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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速之客
七月的阳光像熔化的金子,倾泻在池砚舟的肩头。他拖着行李箱站在家门前,钥匙插进锁孔时,隐约听见屋内传来游戏音效的声音。
“嗯?我爸在家?”池砚舟皱眉,推开了门。
一股陌生的气味扑面而来,低头一看。果真,玄关处有一双球鞋,那不是他的鞋,却大喇喇地占据了他平时放鞋的位置。
池砚舟的心跳突然加速,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脊背。他快步走向自己的卧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激烈的游戏厮杀声。
“First blood!”
“Double kill!”
池砚舟猛地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瞬间凝固——一个陌生少年正躺在他的床上,脚上还穿着他的拖鞋,拖鞋还要掉不掉。
池砚舟内心警铃大作:我刚换的床单!
少年听到动静转过头来,一张池砚舟从未见过的面孔闯入视线。微卷的褐色头发,右耳上闪着银光的耳钉,还有那双带着戏谑的琥珀色眼睛。
“哟,回来了?”少年关掉游戏,咧嘴一笑,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哥哥好呀,我是你的新弟弟,宋謇。”
池砚舟的大脑一片空白。
“哥哥”?“弟弟”?什么鬼?他的目光扫过房间——床头柜上摆着陌生人的手表,书桌上堆着不属于他的课本,衣柜门半开着,里面挂着几件他从未见过的衣服。
“你是谁?”池砚舟的声音冷得像冰。
宋謇慢悠悠地坐起来,伸了个懒腰,“都说了,我是你的新弟弟。”他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相框,“喏,全家福都摆上了。”
池砚舟这才注意到,原本放着他和父亲合影的相框,现在变成了一张四人合照——父亲搂着一个陌生女人,旁边站着这个叫宋謇的小子,而他自己,被生硬地PS在照片最边缘。
一股怒火直冲头顶。池砚舟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一把揪住宋謇的衣领,“给我滚出去。”
宋謇竟然还在笑,他举起手机晃了晃,“叔叔说了,从今天起我就住这儿,你是我暂时的监护人。”屏幕上是一条微信消息:【小謇,叔叔和你妈妈去澳洲补一个蜜月,你哥叫池砚舟,接下来一个月先让他照顾你。】
池砚舟松开手,后退两步,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父亲再婚了?还给他弄来个弟弟?最离谱的是,这对新婚夫妇居然拍拍屁股旅游去了,把烂摊子全扔给他?
“我不认。“池砚舟咬牙切齿地说,“你现在立刻收拾东西滚蛋。“
宋謇耸耸肩,“行啊,那你跟叔叔说。“他把手机递过来,“号码没变,还是你熟悉的那个不负责任的老爸。“
池砚舟被这句话刺得一怔。他仔细打量着宋謇,对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藏着太多他读不懂的东西。
“你多大了?”池砚舟突然问。
“下个月十七。”宋謇跳下床,光脚踩在地板上,竟然比一米八的池砚舟还高一点,“放心,不会太麻烦你的,哥—哥—”他故意拖长音调。
池砚舟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别叫我哥。”
“那叫什么?池同学?砚舟哥?还是...”宋謇突然凑近,呼吸喷在池砚舟耳畔,“直接叫名字?”
池砚舟猛地后退一步,“离我远点!”他转身拉开衣柜,拽出一个背包开始往里塞衣服。
“要离家出走啊?”宋謇靠在门框上,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记得带充电器,外面宾馆插座不够用。”
池砚舟停下动作,把包塞回去,这是他家,他凭什么走?他深吸一口气,“听着,我不管你是谁,但现在请你从我的房间出去,最好也从我家出去。”
宋謇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直起身子,“巧了,我本来就不想来。”
池砚舟愣住了。他没想到宋謇也是被迫的。
“所以,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倒霉蛋了,哥哥。”他把“哥哥“两个字咬得极重,带着明显的讽刺。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
“我饿了。”宋謇突然说,语气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你会做饭吗?监护人先生?”
池砚舟冷笑,“不会,建议你点外卖。”
“真巧,我也不会。”宋謇拍拍肚子,“看来我们要一起饿死了,真是感人至深的兄弟情。”
池砚舟翻了个白眼,准备往外走。
“对了,“宋謇在他背后喊道,”你爸给我们留了生活费,五千块,在我这儿。”他晃了晃手机,“要不要转给你?”
池砚舟的脚步顿住了。五千块是他两个月的生活费。池楼这次倒是大方,可惜又是用钱打发他接受现实的把戏。
“转给我。”池砚舟转身,冷冷地说。
宋謇挑眉,“所以这是同意我留下了?”
“这是同意你不至于饿死在我家。”池砚舟掏出手机,“二维码。”
宋謇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池砚舟有种被算计的感觉。“不好意思啊哥哥,这钱是给我们两个人的生活费,得一起用。”他眨眨眼,“要不这样,你负责做饭,我负责出钱?”
池砚舟要被气笑了,“你做梦。”
“那我自己点外卖了。”宋謇已经开始划拉手机,“哦,你要不要也来一份?我请客,就当...见面礼?”
池砚舟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他才意识到自己从学校回来还没吃午饭。见鬼,他居然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牵着鼻子走。
“随便。”他最终妥协了,坐回书桌前,“但别指望我会感谢你。”
宋謇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不客气,哥哥。”
等待外卖的时间格外漫长。池砚舟坐在书桌前整理期末考试的笔记,刻意忽略躺在自己床上玩手机的宋謇。但后者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他哼着跑调的歌,时不时发出游戏胜利的欢呼,甚至还会把脚搭在池砚舟的椅背上晃来晃去。
“你能不能安静点?”池砚舟终于忍不住了。
宋謇翻身坐起,“游戏赢了我开心不行?”
没等池砚舟说话,宋謇就跳下床,“我去客厅等外卖。”
外卖到了之后,两人沉默地坐在餐桌两端各自吃饭。宋謇点了两份不同的套餐,把其中一份推到池砚舟面前。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点了招牌的。”宋謇说,语气难得正经。
池砚舟看着眼前的牛肉饭,有些意外。这是他常点的那家店,也是他最喜欢的口味。是巧合吗?
“谢谢。”他生硬地说,低头扒饭。
宋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笑了笑,也开始吃饭。餐厅里只剩下筷子碰触餐盒的声音。
吃完饭,池砚舟主动收拾了垃圾。回到客厅时,发现宋謇正在研究墙上的照片。
“这是你小时候?”宋謇指着一张池砚舟小学毕业照问。
池砚舟没有回答,而是直截了当地说:“听着,既然我们必须共处一室一个月,那就约法三章。”
宋謇转过身,抱起双臂,“洗耳恭听。”
“第一,不准进我房间。第二,不准碰我的东西。第三,不准叫我哥哥。”池砚舟一字一句地说。
宋謇歪着头想了想,“那我睡哪儿?”
“客卧。”
“洗澡呢?用你的毛巾?”
池砚舟语塞,“...客卫的柜子里有新毛巾。”
“最后一个问题,”宋謇突然向前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叫哥哥,那叫你什么?”
池砚舟不自然地偏过了头,“随便,就是不准用亲属称谓。”
“好的,池砚舟同学。”宋謇敬了个滑稽的军礼,“那你也别叫我弟弟,叫我宋謇就行。”
就这样,两个少年达成了暂时的休战协议。池砚舟回到自己房间,重重关上门,终于获得了片刻的宁静。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一天之内,他的生活天翻地覆。多了一个弟弟,多了一对再婚的父母,还多了一堆莫名其妙的麻烦。
他掏出手机,翻到父亲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许久,最终还是锁上了屏幕。说什么呢?质问他为什么再婚不告诉自己?为什么把陌生人扔给自己照顾?这些问题他十五岁时就问过了,当时父亲只是说“你还小,不懂”。
门外传来宋謇打电话的声音:“...嗯,见到了...还行吧,跟照片上差不多...知道了妈,我会注意的...”
池砚舟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宋謇是在跟他妈妈通话吗?他们提到了自己?
“...放心,我不会惹事的...”
他才懒得管这些事呢,于是只好蒙头睡觉。
再醒是被宋謇闹醒的。
池砚舟在睡梦中总觉得有人在看他,猛地睁开眼发现面前是放大版的宋謇,顿时叫出了声:“你有病啊,人吓人吓死人知道吗?”
他只是贱兮兮的“嘿嘿”笑了一声,“我这不是来叫你起床吃晚饭了嘛。”
晚饭?池砚舟看了看床头柜上的电子表,下午6:17,确实该吃晚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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