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颂歌

　　莉亚死了。

　　大抵是昨晚去世的。警长说，是在白教堂区后巷被发现的，衣衫不整，头发上沾满泥泞与暗红的血渍。被奸杀的——这个词从警长蠕动的嘴唇里挤出来时，露易丝觉得整个房间都在旋转。

　　她们不过是雾都阴沟里两只不起眼的老鼠。露易丝攥着围裙的手抖得厉害，指节泛白。莉亚出门时，还吻了她的额头，说要去码头接些缝补的活计，好给圣诞节添条鹅绒被。那抹浅笑还悬在记忆里，如今却成了一纸苍白的死亡证明。

　　警长的皮鞋声渐渐消失在楼梯尽头。露易丝突然发现自己在笑，干涩的笑声像生锈的铰链，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咯吱作响。她打开五斗柜最下层，去年莉亚用晾衣绳编的麻绳还在，粗糙的纹路里还缠着阳光的味道。

　　椅子腿刮擦地板的声响惊醒了隔壁的婴儿。当她把绳结套进房梁时，忽然想起孤儿院初见的那个秋日。十岁的她攥着父亲留下的铜便士，看修女们把哭闹的孩子按进浴池。雾气氤氲中，有个女孩正偷偷看着她——那是莉亚。

　　晚上七点，修女丽塔女士在蜡烛闪烁的火光下讲起了圣徒殉道的故事。缩在角落里
　　的露易丝死死攥着那枚铜便士，指尖煞白，仿佛那是她与父母唯一的联系。突然，半块发硬的黑面包被塞到了她的手心。

　　【吃吧，我偷偷带出来的，别被丽塔女士看到了。】说罢女孩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就像八月的太阳一般灿烂。

　　露易丝咬了几口干硬的东西，难吃的要死，但胜过饥饿。吃着吃着，她又想到了离自己而去的父母，泪水在眼中打转，最后夺眶而出，落在地板上发出滴答的声响。一旁的少女回头看到了她的这副模样，连忙拿衣袖帮忙擦拭，还捧起露易丝的脸颊说【好啦～不要伤心啦，未来还长着呢，别想那些惹你不高兴事了】

　　露易丝的眼泪滴在莉亚的手背上，温热得像融化的蜡。莉亚的袖子粗糙，蹭得她脸颊发红，但那种触感却莫名让人安心。

　　【我叫莉亚】少女小声说，【你呢？】

　　【露易丝】她抽噎着回答。

　　莉亚笑了，眼睛弯成月牙：【露易丝，这名字真好听，像贵族小姐。】

　　露易丝低头看着自己老旧的衣裙，苦涩地摇头。贵族小姐？她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

　　莉亚捏了捏她的手，温柔的看着她【我告诉你个秘密——】她凑近露易丝的耳边，呼吸温热，【每周日，厨房的玛莎嬷嬷会偷偷多烤一条面包，就藏在面粉袋后面，虽然原本是她要留下自己吃的】说着莉亚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露易丝睁大眼睛。莉亚冲她眨眨眼，狡黠得像只偷到奶酪的小老鼠。

　　【你睫毛上有彩虹】莉亚忽然笑了，指尖轻轻蹭过她的眼角。月光透过窗户，斑斑驳驳洒在长了霉斑的木质地板上，也落在莉亚的雀斑上，像撒了一层银粉。露易丝忘记了抽噎，看着面前可爱俏皮的女孩，正对上了她的眼睛——灰蓝色，像雾都少有的晴天。

　　【你来这里多久了】露易丝的问话夹着杂鼻音
　　【我出生的时候就被放在了这里哦，现在算算有10年了呢】莉亚用轻快的语气讲述本应难过的故事，露易丝不由得可怜起她来。
　　【你…】话还未说完，就被丽塔女士的睡觉铃声打断，孩子们陆陆续续爬到了床上。严肃的修女看着人挤人的寝室，最后把露易丝安排和莉亚睡在一起。

　　吹灭蜡烛，修女最后再一次严厉的宣告了，夜中静默的规矩后就离开了。

　　那一晚，她们挤在同一张窄床上。莉亚的呼吸均匀地拂过露易丝的后颈，像一阵温柔的风。窗外，伦敦的雾气弥漫，但露易丝第一次觉得，这座冰冷的城市似乎有了些许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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