把当年的事情说了出来。
　　“不会是gay吧？”她想了想，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许枧生这人褪去了青春期的叛逆，整个人干干净净的不像话。
　　鼻梁挺直，白皙的脸上带着个黑框眼镜，在你的面前总是静静的听人倾诉。
　　按道理说应该也是一个很招小姑娘喜欢的人。
　　“你才是gay。哦，你好像除了性别还真算是gay了。”
　　“我目前没有遇到适合的人，可能要不婚主义了吧。”许枧生转过头去笑的很温柔。
　　不是刚刚许枧生说的那些话，杨桉寺就相信了。
　　“死基佬。”
　　“一开始相亲的说了你的名字，我还有点意外呢，不过没想到还真是你。”杨桉寺卸下了心事重重的样子，笑的甜美。
　　“嗯，我也很意外。我要先去趟厕所。”
　　“哎，说起来我女朋友也是老熟人呢，她叫楚匿。”杨桉寺把许枧生叫住了，说的喜欢的人时她是止不住的欢喜。
　　“哦。”许枧生听到“楚匿”这俩字时是一瞬间的怔愣，没想到还真是熟人。
　　他说去厕所其实也没有真想上厕所，转身一个溜圈就走到了前台结账，顺带着按记忆中两人喜欢的口味点了两盘蛋糕。
　　一盘给宁燕女士，一盘给杨桉寺同学的。
　　想着许枧生找前台要了张写信的卡片，他便站在前台拿着笔写。
　　完了就付了小费让服务员帮忙送过去。
　　交代完了，许枧生带手机给杨桉寺发了个“先走了，以后见。”另外又找了一个袋子放他的围巾。
　　杨桉寺正坐在位置上撑着脸望着外面的雪景。
　　突然的手机在她的手中震动了一下。
　　许枧生（备注）:杨校花，先走了。
　　许枧生:我妈妈叫我回家吃饭了。
　　杨桉寺皱了皱眉，这个许枧生怎么十七岁是这样的，二十八岁也是这样的呀！！
　　服务员刚好端着盘子过来。
　　“你好，杨小姐。”
　　“这是许先生给你点的……蛋糕，还有留言。”
　　杨桉寺挑了挑眉，脸上是明显的开心。
　　她端起了卡片看了看。
　　——“我先走了回头见，祝早脱离相亲的苦海吧。”
　　突然的杨桉寺对面的座位上刚好坐下一个人。
　　“楚宝！你来了呀！！”
　　楚匿点了点头，把手上的围巾递给了杨桉寺。
　　“你围巾忘带了。”
　　“哦，好。”杨桉寺在楚匿的监督下老老实实的穿上了大衣和围巾后站着楚匿面前给转了个圈说到。
　　“回家吧。”
　　两人走走笑笑，杨桉寺像个小鸡一样叽叽喳喳的在说个不停。
　　“我明天想吃草莓了。”
　　“嗯，给你买。”
　　“我还想吃烤鸡！”
　　“嗯，好。”
　　“我还有很多很多想吃的……”
　　“好……”
　　许枧生出来的时候，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的样子，已经在地上堆出一片雪白的小山丘。
　　他把围巾放进袋子里，便踏入雪中。
　　突然的冰凉，让许枧生下意识的往围巾里缩了缩。
　　不过却发现毫无异物，无奈他不会围毛巾。
　　以后也不会。
　　在雪中漫无目的的走了好久，最终特地走了很远，去买了宁燕喜欢吃的糕点，然后又慢慢的走了回去。
　　门一开，暖气就扑面而来，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气，让他忽然一暖。
　　他妈可能在家里等了很久了，许枧生一开始门他妈就凑了过来帮忙拿东西。
　　“你怎么又把围巾脱了，感冒了怎么办？你这孩子。”
　　“没事，我不会围就脱下来了。”
　　“怎么样？”宁燕眼里隐隐的担忧。
　　许枧生弯了弯眼眸，勾了勾唇 ，笑的还是这样的温柔。把手里的糕点递给了宁燕。
　　脑子转了转，终究是没忍心把杨桉寺的事说出去，索性就随便找了一个借口。
　　“妈，人家女孩子很好，人也长得好看，可惜就是没看上我。”
　　“没事，咱不喜欢就不相亲了。”宁燕看出了许枧生眼里藏不住的疲惫。她才发现自她丈夫去世后，他似乎一直处于这样焦虑的状态。
　　“哥哥……？啊！哥哥你回来了～”比人先出来的是她的声音。
　　“咔嚓”一下，一个小姑娘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抱着小熊推开门出来。
　　看到许枧生她眼睛亮亮的，小熊也不要了，“唰!”的一下小熊就飞了。
　　“哒哒哒!”的就飞了过去抱住许枧生的大腿。
　　“思宝，你妈妈呢？”许枧生对比那些烦人的亲戚来说，他是真的很喜欢他这个5岁的小表妹的。
　　边说边蹲下来把康渝思抱起来。
　　“思宝妈妈有事，你刚出去没多久思宝就来了。这不，刚刚还在屋子里睡觉。还说要等哥哥来呢。”宁燕提到康渝思小朋友，眼角也难免有了笑意。
　　“哥哥，陪我玩!”康渝思被抱着，眼睛圆圆的笑的甜甜的。
　　“嗯嗯，好。陪我们思宝玩。”许枧生身体已经很累了，但看到康渝思的请求还是不忍拒绝。把康渝思报到了沙发上。
　　“好，我去给你们弄得吃的，小枧陪着小思宝玩啊。”宁燕笑了，走去厨房做零嘴。
　　许枧生是蹲下与康渝思平视的，现在颜控康渝思用小手摸了摸许枧生毛茸茸的头发。
　　“哥哥—你是不是不开心呀？思宝给你摸摸头，不要不开心了。”康渝思眨了眨眼，抿了抿嘴唇。
　　“哥哥没事。小笨蛋你想和我玩什么呀？”许枧生有些愣，他现在的状况居然连小孩都看了出来。
　　“我要做莫比乌斯环!!!”康渝思又恢复了傻傻的样子，乐嘻嘻的笑着。
　　许枧生蹲在桌子前，康渝思没下去还是在沙发上站着，又笑嘻嘻的趴在许枧生背上玩，时不时揪一下许枧生的头发。
　　许枧生讨厌别人摸他的头发，但是他又对康渝思这种可爱的小姑娘无限纵容。
　　他拿着A4纸和简单就开始做，把A4纸剪成长条再扭一下粘上就成了。
　　“思宝，你要的莫比乌斯环拿去吧。”许枧生笑了笑，把康渝思拉了下来。
　　康渝思蹦蹦跳跳的就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抓着桌子上的笔，舔了舔嘴唇，就沿着莫比乌斯环的内圈就开始画。
　　许枧生没看，没一会小姑娘兴冲冲的喊到:
　　“哥哥，你看又回到原点了!”小姑娘亮晶晶的，脸上总是挂着笑。
　　“嗯，思宝很厉害了～”许枧生没放在心上，困意又上头，他看的宁燕来了，便出声:
　　“妈，我累了，你看着点思宝。”
　　“哥哥再见。”康渝思笑了笑。
　　许枧生笑了笑，小孩子还是天真无邪，什么词都用。
　　他进了自己的卧室，关上窗帘，陷入柔软的床上。
　　在睡意昏沉时。
　　突然的听见开门声，康渝思蹦跶的跑了进来，跑进了黑暗里。
　　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发亮，嘴里轻快的小声嘀咕着:“不可以吵醒哥哥，不可以吵醒哥哥……不可以……”
　　“我要把我做的莫比乌斯环送给哥哥！”
　　小姑娘蹦哒的走过去，把手上拿的东西放在了许枧生的床头柜，笑着走了出去。
　　悄悄的把门关上了后，带走了最后一丝光芒后。
　　门外是宁燕贴心的询问声:“宝宝在干什么呀？”
　　“我把莫比乌斯环送给了哥哥！”
　　黑暗又如潮水一般涌来。
　　许枧生的意识彻底昏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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