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雀

　　烧杯中的液体呈现出完美的淡蓝色。苏雀用玻璃棒轻轻搅动，观察着漩涡中心逐渐消散的气泡。这个颜色意味着pH值刚好达到8.4，□□的转化率超过97%。她摘下手套，用无名指将一缕垂落的黑发别回耳后，实验室的荧光灯在她的金丝眼镜上投下冷冽的反光。
　　"转化率比文献记载高出3.2%。"她的声音在空荡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您觉得呢，周教授？"
　　周明德从色谱仪前抬起头，油亮的额头反射着令人不适的光泽。他走近时带着古龙水与汗液混合的气味，右手自然地搭上苏雀的肩膀，拇指在她锁骨处无意识地摩挲。
　　"数据确实漂亮。"他的呼吸喷在苏雀耳畔，"不过还需要更多重复实验验证。"
　　苏雀微微侧身，假装去拿移液器，巧妙地避开了那只手。"我已经在十二只实验犬身上复现过了。"她推了推眼镜，"死亡时间误差不超过两分钟。"
　　教授大笑起来，露出被咖啡染黄的牙齿。"我就喜欢你这种严谨劲儿！"他拍了拍桌上那叠论文，"明天组会上重点讨论这个发现。"
　　当实验室的门终于关上，苏雀从抽屉取出两支标号不同的注射器。左边是真正的实验样品，右边则是经过四十七次配比调整的杀人工具——保留了□□的神经阻断作用，却将致死时间精确控制在28分钟，正好足够她离开现场。
　　凌晨1点23分，苏雀刷卡进入B区实验室。值班保安老张从监控室探出头："苏同学又熬夜啊？"
　　"周教授要的数据。"她微笑着递过一杯奶茶，"少糖的，记得您血糖高。"
　　监控室里传来含糊的道谢声。苏芮走向电梯，平底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轻得像猫的脚步。电梯里的摄像头上周就"意外损坏"了，这是周明德多次投诉却无人理会的诸多问题之一。
　　实验室里，周明德果然还在修改论文。屏幕的蓝光映在他浮肿的脸上，像一具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
　　"来得正好。"他没抬头，"这段讨论部分你帮我润色一下。"
　　苏雀站在教授身后半步，这个距离能清晰看见他颈部跳动的颈动脉。她注意到教授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依然锃亮——尽管师母去世七年，尽管半年前林妍在遗书里详细描述了"教授夫人发现后威胁要公开我的裸照"。
　　"您该休息了。"苏雀取出左边那支注射器，"先试试新配方？"
　　针头刺入三角肌时，周明德甚至没从屏幕上移开视线。苏雀数着秒表，三分钟后才将用过的注射器放入生物危害品回收箱——明天这个箱子会和其他二十个废料箱一起被集中处理。
　　2点14分，周教授开始揉搓后颈。"奇怪，今天特别累..."
　　"可能是空调太冷。"苏雀调高温度，同时记下第一个症状出现的时间。比预计晚了1分12秒，说明教授肝脏代谢功能比她建模预测的强了4.3%。
　　当周明德第三次扶正滑落的眼镜时，苏雀启动了B计划。她三天前就"不小心"打翻了教授随身携带的硝酸甘油药瓶，换上了外观相同的维生素片。
　　"您脸色不太好。"她递上温水，"要不要含片药？"
　　2点37分，教授的手指开始痉挛。苏雀扶他躺倒在沙发上，这个角度完美避开了门口可能的监控视野。她戴上新的乳胶手套，轻轻按压对方逐渐僵硬的胸廓。
　　"呼吸很困难？"她的声音像在读实验报告，"这是横纹肌溶解的典型症状。"
　　教授浑浊的眼球突然睁大。苏雀知道此刻对方终于明白了什么，但为时已晚。改良配方阻断了神经信号传导，却保留了完整的意识感知——这是她为周明德特别保留的"礼物"。
　　3点01分，苏雀将最后一组数据输入电脑。身后沙发上的躯体已经停止挣扎，但死亡时间会被室温、体位和提前注射的肾上腺素共同伪造为3点30分左右。她检查教授口袋里的手机：没有未接来电，没有紧急联系人，完美符合这个学术暴君的人际关系模型。
　　3点17分，苏雀刷卡离开实验楼。夜风拂过她用丙酮反复擦拭的双手，带走最后一丝可能残留的皮屑。保安室的灯已经熄灭，老张应该正享受着奶茶里掺入的缓释安眠药带来的深度睡眠。
　　清晨6点20分，苏雀在电梯里闻到了熟悉的香水味。黎闵穿着笔挺的警服走进电梯，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早啊阿雀。"黎闵打了个哈欠，修长的手指按下1楼按钮，"听说你们学校出事了？"
　　苏雀正在整理衬衫袖口的手指微微一顿。她抬起脸时，瞳孔已经自然放大："什么事？"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
　　"你们系那个周明德教授，凌晨死在实验室了。"黎闵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警徽在她领口泛着冷光，"初步判断是心脏病突发。"
　　苏雀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钥匙扣上的金属纹路——这是她精心设计的小动作。钥匙扣是纯银的，反复摩挲会留下自然指纹。"怎么可能？昨晚组会他还..."她恰到好处地咬住下唇，让血色慢慢褪去。
　　黎闵看着苏雀的脸："你最后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大概...晚上十点？"苏雀微微蹙眉，睫毛在眼下投下细碎的阴影，"他说要熬夜改论文。"她突然抓住黎闵的手腕，力道刚好能让对方感觉到轻微的颤抖，"现场...有没有什么异常？"
　　这个动作经过精确计算。黎闵对肢体语言异常敏感，适度的肢体接触反而能增加可信度。她今天特意使用了无香型的护手霜，连腕表都换成了塑料表带的款式。
　　"暂时没发现。"黎闵轻轻抽回手，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指节上还沾着些许荧光粉末，"不过上面很重视，毕竟是个知名学者。"电梯到达一楼时，她补充道："今天可能要找你做笔录。"
　　"当然，随时配合。"苏雀点头时，左侧的碎发垂落，恰好遮住她微微上扬的嘴角。她注意到黎闵的右手食指上有新鲜的纸划伤，看来昨晚又在熬夜整理案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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