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

　　“啊，你长得有点像……那个谁啊，怪不得……”

　　“谁？”温阮笑眯眯地回过头来，眼神纯洁像可爱的幼犬，甜甜地看向那个同学。

　　“害，没、没什么，没什么。”那同学有点尴尬地摆了摆手，闭上嘴了。

　　“嗯？”少女歪了一下头，柔顺的乌黑长发从肩头滑落下来，映得肌肤雪白，她眉头微蹙，一副有点好奇的模样。

　　“咳咳，真没什么啦。”同学摸了摸鼻头，心想早知道就不说出来了。

　　“哦……”少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便不再问下去了。

　　同学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在心里想道：

　　温阮还真是漂亮又乖巧啊，就像个洋娃娃一样。

　　她一定是家庭环境很好，才养出这样的性子来。

　　……真希望她不要被盛野缠上。

　　盛野，A高知名人士，有名的不好管教、好惹事的家伙，要放在古代就是标准的纨绔子弟。

　　有传言说他跟前不久才转走的一个女生间有什么，两人闹了矛盾，那个富家千金直接转校了。

　　此事真假未知，但那个女生和温阮长得有几分像是真的。

　　能跟盛野说得上话的人中有晓得温阮并早发现这一点的，出于某种心思把温阮“单方面介绍”给了盛野，又额外说了些什么，所以有了少出现在学校里的盛野在大课间来温阮的班瞧了她一眼。

　　直接走进教室问谁是温阮，然后打量她两下什么也不说就冷冷地走了。

　　温阮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睛中的一丝嫌恶。

　　很是莫名其妙，不过他的眼睛……很漂亮。

　　冷冷的，就像温暖的宝石一样。

　　温阮笑了笑：这是一个和她一样心理上有一定缺陷的人。不过程度应该没有她的重。

　　这个我行我素的人，或许情感上正受着伤。

　　不过，她从前没发现他呢。

　　因为她不太关注周围的人，尤其是周围的男生吧。

　　现在，她发现了。

　　因为这，她产生了那样的想法：

　　她要放下鱼钩，将那个人给钓上来。

　　她想更多地看他。

　　她渴望从这个不相干的影子身上看到更多的阳光。

　　……

　　你长得有点像那个谁。

　　那个同学没说全的话，她能猜出是什么。

　　再加上莫名来自己班上的他，那样的猜测或许又真了几分。

　　不过这猜测真假对她来说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她发现了他。

　　那么，开始行动吧。

　　一开始的机会来得很快。

　　因为班上有人好奇地打听她和盛野是不是有过什么纠葛。

　　“啊，那个男生叫这个名字啊。”温阮作惊讶状用手挡在自己微微张开的口前，然后摇了好几下头，“我不认识他哎。”

　　少女蹙眉，“难道我在什么时候不小心得罪过他……他看起来，还蛮凶的。他是哪个班的啊？”

　　然后少女得知了他所在的班级。

　　她似乎有些忧虑地、勉强地笑了笑：“那我以后要离那个班远点了……”

　　“你也别这么担心啦，他好像有的时候不来学校的。”

　　“啊？是吗？”又是标准的微微吃惊的模样。

　　这种动作在有的人做来可能会显得比较做作的，但温阮深谙如何让自己在撒谎、表演柔弱的时候看起来自然，所以基本不会让别人讨厌。

　　大家只觉得她精致、柔弱，且无害。

　　最重要的是无害，这种无害是那种让人感觉不会被压倒、感觉不会被抢夺走东西的无害，这样才不让人产生排斥。

　　这一招温阮早已练得炉火纯青。

　　“那太好了，”少女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脸颊上现出小梨涡，“我本来还有点担心，听你这么一说好多了，谢谢你。

　　我……那他平时也不怎么来学校附近吧？”她略略偏头、小心的样子问这人。

　　“那肯定的，我之前啊，好像听到他班主任说找他都不好找到人，就校运会或者篮球赛的时候找他容易点。”

　　“啊……”少女微微地点点头。

　　之后又和这人礼貌地、让其感到愉快地说了几句话，结束了这次谈话。

　　这确实是一个不好找的人。

　　想要制造相遇会比较麻烦。

　　那得让他自己循着鱼饵过来才行。

　　突破口么…就从那个“像”开始。

　　不过首先她要收集关于他的更多的信息，还有那个“她”的。

　　这个阶段不适合再出口主动问了，那就和她之前略微害怕的表现相悖了。

　　于是次日，不少同学都知道了温阮收到一封没留名的威胁信。

　　尽管温阮为了不让别人担心而勉强展露笑颜，还反过来安慰别人，但大家都看得出来她实际忧心忡忡，她那漂亮的嘴角在自以为无人看见的地方耷拉了下去。

　　没人想到这个看起来纯洁雪白的温阮切开来是乌黑乌黑的。

　　为了达成目的不介意无中生有。

　　她就是这么一个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但做起有些不好的事来毫无愧疚感的人。

　　在别人猜测那封信跟盛野有关——应该不是本人，依照盛野那性子不屑这么做，但肯定和他周围的人或者关注他的人有关——的时候，温阮露出苍白的笑容：

　　“应该不是吧……既然没留下名字，还是不去乱猜了……“

　　不过只这样说她觉得有点太假，于是轻轻地叹气，小声说，“我希望不是……”

　　倘若没有一副好皮囊，这么说就会被人嘲讽假惺惺。

　　倘若有一副好皮囊但锋芒毕露，这么说就会被人嫉恨：仗着张脸茶里茶气给谁看。

　　当然温阮就是在做“茶里茶气”的事，只是在动作神态和语气上都下了功夫，叫人看她觉得真可怜。

　　这源自于她从小时起的刻意练习，如今浑然天成。

　　威胁信就是她自己写的，用不惯用的手认真写的。

　　大庭广众之下看完再慌乱、泪珠欲夺眶而出地收进包里，这样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目的达成了，等那封信完成它的使命之后再把信毁了就行。

　　温阮不温也不软，当然她的名字是取自于爸妈的姓。

　　如果不妨碍到她，她不介意帮助别人，甚至不计回报，这也是维护自己的形象。

　　别人得到了好处，她加深了在老师同学心中的那种印象，双赢，很好啊。

　　至于妨碍到或者要利用到，也就毫不留情地利用了。

　　就算被发现或者罪有应得了她也认。

　　温阮想，一定会有好事者将这件事告诉盛野的，不然他之前为什么会突然来找她呢，一个他此前并不知道的女生……

　　现在还不知晓好事者是谁，将来，或许可以好好利用。

　　那天回到家之后，她照例花一段时间来画画，细致地、一笔一笔认真地画，有不满意的地方就重来。

　　她觉得怎样的背景都衬托不出那个人的好来。

　　她脑海里闪过温暖的金色麦田，又闪过阳光下的雪原。

　　他真的存在吗？

　　有时她怀疑那是一场梦。

　　她勾勒，然后收起，去写作业。

　　再想想接下来的计划，每一步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今日也十分充实。

　　她的认真得到了回报。

　　几日后在学校里，她又一次见到了盛野。

　　原因是盛野厌恶有人把不相干的事栽赃到他身上。

　　颤颤巍巍把信递给他，咬了咬唇，“我觉得……不是你。”然后吓到似地微微低头。

　　又好像还是抵不住好奇似地抬头，小心问：

　　“能看出来，是谁写的吗？”

　　她隐藏住自己的贪婪好好地观察他：

　　他好像是在生气，那俊秀的面庞上似乎覆上了一层冰霜。

　　但他上次也是这样的，所以她不清楚这是他生气了，还是惯常如此。

　　乍一看他的眉毛是很挺直的、微微斜向上，实则因为眉尾的颜色较淡，前头墨色较浓，这让他看起来又多了几分锐气。

　　他的锐气并未因他浓密的睫毛而削减，因为他的眼睛很特别。

　　她喜欢他的眼睛，恰到好处的眼尾垂下的角度，过了就显得软弱，但再抬一点咄咄逼人的感觉又未免有些太过了。

　　那瞳子很冷，大概是过于清了，所以看人看物都让人觉得他离得很遥远。

　　她还是喜欢温暖的、笑起来仿佛有一层微光笼罩的那种。像暖色的宝石一样。

　　鼻子和嘴唇倒是不太像。

　　整体来说，他的锐利被外放了，而不是收敛了，像一把锋利的剑收进鞘里那样。

　　他看过一遍信就把它扔回温阮的桌上。

　　“能，看得出来吗？”少女小心翼翼问。

　　“你说呢？呵。”盛野脸上带上那种他惯常的轻蔑的笑，也可以说是一种似笑非笑瞧不起人的样子。

　　温阮心道：……是我把他预设愚蠢了？我从得到的信息里错误地预设了他大致的性格？

　　没关系，她推翻“不服管教+装冷酷”，打算构建对他的新的印象。

　　主要她最关注的是他的脸，而不是他是什么样的人。

　　但不管如何，自己想钓的鱼身上发现了“对抗”的特质，她就要去抚平。

　　“我……不知道……”少女蹙眉，“如果你能认出字迹，麻烦你……”

　　说到这她的语气坚定了些起来，“告诉那个人，我不会掺入别人的什么……”她似乎有点羞赧地停顿了一下，“别人的感情里头去的。”

　　“就这？无聊的话。”

　　显然虽然盛野不是她预设的装酷的刺头，他脑子是有的，但在心思敏捷这方面还是远逊于她。

　　这从他的表情变化上就看得出来。

　　少女垂眸欲泪。

　　仿佛在片场一样，所有除了演对手戏以外的人的杂音，所有她都屏蔽，只集中于让自己的眼泪摇摇欲坠。

　　班上同学们的背景音她直接无视。

　　这柔弱欲哭的模样叫盛野一愣：

　　怎么这就哭了？

　　搞什么？

　　“别哭了，”他一皱眉，“哭什么哭。”

　　温阮匆匆抬头按了按眼角处好像在擦眼泪。

　　觉得差不多了，此时对表达担心的同学们摇摇头，一副“我可以，放心”的模样。

　　温阮这哭的样子倒让盛野又想起了那个令他又爱又恨的姐姐。

　　同父异母，乱七八糟的家庭关系和明争暗斗令他感到厌烦，狗血、脏乱得让他想吐，但那个姐姐确实还说得过去，虽说现在滚到国外去了临了还给他挖了坑。

　　两人甚至在学校里都没被人知道过关系。

　　那个她从没哭过，就没在他面前倒过霉，如今一个长得和她有些像的女生哭了，盛野对此产生了一种快感。

　　这种快感使得他对她的兴趣增加了。

　　“对，没什么好哭的。”他带有一种恶意地看向这看起来乖巧柔弱的女孩，

　　“你要想知道信是谁写的，下午就翘课，来找我。”

　　盛野告诉女孩一个地点。

　　温阮在听到之后就决定不去了。

　　他又说“你要不想去，那你就担惊受怕受着吧”。饶有兴味。

　　这种小小的恶劣在温阮看来根本不算什么。

　　她又在心里更新了一下盛野的形象。

　　不是她最先所想的那样，但终究也只是这样。

　　她表现出犹豫不决的样子，看他潇洒离去，压根无视铃快响了因而进教室的老师。

　　在课后面对老师和同学的关心表现出一贯的犹豫。

　　至于翘课么，这第一次的交锋怎么能让对方压倒呢？

　　他来了第二次，就还会有第三次的。

　　温阮如此认为，并且为此计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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