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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综合
“居民朋友们请注意,现在插播一条重要新闻。就在刚刚,黑玛门尼帝国第一百八十三届军队选举及任命大会正式落幕,选举结果已经揭晓。奉皇帝陛下圣谕,承帝国人民期望,鹤俭玉先生将出任帝国军新一任元帅,军衔授予仪式将于下月在首都星中央广场举行……”
“啧,怎么又是这些东西,换台,赶紧换台。”
广播员的话还没说完,一只涂着粉色指甲油的手就忽地伸出来,在调频机器人的脑袋上狠狠一拍。
带着电流的声音戛然而止,转而放出一首抒情柔缓的曲子,咿咿呀呀地唱着情歌。
“——O wild West Wind, thou breath of Autumn’s being, [1]”
“真没意思,这几天上头换届,广播里头总讲些首都星的破事儿,把我原先喜欢的那档鉴画节目都挤走了。具体什么时候复播,都还没个准信儿。”
“Thou, from whose unseen presence the leaves dead”
“没意思?”
舒书揉着眼角,吊着眼睛看向说话那人:
“我倒有些好奇,这鹤俭玉凭什么就爬上了这个位子,要是你没把广播关掉,后面就该介绍他的军功了吧?”
“Are driven, like ghosts from an enchanter fleeing,”
“凭什么,当然凭他那个做公爵的老爹啰,这年头,有个好家世可比什么都管用,贵族们就算把黑的说成白的,底下的人也得跟着附和。我看这种政治新闻也就你和柳风涟爱听,每次都听个没完。”
“是吗?”
“Yellow, and black, and pale, and hectic red,”
“舒书,我说真的,说这些还不如说说你呢,我听别人讲,你这妖精,还真让你家老公去做了那个手术啊?”
“Pestilence-stricken ……”
歌声停了。
舒书举起茶杯,凑在唇边慢悠悠地吹了一口气:
“嗯,是有这回事儿。”
玻璃棒时不时碰撞在杯壁上,叮叮当当地搅起一串奶泡。
茶餐厅的包厢静了下来,Omega们朝舒书投来好奇的目光,手里的羽毛折扇慢悠悠地扑着小风,一点一点地敲在鼻尖上。
“想问什么就问吧,傻愣在那里,跟我装什么清纯?”
牙尖嘴利。
Omega们不由得笑出了声。
“谁跟你装了,”Omega们说,“还不是怕太早开口,抢了你的风头?”
他们模样秀气,打扮花哨,都是些出身于边缘星系的年轻小O,大多已经辞去了工作,呆在家里安安心心地做了全职太太。
首都星人管这些边缘星系的人叫“乡下人”“土包子”,“穷山恶水”里养出来的“刁民”,一贯是看不上的。
但这一个个Omega可不在意亿万光年以外的流言蜚语。
他们各自的条件在本地都不错,丈夫也有些脸面。
只可惜,偏巧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家伙。
华而不实的、发育不良的、无能为力的,在边缘星系的新生代Alpha中,不知为何占了很大一部分比例。
为此,羞于向外人说出此事、又急于治好自家丈夫的Omega闺蜜团,当然就有了共同语言。
他们常常在南渚星的沃丰茶餐厅聚餐,借着吃茶的机会,互相讨教良方秘法,以谋求共同进步、协调发展。
今天也是这样。
桌上都是些精致甜蜜的糕点,点的全是太太们爱吃的小菜,配上几壶话梅红茶,一盅莲子百合汤,刚刚好解了焦糖和奶油的腻。
舒书,这个旁人口中的妖精,穿了一身很洋气的套装,眼线也勾得气势凌人。
他昂着脑袋,脖子梗得笔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俨然已经成了这群太太们的中心。
“舒书,快跟我们说说,那手术效果怎么样,有没有后遗症,收费又合不合理呀?”
舒书放下杯子,微微挑眉,语气很是漫不经心:“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过就是到首都星逛了一圈而已,哪儿有那么稀罕。”
“又不是谁都敢像你那样大手大脚地花钱,把日子过得这么奢靡。偏你和你老公有心,特地跑一趟去大都市给那玩意儿做手术,这大张旗鼓的,可美死你了吧。”
“也不是多厉害的事情,你们都知道,我家老公是做医生的,本来就没什么讳疾忌医的心理。至于做手术的医院……是他自己联系的,在做丁综合这一方面很有权威。”
舒书抿了抿嘴,手不经意间搭在微微隆起的腹部上,他挺了挺还算纤细的腰身,笑容扯得很开。
白皙的脸庞爬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把那张微圆的小脸染得像个粉嘟嘟的软桃。
“有了?”
“嗯。”
“这么快?这可真是……”
Omgea们面面相觑,说不好是嫉妒,还是真心的恭喜。
尽管用于辅助生育的培育舱技术已经接近成熟,每年的培育名额极其有限,又有一定概率生出基因溃败的劣等Beta,因此,在优生优育的年纪,自然受孕仍是最受中高产家庭的年轻小O们追捧的。
在如今的帝国,孕育一个孩子并不是件易事。
Alpha们难振雄风也就罢了,生育力还大多低下。
据帝国医学资源库的权威统计,每年能成功受孕的新婚家庭占不到登记人数的百分之五,哪怕受精卵能够成功着床,也有极大概率会是死胎或者弱胎,要为保胎投入的时间和金钱不可估量。
如此一来,自然产子便逐渐成了一种身份与阶层的象征。
对Omega来说,报名参加培育舱的摇号无异于承认了Alpha丈夫的贫穷与无能,会让他们在社交圈里丢尽脸面,再也抬不起头来。
因此,要不是万不得已,稍微有些头脸的家庭,都不愿意向基因局求取帮助。
舒书想要孩子很久了,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他是这里结婚最晚的,又有意无意地透露过丈夫死精的事实,搞得先前大家还都很同情他,觉得他大概率就是条孤老终生的命。
可如今这么一来,不仅舒书的丈夫一改往日颓风,连孩子也自然而然地有了,简直就是双喜临门。
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一认知让不少与他共苦却不能同甘的Omega们多少有些不舒服。
“真是什么?”舒书追问。
“真是——福气!”
“我跟他说过了,等这胎生下来,不论男女,都要再追个妹妹,等十个月以后,你们就是我家宝宝的干爸干妈了。”
“那你们家Alpha呢?”有太太问,“发话了?也想要个女儿?”
“是啊。”
舒书眯着眼睛享受着众人的恭维,神态很放松:
“我俩都欢喜丫头片子,总想着要比小子更贴心,最好是能生个女A,以后娶个小女O回来陪我说说话,想想都顺心。”
“得了吧,你家Alpha准不是这么想的,要我说,现在那些男A一个两个都把生女O当成时尚单品。还没生娃以前把你哄得跟什么似的,实际上心里对要儿子在意的不得了,也就能骗骗你这个傻O了。”
女O们笑了:
“哟哟哟,谁啊,酸味大得我捂着鼻子都闻到了,少编排人家老公啊,你家是这样的,又不说明舒书他老公也是这样的。”
“就是,懂行的可都明白,我们姑娘就是比小子要知冷暖的,哪怕不是Omega,也比小子更讨人喜欢。”
“是是是,反正该提醒的我也提醒了,还得是舒护士命好,这才工作几年就搭了上院里的副主任医师,要是换成我,可没这种手段。”
舒书还是在笑。
其他太太眼睛里的艳羡怎么也藏不住,有几个恨不得连手术细节都要一一问出来,舒书还算热情,也没有隐瞒什么关键信息,他大大方方地拿出病历单,给大家看了看上头的医院地址。
“就是这儿,首都星白云路189号,你们要是想去,可以搭伙儿,我叫我老公走走关系,给你们开个后门。”
“那……那他……”
有个年纪很小的Omega开口了,好像很羞于问出口似的,捂住了自己的脸。
“那他现在……有多大了呀!”
舒书扶着腰坐得直了点:“以前发动的时候,那儿能到九公分,做完项目以后,可能有十二公分了。”
花太太急了:
“哎呦,这么大了,我家那个天天在家做拉伸,也才刚拉到八公分啊。”
“八公分?”
一个烫着羊毛卷的Omega凑上前搭了话:“你家那是发动前还是发动后的?”
“当然是发动后的呀!”
花太太像是想到了什么甜蜜的事情,双颊飞上两朵红云。
她一把拉住提问的羊毛卷,招呼说:“我给你看看图片?”
“这不好吧,”羊毛卷很为难,“只听说过分享美图的,没听说过看人家老公那地方的,我成什么了。”
“我都不介意,你忸怩什么。”
花太太终端一掏,一点不避讳地往她脸上怼去,还显摆地晃了几下。
羊毛卷被她拽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
“怎么样?”花太太问道。
羊毛卷咂了咂舌头:“不怎么样,这东西还没我拉的屎[1]粗呢。”
花太太被她的话刺得一噎,捧着终端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她吸了吸鼻子,对这样的回答简直不可置信。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家小归小,可人很好的呀!”
“可光看这也看不出来他人好啊,”Omega也很委屈,“你又没跟我打过招呼,我哪知道该怎么给你帮腔。”
花太太生气了,她像个气球一样被吹了起来,声音高亢:
“我告诉你,我老公是星际人口局的办事专员,吃的可是皇粮,要是你知道这个,肯定就眼巴巴凑上来想当二房了,酸什么酸?”
“呀呀呀,都是朋友,消消气,都消消气……”
其他太太总算是看够了戏,他们收起脸上的热闹劲儿,交换着眼色一拥而上。
有的用臂膀圈着花太太轻声安慰起来,有的则是去劝那个说错了话的Omega,叫她给花太太服服软,这事儿就过去了。
舒书斜眼看着花太太,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表情很玩味。
他如今在泌尿外科做护士,接触过不少病人,其中就包括花太太的丈夫。
他亲手帮他操作过备皮,记忆也很深刻,毕竟说是肉芽,都还抬举了那个小东西。
花太太说有八公分,舒书是不信的。
但这毕竟是病人的隐私,他绝不可能把这件事作为谈资,拿出来拆花太太的台。
广播里又开始放歌:
“The winged seeds, where they lie cold and low……”
舒书开口了:
“太太们,来这儿的终归都是有所求的,与其花时间搞内讧,倒不如尽快劝劝自家丈夫考虑考虑这个手术,咱们组个团,说不准还能砍个阶梯价。”
太太们被舒书说动了。
他们又团结起来,一齐伸长了耳朵:
“那这手术要怎么做,疼不疼啊?”
舒书很不屑:“最简单的就是搞个填充,往那里注射点玻尿酸,视觉上就嘭起来了,会显得大一点。不过嘛,具体要做哪些还是得看医生给的方案,A子汉大丈夫,就算来两刀,又有什么。”
Omega们觉得有道理。
A就要有点A的气概。
他们拿出一张单子,准备统计统计参与团购的人数,看看能不能拼一拼首都星的套房,省下一笔星际旅行的费用。
Omega们的脑袋凑在一起,用手遮着嘴巴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时不时推搡几把,显得很亲近。
柳风涟坐在窗边,并不想参与他们的讨论。
本来那则实时新闻就听得他有些不爽,Omega们娇软的身体还时不时碰撞在他的胳膊上,更让他觉得不大习惯。
甚至有点尴尬。
他不自在地往里面缩了缩,用外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靠在椅背上小憩起来。
柳风涟的位置靠窗,玻璃干净,阳光斜斜切过窗框,恰好落在他的半边脸上。他的眼睛是蓝色的,是蓝闪蝶翅膀那样的蓝,偶尔他眨一下眼,那汪蓝便轻轻一颤,荡漾开点点细碎的亮光。
微长的发丝垂在肩头,不知何时编了一个小小的麻花辫,很俏皮地歪在锁骨上。
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可却也不显得寡淡,眼尾一点艳红的朱砂痣小而精巧,衬得挺立的五官更加赏心悦目。
在这群太太里,柳风涟漂亮得太出众了,个子也修长到有些惹眼,招摇得不得了。
比起说是个Omega,他更像是个身子骨不大好的漂亮Alpha,一年到头总有几个月在家躺着。
要不是脖子后翘着边的隔离贴隐约逸散着一股腻人的香精气味,只怕第一次见面,真会将他错认为什么不知名的Alpha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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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节选自《西风颂》第一节。
【2】屎:此处为剧情需要,纸片人不会拉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