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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管治疗怎么这么痛
"汤师傅,拜托你可千万要把这个玩具修好啊,我家狗没了它饭都不吃一口。"
"放心吧林伯,"汤煦瞥了一眼林伯手中露出大团棉花的胡萝卜玩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您明天中午十一点来店里拿就好。"
汤煦经营着一家玩偶修复店,平时的主要工作就是修复各种各样的玩偶。
有时一些顾客还会和汤煦分享玩偶背后的故事,她就边修复边和客人们聊上两句,颇有点心理咨询师的意思。
"林伯慢走。"
汤煦随手剥一颗糖放进嘴里,拿起桌上的胡萝卜玩具,发现侧边的缝合线断了,两片布料间开了个大豁口,棉花从里边鼓出一大团。
这种程度的损坏修起来并不难,汤煦把它放到工作台上,转身准备先去浴室洗澡。
"嘶…啊"
拿浴巾的手停在半空,一阵剧烈的疼痛在口腔炸开。
汤煦步子一顿,颤抖着用手扶住自己的左半边脸,唇色瞬间变得惨白:俗话说得好,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
她顾不得将散落在肩膀上的黑发扎好,走到镜子前把嘴巴张大,一颗烂了小洞的牙齿在灯光下尤为抢眼。
该死的,早知道今早那杯西瓜拿铁就点不另外加糖了。
汤煦简直后悔莫及,她用毛巾把额角沁出的汗珠擦干,快步跑回房间拿起手机,在上面预约明日下午的牙医面诊。
"季氏私人牙科诊所?"
划拉了好一会,汤煦的目光被几个大字吸引。照片里这家诊所看上去面积不小,会诊室干净明亮,而且医疗设备也很齐全。
点开评论区,五星评分率竟高达惊人的百分之九十九,大部分评论都在夸医生技术好、收费良心、环境卫生。
"为了以后不再遭这种罪,我得找个好医院彻底根治才行。"
这么想着,汤煦毫不犹豫点下屏幕上"确认预约"的按钮。
“选择医生…?”
预约界面里弹出来一个小框,里边陈列着几个不同等级的职称。
"院长是最专业的吧…哇…还是海外名校毕业,有五年就职经验,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汤煦思忖几秒,悄悄把手机界面切到支付软件看了眼余额,嗯,钱还够用。
"为了我的牙齿健康,这回看个贵医生。"
她把拳头捏紧几秒又松开,咬牙按下"支付"键。
"您已成功预约季氏私人牙科诊所季广白医生,请于明天下午两点准时就诊。"手机屏幕上写着这样一行小字。
-
十一月,已是深秋,寒风呼啸着在楼房间穿行,把枝梢最后一片枯叶送向泥土。
汤煦系紧围巾,裹着满身凉意推开了三号诊室的房门。
进门的时候,她注意到门上挂着一个小名牌,上面写着「季广白」三个字。
季广白…?院长的名字还挺好听的。汤煦暗暗想。
会诊室和照片里陈示的一模一样:水蓝色的磨砂地板上看不见一丝污渍,墙面干净洁白,窗台上还摆着一株长势旺盛的绿萝。
季广白坐在电脑前,听到开门声,他的视线在汤煦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后抬抬下巴,示意汤煦到他面前的座椅上坐下。
"季医生,"汤煦刚坐定,便迫不及待张开嘴将脸凑到季广白跟前,声音含糊不清,"窝介里有一颗牙齿好像烂了。"
"你…"
季广白明显没料到这个病人进入正题如此之快,他被惊得肩膀一抖,口罩上的双眼也轻微放大。
"咳…咳…"
他只好低头用咳嗽掩饰尴尬,接着装成什么都没发生般向前探了探身子,发现一颗烂牙正心安理得地躺在牙床中间。
"躺到你身后的诊疗椅上去。"
季广白起身,用酒精棉片擦了擦手,把袖子挽到快到手肘的地方,从旁边的柜子里端出一盘医用器械。
露在外边的半截手臂青筋微突,线条匀称修长,每块都肌肉分布得恰到好处。
他拿起口镜伸进汤煦嘴里,龋齿表面缀着几个黑洞。季广白皱眉,又把口镜移到口腔的另一端,检查其他牙齿的健康程度。
感受到异物在自己嘴里左右拨弄,汤煦盯着眼前面色不善的医生,一口气卡在胸腔中上不去下不来。
"你这颗牙烂到神经了啊,要根管治疗。"季广白语调平静,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啊?"汤煦的身子明显颤动两下,她没想到情况会严重成这样,放在腿边的手不间断地轻敲椅面,"那个…医生…根管治疗会不会很痛啊…"
来之前她大概搜索了一番,各路网友都整齐划一地把根管治疗排在疼痛度榜首。
"还好,"季广白转身把手上的口镜换成探针,淡淡地说:"依照个人感受而定吧。"
个人感受?
那万一我就是觉得很痛怎么办??
汤煦内心疯狂咆哮,眉头拧成紧巴巴的一团。
"嘴巴再张大一点。"
探针的针尖在白惨惨的灯光下透出森森寒意,汤煦闭上眼,长而密的睫毛抖若筛糠,像蜻蜓扑扇的翅膀。
确定好龋齿的准确位置之后,季广白打开摆放着各种药品的玻璃柜,从里面取出一管麻醉针:"先给你注射麻醉药,等会开髓清理就不那么疼了。"
一针下去,怪异的酸麻感在汤煦左脸传开。牙龈似乎肿得要爆炸,舌头无论怎样舔舐都没有一点知觉。
"医生…"汤煦小心翼翼地将舌头移到未被麻醉的那一边,"你能不能…稍微轻点。"
季广白正在将牙钻连接上仪器,听到汤煦的哀求也没回头,一声及其敷衍的"嗯"从口罩后边溢出。
牙钻发出"滋滋"的转动声,在安静的诊室里格外明显。
汤煦想起上次在路边看到工人拿着一把巨大的电锯锯木头,而现在,那根可怜的木头就是自己。
"嘶嗯嗯阿啊阿啊!"
巨痛几乎要把汤煦敲晕,明明龋齿只有一颗,但她感觉整个左半边的牙齿都被连根拔起,剩下的神经还在一抽一抽地跳。
"医生…"破碎的残音从喉咙里溢出,染上哭腔。
"别说话。"季广白冷声打断汤煦。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挖出坏死组织的钻头上,稍有不慎就可能伤到其他部分。
钻头在电流声里不断深入,一股难闻的焦味在诊室里散开。
"呜!"
汤煦猛地抬高眉毛,肩膀迅速缩到脖颈两侧。
电光火石之间,季广白觉得自己的衣摆被什么东西扯住了。力量之大,几乎要把白大褂从他身上扒下来。
"你…"
季广白身形一僵,眼周肌肉抽搐两下,但手里动作仍未停。
从来没有病人会突然上手'袭击'医生,这个叫汤煦的病人是第一个。
不仅如此,在接下来长达一个半小时的治疗中,汤煦的手就没松开过。季广白还能感受到那手抓得越来越紧,几乎要把他的整个身子都扳过去。
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汤煦的手抓上衣角后,她的反应远没有之前那么剧烈了。虽然偶尔还会小幅度锤打诊疗椅的把手,不过总体来说安静了许多。
算了,让她抓着吧,大不了这件浸了汗的衣服不要了。季广白在心底叹口气。
恐怖的电钻声响终于结束了。
汤煦双目无神躺在诊疗椅上,衣角在她手心变成一团沾满水的皱纹纸。
季广白放下钻子准备拿纸杯接水给汤煦漱口,一转身,白大褂兀地从肩头滑落,露出里边熨烫整齐的天蓝色衬衫。
汤煦的手还死死攥着他的衣角。
"……"
"您好?"
没有回应。
"汤小姐?"
一片寂静。
汤煦动也不动地躺在椅子上,仿佛在一条在岸边脱水的鱼。
季广白深吸一口气,放弃把汤煦从虚脱中唤醒这个完全不可能的选项,直接捏住自己的衣摆猛一拉,把布料从她紧握着的手中拽出来。
"啊!"汤煦的眼神终于对焦,发出一声短促地尖叫,"对不起季医生,对不起对不起…"
她抬起抓衣角的那只手,盯着掌心呆了好几秒,又用瞪圆的双眼看向季广白。
季广白避开汤煦的视线,向下瞥了瞥已经变成榨菜的衣摆,懒得同她多讲什么。他用修长的手指揉揉太阳穴,走到电脑前坐下,又掏出一片湿巾擦手。
"下周的同一时间来我这,现在拿着单子去前台缴费,注意这个星期要饮食清淡。"
汤煦赶紧从诊疗椅上蹦起来,接过季广白用两只手指夹着递过来的缴费单,大声说:"谢谢医生!"
言罢,又觉得不够礼貌似的,立马补充了一句:"季医生抱歉。"
季广白摇摇头,连视线都没落到汤煦身上,手指把键盘敲得噼啪作响:"麻烦随手关门。"
终于送走了这个多事的病患…
季广白拿起手机一看,已经五点四十五了。他把白大褂脱掉搭在椅背上,将挂在一旁的大衣取下穿好,抄起车钥匙快步离开了诊所。
终于可以回家休息了。季广白一边想一边把车开的飞快。
推开门,眼前却不是他想象中的一片黑暗。
本该空无一人的玄关处,父亲季宗山满脸堆笑站在门口,鱼尾纹在他眼角蔓延成一朵花:"嗨哟,广白,回来啦。诺,我带着你妹妹和你小琳阿姨来看你啦。"
季宗山示意的方向,一个约莫三四岁、穿着精致的小女孩正尖笑着把墨水涂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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