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攻略失败就会？

　　杰拉尔德靠在椅背上，脸上没什么表情，指尖一下下敲着冰凉的合金扶手，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光屏。

　　副官米拉站在杰拉尔德侧后方，身体微微前倾，同样专注地盯着画面。

　　光屏上播放着哈达尔-Ⅴ爆炸前最后的影像，画面剧烈抖动，大概是来自某个士兵的头盔记录仪。

　　“第五小队，堵上去！”一个嘶哑的吼叫穿透了背景里连绵不断的爆炸轰鸣。

　　“顶不住了！”

　　“不能退——”

　　“弟兄们，冲啊！”

　　杂乱的吼叫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混在一起。

　　画面里，机械体像黑色的潮水一样涌过来，密密麻麻，把天空都遮住了，看不到一点光。接着，一片刺眼的白光吞噬了一切。

　　画面定格在了那片死寂的白上。

　　米拉的手指在微型数据板上快速滑动，调出几份报告投影在光屏一角。“老大，综合我们在第二道防线观测到的敌军主力密度，以及刚抵达时，哈达尔指挥部发来的战局简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和沉重，“数量完全对不上。它们哪来这么多兵力同时支撑两条战线？尤其是突袭内城区的这股力量，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杰拉尔德的目光在米拉调出的简图上停留了一瞬，没有立刻回应，只是下颌的线条绷得更紧了些。

　　米拉见状，无声地重置了录像播放。他后退半步，将自己尽量缩进角落的阴影里。他小心地抬起眼，视线飞快扫过老大紧抿的嘴唇，心头沉甸甸的。米拉跟着杰拉尔德好些年了，他们从新兵时期就是战友。印象中的老大，嘴角常挂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没什么架子，甚至有点吊儿郎当。可从撤离哈达尔起，老大的脸色就没缓和过，此刻更是沉得能滴出水来。

　　杰拉尔德确实憋着一股火。他从医疗仓那粘稠的治疗液里起来，意识尚未完全清醒，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让技术部不惜一切代价，找出哈达尔-Ⅴ内城区爆炸前的所有影像记录。他在军队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仗打过无数，就没输过。唯独哈达尔这次，输得不明不白。

　　刚登陆哈达尔-Ⅴ的时候，他带着剃刀部队，硬是把被机械体突破的第二道防线重新推了回去，甚至一度把第一道防线夺回来。刚觉得能喘口气，后面突然传来消息，说内城区即将失守，哈达尔总督启动了自毁程序，命令所有部队马上撤离！

　　太快了。快得让他措手不及，甚至来不及思考。

　　整个过程感觉就是：我刚到→快赢了→现在得逃命了？！简直莫名其妙！

　　那场毁灭性的爆炸吞噬了太多东西。

　　成功撤离的士兵，大多位于外围的第一、二道防线附近。而在内城区，那些与机械体陷入死战的士兵，无一幸存。内城区究竟发生了什么？所有的线索，只剩下眼前这块光屏上不断循环播放的、模糊而破碎的录像。这是技术部唯一能还原出来的记录。

　　从拿到这份影像开始，杰拉尔德就坐在这里，一遍又一遍地看。

　　画面里，内城区确实快被攻陷了，哈达尔总督的决定没有错。但这影像无法解答杰拉尔德心中最大的疑团：机械体从哪里调集了如此庞大的兵力，又是如何隐藏的。明明主力在第一、二防线与他们死死缠斗，寸步不让。又是如何悄无声息地绕到后方，给了致命一击？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看来是到地方了。杰拉尔德略显烦躁地挥了下手。

　　米拉立刻会意，动作麻利地收起光屏。虽然反复观看并未发现新的线索，但军情无小事，谨慎总是好的。他快步上前，打开了休息室的门。

　　舰长站在门口，挺直身体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才走进来。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年轻乘务虫端着个托盘，跟在他后面，步子有点僵硬。托盘上整整齐齐叠着几条温热的毛巾，毛巾边角里，隐约露出一小片粉色的纸尖。乘务虫紧张得心怦怦直跳，他听说杰拉尔德阁下很好相处，就大着胆子把写着自己的联系方式的纸条塞进了毛巾里。

　　“阁下，”舰长开口，语气有点犹豫，“我们已抵达卡塔拉-Ⅲ。但是……我方发送的所有登陆请求，均未收到任何回应。”

　　杰拉尔德随手拿起一条毛巾，胡乱在脸上抹了几下，温热的湿气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卡塔拉的指挥部呢，总督的专用加密频道试过了吗？”他闷声问道，声音因毛巾而有些含糊。

　　“全部试过了，阁下。所有可用频道，公共、紧急、加密……所有频段，都没有回应。”舰长咽了口唾沫，声音有点干涩，“扫描结果显示，卡塔拉-Ⅲ启动了最高级别的行星封锁，星际交通和远程通讯都切断了，行星护盾处于全功率运转状态。冈尼尔号目前无法进入近地轨道，强行接近，将被其自动防御炮锁定为攻击目标。”

　　杰拉尔德的目光越过舰长紧绷的肩膀，投向舷窗外，那颗巨大的蓝色星球正静静悬浮在黑暗中，缓缓转动。

　　……

　　就在几天前，冈尼尔号正利用空间迁跃，返回中央星域进行战败后的述职汇报。

　　航行途中，技术部侦测到一个异常微弱的信号。

　　“老大，”米拉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打破了战败以来的低气压，“我们捕捉到一个信号源，来自卡塔拉-Ⅲ，识别为最高级别求援信号！”

　　杰拉尔德猛地抬起头，刚才的疲惫瞬间消失，眼神变得锐利：“信号内容是什么？”

　　“只有卡塔拉-Ⅲ的星球坐标在循环发送，没有其他有效信息，”米拉语速很快，手指在控制面板上操作着，调出信号分析图，“老大你看，信号源的波长很不稳定，估计是被严重干扰了，或者设备快不行了才勉强发出来的应急信号。”

　　卡塔拉-Ⅲ？杰拉尔德摸着下巴，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对了，好像是后方那个号称疗养花园的星球，专门接收前线重伤员。

　　“前线撤下来的伤员，很大一部分都安置在那里，”米拉立刻补充道，“现在的总督是诺斯阁下，您的同期。”

　　诺斯。那个谨慎过头的家伙？杰拉尔德脑海中的印象清晰起来。他几乎没有停顿：“改道，去卡塔拉-Ⅲ。”

　　米拉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冈尼尔号刚经历爆炸需要检修，或者败退后士气还需要调整，但看到杰拉尔德眼中不容置疑的决断，最终还是利落地应道：“明白！”

　　……

　　现在，听着舰长报告星球被彻底封锁的消息，再想起最初那个微弱求救信号，杰拉尔德心里的警铃疯狂作响。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技术部刚刚核对了时间点，”米拉在一旁低声补充，手指无意识地搓着，“发现……诺斯阁下签署封锁令的时间，比我们收到求救信号的时间，还要早。”

　　星球封锁本身没什么稀奇。星港坏了，或者升级安保，都会临时封锁，不让飞船进出，只是级别不同。杰拉尔德在前线也下令封锁过星球，为了切断支援，和敌军来个彻底的了断。

　　签署了最高封锁令后，再偷偷摸摸发求救信号，难怪信号那么弱。但问题是，机械体在哈达尔爆炸后就安静多了，只是在边境小打小闹。卡塔拉-Ⅲ这种远离前线的花园星，能出什么事？

　　“如果我们尝试强行突破护盾，”舰长看着沉默的杰拉尔德，脸色发白，“需要集中冈尼尔号所有主炮火力进行轰击，但那样的话……”

　　“半个卡塔拉都会被炸上天，下面还全是平民，”杰拉尔德直接打断他，“我自己下去。你们待在这里，保持警戒。”他转向副官，指令清晰：“米拉，通知技术部，将当前所有情况加密，立即发送给扎金。我离舰后，冈尼尔号全舰由扎金接管指挥。”

　　米拉听得目瞪口呆。在他听来，这跟老大说“我去送死”没什么区别。现在顶着自动防御系统下去，除了被防御炮打成筛子，还能有什么结果？

　　“老大，”米拉尽量委婉地说，“要不……先联系中央指挥部，申请万能通行权限再下去？这样比较稳妥。”这个建议合情合理，无可指摘。杰拉尔德明白，按常规流程就该如此。但等待指挥部走完冗长的审批程序？黄花菜都凉透了！

　　讲道理，如果来的指挥官不是他，确实只能等着。敌我不分的星球级防御系统可不是闹着玩的。但巧就巧在，杰拉尔德手里正好有卡塔拉-Ⅲ的永久通行权限，不会出现被自家炮台追着打的惨案。

　　“放心，出不了事。”杰拉尔德语气肯定。

　　他站直身体，大步流星地走向舱门。经过乘务虫身边时，他像是随手一捞，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那张粉色的纸条就到了他手里。他看也没看，直接塞进了口袋。

　　乘务虫的脸“唰”地红了，端着空托盘的手指微微蜷缩，显得有些无措。

　　杰拉尔德单手扣住厚重的舱门缝隙，手臂肌肉绷紧，猛地发力。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舱门被他硬生生拉开，狂暴的气流瞬间冲进舱内，卷得他头发和衣角乱飞。

　　“等我回来。”他扭头喊了一声，声音被风声撕扯着。

　　话音未落，他已经纵身跃入了外面那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阁下——！”舱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把乘务虫和舰长的惊呼彻底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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