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地球:氦闪之前

　　警报声划破北京三号地下城的清晨，林涛从行军床上惊醒。墙上的全息投影显示着红色警告：【太阳活动异常加剧，氦闪危机预警等级提升至A级】。他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这已经是连续第七个被警报吵醒的夜晚。

　　"爸爸，又要去发动机吗？"十岁的林小雨抱着破旧的玩具熊站在门口，睡裙下摆沾着昨天配给餐的油渍。

　　林涛蹲下身，将女儿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地下城永远昏暗的灯光在小雨脸上投下阴影，他注意到女儿又瘦了。"今天有重要检查，小雨乖，跟着李阿姨去学校。"

　　"可是学校在教怎么用防护面具..."小雨的声音越来越小，玩具熊的耳朵被她攥得变形。

　　林涛胸口发紧。他十二岁那年，联合国公布太阳加速老化数据时，教室里也是这种表情。那时老师颤抖着说"我们还有一百年"，现在倒计时只剩下九十天。

　　"记住爸爸教你的，遇到紧急情况就——"

　　"沿着蓝色指示灯跑到最近的避难所。"小雨机械地重复，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王明说他爸爸昨天没回来。"

　　发动机的轰鸣透过五十米厚的地壳传来，震动让架子上的全家福微微摇晃。照片里妻子微笑的嘴角现在看起来像某种预言——她在三年前的一次地下城氧气事故中永远闭上了眼睛。

　　"王叔叔在加班。"林涛把最后一块合成蛋白塞进女儿口袋，"晚上见。"

　　穿过三道气闸门，核聚变产生的热浪扑面而来。北京行星发动机控制中心里，二十块屏幕同时闪烁着不同频率的警报。林涛的助手张岩正在主控台前疯狂敲击键盘，军装后背湿透一片。

　　"主任，非洲三号发动机完全失控了！"张岩调出全球监测图，红色故障区域像溃烂的伤口在非洲大陆蔓延，"第七个了，全是重核聚变稳定器故障。"

　　林涛的终端突然震动，联合政府总指挥周喆的加密通讯强行切入："所有技术主管立即参加全息会议，我们只有三十分钟。"

　　三千公里外的联合政府总部，周喆的投影站在环形会议桌中央。这位六十岁的物理学家比上次见面又苍老了许多，制服领口松垮地挂着三枚勋章。

　　"各位，太阳活动指数超出预期37%。"周喆调出最新的太阳监测数据，刺目的红光在会议室中央跳动，"原定三个月的轨道调整窗口，现在压缩到九十天。"

　　来自纽约发动机组的马克·罗森伯格猛地站起来："这不可能！赤道转向发动机的应力测试才完成——"

　　"没有选择。"周喆切断所有次要通讯频道，"如果九十天内不能完成近日点变轨，地球将坠入太阳引力阱。"全息影像切换成模拟轨道，红色虚线标示的死亡轨迹让会议室鸦雀无声。

　　林涛的终端突然收到张岩的紧急消息：【北京发动机3号稳定器温度异常】。他抬头时发现周喆正盯着自己。

　　"林主任，你们组的故障分析？"

　　"相同的金属疲劳特征。"林涛调出数据模型，"重核聚变产生的次声波引发共振，合金晶格在持续负荷下——"

　　"说人话！"莫斯科组的伊万诺夫拍桌。

　　"所有发动机都会在三十天内陆续故障。"林涛的声音在地下回荡，"除非更换新型碳纳米稳定器。"

　　周喆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生产周期？"

　　"按目前产能..."林涛咽了口唾沫，"需要两百天。"

　　会议室的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林涛看着各国主管惨白的脸，突然明白为什么这次会议要启用量子加密——这个消息传出去，全球一千个地下城会立刻暴动。

　　"解决方案。"周喆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林涛调出他偷偷计算了三年的方案："放弃两极发动机，集中资源保障赤道转向发动机群。用月球残骸的钛矿加速生产——"

　　"那意味着关闭四十二个地下城的能源供应！"雅加达代表尖叫起来。

　　投影切换成地下城分布图，红色圆圈标记出将要被牺牲的四十二个城市。林涛突然无法呼吸——北京三号地下城恰好在边缘区域。

　　"投票吧。"周喆的声音疲惫不堪，"记住，我们是在选择谁能活下来，不是决定谁去死。"

　　表决结果在七分钟后出炉：32票赞成，15票反对。当周喆启动"火种"协议时，林涛注意到老人的手在发抖。

　　会议结束前，周喆单独留下林涛："你女儿在哪个学校？"

　　"第七附属小学。"林涛的血液瞬间凝固。

　　"明天会有一支工程队去加固校舍防护罩。"周喆关闭了录音设备，"作为新型稳定器设计者，你可以申请家属优先疏散。"

　　林涛想起早上小雨攥着玩具熊的样子："其他孩子呢？"

　　"你知道答案。"周喆的投影开始闪烁，"二十四小时考虑时间。"

　　回到北京发动机组时，林涛发现张岩正在拆解故障稳定器。年轻军官的右臂缠着渗血的绷带——刚才一次能量波动让冷却管爆裂了。

　　"主任，我发现个奇怪现象。"张岩举起一块扭曲的金属，"每次故障都发生在当地正午时分。"

　　林涛突然抓住那块残片。太阳活动高峰、正午故障、金属疲劳...破碎的线索在脑中突然串联成可怕的图案。

　　"不是共振问题！"他冲向主控台调出太阳风数据，"是太阳耀斑引发的地磁暴，在发动机外壳产生感应电流——"

　　警报声骤然炸响。主屏幕上，非洲大陆的红色故障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亚洲蔓延。林涛的终端弹出周喆的紧急通讯：【立即执行"方舟"预案】。

　　"所有非必要人员撤离！"林涛对着广播大喊，同时启动应急冷却系统。透过观察窗，他看到第三区已经亮起刺目的红光——那是重核聚变堆即将熔毁的标志。

　　张岩没有动："新型稳定器的图纸还在——"

　　"带孩子们走！"林涛把加密硬盘塞给他，"去第七附属小学，找林小雨..."爆炸的冲击波将两人掀翻在地。天花板的消防系统喷出淡蓝色液体，落在皮肤上立刻泛起水泡——冷却剂已经混入了辐射污染物。

　　林涛挣扎着爬向手动控制台。按照规程，现在应该立即封闭整个反应堆舱。但这样做会切断地下城的能源供应，包括第七附属小学的生命维持系统。

　　主控电脑开始倒计时：【熔毁预警：300秒】。林涛的手指悬在隔离按钮上方，突然看到控制台上贴着的小雨画的全家福——三个人站在草地上，头顶是用蜡笔涂成的太阳。

　　他按下超载运行指令。

　　"你疯了？"张岩咳着血爬起来，"这样你会——"

　　"感应电流可以中和！"林涛输入最后一串代码，"告诉小雨..."比一千个太阳更亮的光芒吞没了他的声音。

　　三个月后，地球擦着太阳日冕边缘完成变轨。站在观测舱的林小雨看着逐渐远去的恒星，怀里抱着父亲留下的玩具熊。张岩把一枚勋章别在她衣领上，上面刻着两万多个名字。

　　"他说什么？"小雨问，玻璃倒影里无数行星发动机的蓝光像一条星河。

　　张岩调整着新安装的机械臂："告诉你怎么画真正的太阳。"

　　在控制台下方，林涛最后输入的代码仍在运行：【For my sunshine】。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