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耳朵又出来了

　　第一章铁栅栏后的狼

　　颜书悦第一次真正看清黎星的眼睛，是在一个暴雨夜。

　　搬进晨星公寓的第三天，台风过境。凌晨两点十七分，一声金属断裂的巨响穿透雨幕。颜书悦从法律文书中抬头，看见阳台外一道黑影掠过——有人从楼上坠了下来。

　　他冲到阳台时，1803室新装的铁栅栏已经扭曲变形。灰白色的狼耳少年蜷缩在空调外机上，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在制服衬衫上晕开一片暗红。最刺眼的是他脖颈上那个闪着红光的抑制环，像一道灼热的烙铁。

　　"能自己过来吗？"颜书悦尽量让声音压过雨声。

　　黎星抬起头，琥珀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成一条细线。他的指甲已经完全兽化，深深抠进外墙保温层。当闪电照亮两人之间的空隙时，颜书悦注意到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不是对高空的畏惧，而是对人类靠近的本能警惕。

　　"别过来。"黎星的声音嘶哑得不像十八岁少年，"返祖期...我会伤人。"

　　雨水冲刷着他手腕上结痂的伤口，血丝在风中拉成细线。颜书悦发现那些伤痕排列得异常整齐，像是被什么利器反复划过。

　　"《兽人权益法》第七章第三条，"颜书悦没有后退，反而将手臂横在两人之间的栏杆上，"返祖期兽人自伤行为需立即解除机械束缚。"他故意露出腕表，"你还有四十三分钟就过返祖期了。"

　　黎星的耳朵抖动了一下，雨水从耳尖滴落。当他终于颤抖着抓住颜书悦的手时，律师感受到掌心异常的体温——不是兽人特有的高热，而是病态的低烧。

　　客厅灯光下，黎星的样子更加狼狈。制服裤腿上沾着可疑的污渍，左袖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手臂内侧密密麻麻的旧伤疤。最令人不安的是他不断重复的小动作：用指甲刮擦抑制环边缘，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

　　"他们给你用了过期的镇静剂。"颜书悦从医药箱取出镊子，"这种蓝色沉淀物会导致短期记忆混乱。"

　　黎星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不要...别碰环..."

　　他的指甲在茶几上留下五道白痕，尾巴紧紧缠住自己的腰，像是要缩进一个看不见的壳里。颜书悦这才注意到抑制环内侧刻着一行小字：物业资产编号047。

　　"他们给你戴的是公共设施用的管制环？"颜书悦的声音陡然变冷，"这是违法的。"

　　少年把脸埋进掌心，湿漉漉的狼耳贴在脑后："反正...兽人不需要人权。"

　　这句话像把钝刀扎进颜书悦的胸口。作为律师，他见过太多被系统性歧视摧毁的兽人，但黎星眼下的青黑和过度消瘦的肩膀，显示出比一般受害者更深的创伤。

　　"浴室在左边。"颜书悦扔给他一套睡衣，"把物业的制服烧了。"

　　热水器运转的声音响起后，颜书悦拨通了城南兽医站的电话。当他提到"森和物业047号抑制环"时，对方明显倒抽一口冷气。

　　"那批环三年前就被召回了吧？会引发创伤后闪回..."兽医停顿了一下，"等等，您说的不会是王姐家的孩子吧？"

　　二十分钟后，颜书悦的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一份加密医疗记录。黎星·沃尔夫，十五岁时因返祖期失控被强制收容，收容期间使用实验性抑制药物...记录在"副作用"栏赫然标注着：自残倾向加重。

　　浴室门开了一条缝。黎星穿着明显过大的睡衣，头发还在滴水。他站在离颜书悦最远的墙角，像是随时准备逃跑。

　　"衣服...明天还你。"少年盯着地板，"我该回去了。"

　　颜书悦将热牛奶推过茶几："喝完再说。"

　　黎星的耳朵抖了抖，但没有动。他的目光扫过茶几上的法律文书，在看到《兽人劳工保护条例》时瞳孔微微扩大。

　　"你在看...我们的事？"

　　"职业习惯。"颜书悦翻开标注的那页，"顺便一提，你母亲被克扣的加班费加上精神损害赔偿，大约能索赔二十八万。"

　　牛奶杯突然翻倒。黎星的手悬在半空，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没用的...他们有的是办法..."他的指甲又开始刮擦抑制环，这次刮出了血，"上次那个律师...第二天就..."

　　话没说完，少年突然弓起身子干呕起来。颜书悦这才注意到他后颈处有一块不自然的凹陷——像是被什么重击过的旧伤。

　　当黎星终于平静下来，颜书悦做了个连自己都意外的动作。他解开袖扣，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淡色疤痕。

　　"大三那年，我代理过一起兽人童工案。"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对方雇主送了我这个'纪念品'。"

　　黎星的眼睛瞪大了。他小心翼翼地凑近，鼻翼微微扇动，似乎在确认疤痕的真实性。这个兽人式的动作让他看起来终于像个符合年龄的少年。

　　"为什么..."他的爪子无意识地抓着沙发边缘，"为什么要帮我们？"

　　颜书悦没有立即回答。他拿起茶几上的抑制环残片——那上面除了编号，还有一行更小的刻字：测试批次09。

　　"知道吗？"他将残片扔进垃圾桶，"有些职业习惯，其实与职业无关。"

　　窗外，雨停了。黎星离开时尾巴不再紧夹着，而是微微下垂，像个不知所措的少年。颜书悦站在门口，看着他走进1803室，突然发现地板上留着几个湿漉漉的爪印——黎星一直光着脚。

　　第二天清晨，颜书悦的门把手上挂着一个纸袋。里面是洗净的睡衣，一盒手工饼干，还有张字迹歪扭的便签："饼干没下毒。PS：你阳台有监控死角。"

　　颜书悦咬了口饼干，甜得发腻。当他翻开《劳动法》准备标注重点时，发现书页间夹着一根银灰色的狼毛，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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