碌世山神的成神路

　　这是一片饱受摧残的土地，而统领这片土地的王朝在短暂的挣扎之后，终于在今天走向了它灭亡的归宿。
　　上至享受供奉的朝堂重臣，下至依赖土地为生的平头百姓，没有人对这个王朝怀抱期望，就连它的君王也在刚刚命丧妖兽口中，除了……

　　“夏于！四时大祭按时而行，天地先祖无一不敬，日常供奉从未少过你的。作为我大夏上通天意，下晓江湖的大祭司，你就是这么回报的！不是说我们人界上不通仙，下不斗妖吗！我问你，商谦身边那些呼风唤雨的人都是些什么东西！害死我父王的妖兽又是什么东西！”右手提铜钺的少年看起来12岁左右，厉声质问面前的玄袍男子。他身上到处都是伤口，不停向外渗出的血早已染红了青衣，左手将身旁的看起来不到10岁的小姑娘护到身后，小姑娘看起来没受什么伤。

　　玄袍人鹤发童颜，看不出真实年龄，也难以揣摩性别。祂此刻正背对着两人，微风吹过，祂玄袍上往日在日光下闪烁的金丝百鱼纹理如今已被风吹得褶皱层起，色泽尽失。
　　祂轻轻将手中的龟甲放到祭台上：“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太子还是带着王女离开吧”

　　“什么意思！把话说明白！”血衣少年举起铜钺怒目对着眼前这个玄袍人。

　　“天机不可泄露”玄袍人长袖一挥，两人就同羽毛一飘了起来，“向东南一百五十里，永定山上的人受过你们先祖的恩惠，到那里求一条生路吧”

　　两人还来不及反应，便被送了出去。

　　少年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种害怕的情绪，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被紧紧攥住，回头便是小姑娘透着害怕的泪眼。
　　少年紧紧回握住小姑娘的手，安慰道：“没事，等到了永定山就没事了。”声音轻轻，不知在安慰谁。

　　不过顷刻间，他们身后已是云雾四起，再不见归途。

　　玄袍人站在原地，轻轻挽起长袖，看着自己布满伤口的胳膊——伤口还在不断加深，祂已经流不出血液了，伤口中源源不断涌出的是同血液一般形态的黑色液体，这黑色液体不断流出，蔓延，一点点渗入地下，一点点弥漫在空中。
　　祂身上遍布这种伤口，每一个都在流着黑色液体，没人知道这个几乎可以吞噬一切的液体为什么没有侵染祂的玄袍。

　　连祂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祂知道，百年来鱼水山下的百姓之悲正是这黑色液体的源头，而现在山下的尸横遍野即是这液体的成果，亦是它的养料，如果再不阻止，世人永无宁日……

　　玄袍人站在原地，向着少年离去的方向躬身行礼，这是祂给这个王朝行的最后一礼。

　　礼毕，祂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玉制匕首不太能照出人脸，可祂却恍惚在短刃上看见了自己苍老的面孔，和471年的坚守岁月。
　　“水退鱼尽，风过鸟生。大王，夏于天命已尽，这就来殉您。”

　　匕首刺入心口，玄袍染血，祂的面容迅速苍老，刚刚还细嫩的皮肤很快变得和白发更加符合。
　　祂张开双臂，以一种释怀的姿势向后倒去，一点清泪划过他布满皱纹的脸颊。

　　在祂彻底倒下后，心口的匕首竟消溶在祂的身体中，那些黑色液体渐渐停止了流动，祂的心口开始散发出点点金光。

　　金光不断变亮，变大，直到把祂的身躯全部吞噬。

　　一声鸟鸣自金光中传出，传出了祭台，传下了鱼水山，传过了百里山川。

　　山下的胜劵在握的军队停下了攻势，向声源处张望。
　　领头的男子愣了愣神，随即举起长矛大喊：“是玄鸟长鸣！”
　　男子的声音像点燃森林的火种，人群附和地喊着：“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

　　山上黑色玄鸟沐金光而出，直飞向九霄，于最高处啄下所有彩色羽毛。霎时间清风自八方而来，将那些羽毛吹到各地，战争的伤痕得到良药——逝者轮回，伤者失痛，败者消逝，胜者为王。

　　山河易主，善恶清算。

　　一切结束后，玄鸟落地化形。
　　祂仍是刚才的容貌，只是玄色衣袍上的鱼纹而变成了金丝百鸟纹。

　　“商袅拜见大王，这里是您的了。”
　　“景亳之命已立，您的心意上达天地，望您自勉。”

　　“这便是过去的夏朝灭亡的故事。”是夜，一片寂静的山林中亮着一束火光，一老一少两人在火堆旁对坐。
　　老人似有期待地看着少女，等着她的回答。

　　少女看起来并没有把这个故事放在心上，只是出于对老人的尊敬象征性略带玩笑地提出问题：“师父，您这故事真有意思，不过你说的下山历练不会就是到这里来讲故事吧？”

　　“你这个丫头，尽会打趣师父”老人同样玩笑般回答，没有听到想要的回答的老人暗自叹了口气，随意转了转架在火堆上的烤鸟，没有接对方的话，又道：“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吗？”

　　少女摇摇头表示不知。

　　老人直直盯着她：“你当真不知？一点熟悉感也没有？”

　　少女感到一阵莫名其妙：“定妄不知，请师父赐教。”

　　老人捋捋花白的胡子，终于不再试探定妄笑道：“为师本来打算试一试你，你若是知道此地，想必是日常怠于修炼。现在看来，是我老头多疑了。”

　　“哈？”定妄更莫名其妙了，内心默默对师父的话产生了怀疑。

　　不过，老人没有给她怀疑的时间，转移了话题：“此处向西十里，就是刚刚所说的商朝国都了。你的大师姐在那里做国师，这次下山主要是为她而来，你的历练可以顺道进行，为师便把你带上，明天到了地方少说话，多听多看，学着点，对你的修为大有帮助。行了，你修为尚浅，这几日奔波已是极限，把鸟吃了，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我带你去见你大师姐。”

　　定妄乖乖地点了点头，不再猜测，从老人手里接过烤鸟，慢慢吃了起来，随后靠着树睡着了。

　　月上梢头，万籁俱寂。老人看着睡熟的少女，捻了个法诀，让她睡得更沉了些，叹了口气。随后似是对着空气轻声道：“老朋友了，何必躲躲藏藏。”

　　山林树影森森，老人的话音落下，却没有得到回应……

　　突然——
　　自林中刺出一根“飞针”，直逼老人后脑命门处。

　　老人丝毫不惧，只是静静站在原地，待那银针飞至眼前才轻轻挥了挥衣袖，将那根“来势汹汹”的暗器甩了回去。

　　“好！好！好！”躲在暗处的黑色劲装女子接住了自己的暗器收回袖口，鼓着掌现了身，“李无啊，李无。你样貌老了不少，这修为还真是大有长进啊。”
　　女子的样貌看起来十分年轻，似乎和靠着树睡着的定妄差不多都是刚刚及笄的年龄。但却和白发苍苍的李无似乎十分熟悉。

　　李无显然不想见到这位老熟人，脸色有些难看：“旺，你来做什么！”

　　旺似乎对他的态度不以为然：“别这么凶嘛。这些同门里，师姐我啊，可是最懂你的。”

　　李无得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你这个叛徒！谁是你的同门！你今夜来此，是何居心！”

　　旺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的挂说了，你最后也会跟我作出一样的选择。”

　　李无忍不住向她一掌劈去：“闭嘴！我怎么会和你这种人同流合污！”

　　旺轻松接住，还不忘嘴欠一句：“随便你信不信，我这次来只是通知你看紧你的宝贝徒弟，否则……你哭坟都找不到地方！”
　　旺说完话便化成一阵紫雾原地消失了。

　　李无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没有再说什么，回头守在了定妄身边。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还没睡醒的定妄就被她的师父粗暴地摇了起来，她迷迷糊糊地端着没睡醒的架势就跟着师父上了路。
　　刚好天亮的时候，师徒二人赶到了国师府。
　　等见到大师姐的时候定妄才真正的清醒过来。

　　大师姐身着常服，干练地将头发全盘了起来，正一脸随和的看着她。
　　定妄入门的时候，大师姐就已经下山了，她只是偶尔听师父提起大师姐虽然天赋不高，但是却颇有头脑，而且似乎她的家族在凡间还有些地位，实在是不适合本门的无情道。
　　因此师父将她收入门中也只是教她修炼诀窍，至于大道法门全凭大师姐自己摸索。
　　加上大师姐时常在外游历，见过凡间的各种新鲜事物，心思早已不在修炼一途上。故而刚一及笄便向师父请命下山，自由游历去了。

　　定妄倒是常见二师姐，二师姐比自己大三岁，喜欢梳高马尾，但是十分高冷，一脸的生人勿进。平日里定妄有点怕二师姐，按自己这几天看的话本子上说，就是天生的无情道。因此定妄一直是按照二师姐的样子想象大师姐，只是现在大师姐看起来让人很亲近。

　　定妄想得正入迷突然感觉脑袋一疼，耳边传来师父气鼓鼓的声音：“小兔崽子，想什么呢！看着师姐犯什么病，还不赶紧问好！”

　　回过神来的定妄赶紧对着师姐行礼：“大师姐好！”
　　那样子看起来像是偷偷挠破了主人的衣袖被抓包的小猫，简直是傻得可爱。

　　大师姐忍不住揉了揉定妄的头发，笑道：“小师妹真可爱，师父肯定没少欺负你吧”

　　大师姐这是在……打趣师父吗？
　　定妄有些不可置信地茫然抬头，看了看一脸严肃丝毫没有笑意的师父和笑容满面的大师姐，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出现了幻觉。

　　不过，对于定妄心里的惊涛骇浪她旁边的两人并不知情，大师姐已经开始带着他们去吃早饭了。
　　等定妄回过神来，她已经坐在了饭桌前。
　　定妄坚守着“专心吃饭是对饭的基本尊重”的原则，幻觉什么的，一下被抛诸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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