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往

　　“元真！开门！”生锈的大门被隔壁家刘大娘敲的颤了一地的锈屑。
　　“啊？怎么了大娘？”元真有些不知所措，刚睁开眼睛就被大娘这势头给吓醒了。
　　大娘看见元真开了门，气的咬牙切齿“多少次了！我就种了那一点菜！那一小点地方！连个茅坑都凑不出的地方！你们家的狗玩意！又给我扒了！我好留着那些菜！给我儿媳妇吃！还有我的鸡！下着蛋的鸡！小龟东西的，小心管好它，不然哪天我给你卖了炖了你都不！知！道！”刘大娘最后三个字，边说边恶狠狠的拍着大门。
　　周围静的很，元真家的大门晃来晃去，也晃的元真心慌。
　　元真回头看看刚溜进来夹着尾巴收着耳朵的大黄，心头无名的火。
　　他看看从家门闻声看过来的邻居们，连连道歉，街坊的人也明白刘大娘嘴狠心善，但生气了谁都压不住，也只有李家奶奶上去拉了拉“刘妮子，得了吧，一个畜生知道什么，别难为小真。”
　　刘大娘发完脾气，哼了一声，便转身走了。元真看着大家散去的身影，呆呆的关上了大门。
　　元真用不争气的眼神瞪了瞪大黄，上手给了大黄几下
　　“你到底想干嘛？大黄，你我好过是吗？”元真的话音里带点委屈，内心发颤，
　　他咕扭咕扭发酸的鼻子，进屋找钱，他从妈妈打来的生活费里拿出一部分，出门去赔给刘大娘。
　　“大娘，这个钱给你，我也不知道够不够，但是我也只能先拿出这些等后来.......”
　　“起起起，走开，我不要，那只鸡你提走吧，狗咬死了也吃不成了，给狗吃了吧，你自己都过不好了，还给我钱，我一堆事儿呢，别耽误我。”说罢刘大娘便进屋洗衣服去了。
　　元真收回手，看了看屋门，留给的只有洗衣机嗡嗡的掺着洗衣粉的浓浓的薰衣草味。
　　他低低头，往回走，接连串的事儿让他脑子懵懵的，一些迈不开腿，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上便多了一塑料袋青菜。
　　“都被扒了，也吃不了，赶紧走！碍眼。”
　　“这不行，大......”
　　“碰——”
　　还没等元真反应过来大娘就把门关上了。回到家，看了看大黄，和手上的青菜
　　他那抹委屈，像按不住的烟气，往鼻孔里钻，让鼻子酸酸的。
　　他拿着手上的钱，把大黄抱起来，放进车篮里。
　　“大黄，做错了事就要受罚。”
　　他骑着车，走到国道边的地上，揪着大黄的脖子扔到了一边。
　　他看着大黄，又故作严肃的说：“滚滚滚！我不要你了！你不就爱捣蛋么！就爱出去浪么！滚！”
　　大黄被踹了一脚，趴在那，不敢动。
　　元真这一脚有些后悔，想想它干的事儿，又十分生气的蹬着自行车走了。
　　好久好久，来到菜市场，叽叽喳喳的人群，让元真有些别扭。
　　走到杀鸡店，元真的小身板，在旁边肥硕的大妈之间显得格格不入。
　　他没吃早饭，浓臭的血腥味让他有些想吐。
　　元真也不敢往前去，就静静的等着。
　　杀鸡店的老板看向元真，打量了元真穿到褪色背心，元真捏了捏衣角，抿抿嘴。
　　“诶！？小兄弟，杀鸡？”
　　“额啊？大哥，能要活的么？”
　　“能，要哪个？你挑，我给你绑。”
　　“那只母鸡行吗，哥？”
　　老板也没应声左手提着鸡翅膀往鸡笼上一放，右手再去抓鸡爪，轻轻松松把鸡给绑上了。
　　老板提着鸡爪子让元真拿，元真畏畏缩缩的伸手抓住那糙糙的热热的带着鸡屎味的爪子。
　　不知道为什么，在老板手里的鸡就是老实，到了他手里，这只鸡就不听话。
　　“小兄弟，放好，别让它飞出去了。”老板好心提醒到。
　　元真把鸡放到车筐里，扣上车篮盖便走了。
　　元真路过丢大黄的地方瞥了瞥，看看大黄有没有乱跑，又看了看篮子里的鸡，决定先把鸡送给刘大娘再说，这样大黄也能长长记性。
　　他正好骑到刘大娘家，和刘大娘碰个正着，把鸡一扔，头也不回的跑了。“哎哎哎！小子！不要！你这是干什么！”
　　他哪顾得着啊，他现在要去接大黄，他有点不放心。
　　“嗯？”元真脖子往后一缩“不好不好，要下雨。”
　　先前的路程耗费他太多力气他有些蹬不动了。
　　雨越来越大，他要赶紧去接大黄。
　　“哎哎哎！元真！”“你干什么去！下雨了！”任远看见了拼命淋雨往外走的元真，着急的喊他。
　　“煞笔！给你雨衣，你他妈在干嘛！”
　　雨滴砸到任远的耳朵上，有些疼隐隐约约听见元真说了句“大黄”
　　啥？大黄？狗？
　　破天的雨冲在他俩脸上
　　“那是大黄吗？在路边？怎么回事？”任远问道。
　　“对对对，回来再给你说。”
　　大黄貌似看见了元真，想要过来，往前冲。
　　“别过！大黄，别！有车！”
　　“弛啊——”“碰——”
　　大黄的惨叫声，狠狠的钻到了元真心里，使劲的钻呀钻，拧啊拧，此时元真的脸已经变得铁青。
　　元真扔下车冲过去翻过栏杆。
　　“哎！危险！”任远去拉他，没拉到。
　　妈的，不管了，他也翻了过去
　　元真冲过去，跪在地上，趴在大黄旁边 ，他不敢碰，也不敢喘气。
　　他的脸已经憋到青紫色。
　　“啊——不行！我错了！大黄，我不是要扔你！我....我....只是......啊——怎么办.....不能扔下我.....”
　　任远急忙赶来，看着大黄抽搐的腿，连忙用自己的外套把它给盖上。
　　任远扶着元真，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哥！只剩我了啊，哥！它是我唯一的念想！”
　　“哥！全没了！都是我的错！没有人能陪我了！大黄没了......都是我的错！”
　　元真哭的有些缺氧，雨水和眼泪流过鼻尖和嘴，又被吸回去，呛得他猛咳干呕。
　　“别这样别这样......不是你的错...我陪你，求你了，别哭了，这样也不是办法！我们快回去！”
　　元真抱着大黄驼着腰，跪在地上。
　　他已经没有劲了。
　　“你等会我你等会”任远按了按他，立马跑过去，翻过栏杆把两个人的自行车抬过去。
　　“我先送你回去好不好？”任远两只手扶住元真的肩膀轻轻晃了晃他
　　“没事 ”
　　“不用”
　　“我带它回家就行了”
　　元真又把大黄放进篮子里
　　此刻的元真恨不得扇烂自己的脸
　　可是有什么用呢
　　好不容易快到家门口，这段路，元真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长，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骑回来的。
　　任远在后面跟着，看着摇摇晃晃的元真，怜痛在心里乱搅，嘴里也涩涩的，嗓子眼也噎得慌。
　　马上到家门口
　　“哐当——”
　　“哐当——”
　　下雨天，自行车后轮打滑元真在前面摔了下去，刘任也心不在焉，跟着连摔
　　这一路上元真憋的许久的哭声终于放了出来，带着愧疚、后悔、歉意......
　　“啊—啊啊——”元真没管树枝划破的胳膊和磕破的腿，往前爬“我他妈又摔了大黄一下......我就是.....该死....”
　　“元真！你没事吧元真！”
　　元真没有回应抱着大黄往家走。
　　他把大黄轻轻放下放在爸爸种的槐花树下，奶奶乘凉的阴影里，妈妈浇水的湿土上
　　他剪下大黄的两撮毛放在自己胸前的口袋里，给大黄安葬。
　　任远没敢说话，默默地看着。
　　“衣服给我了吧，我赔你一个新的。
　　“啊？”
　　“噗通”
　　“哎！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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