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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王道士,您说我是不是遇到小鬼了呀?”
小桥旁人来人往的,摊贩子挑着担子走上走下,罗裙锦衣带着河水上的水汽袭来。
一个挂着“天山道士,诚不欺也”破旗的小摊上,一个长相平平无奇,勉强算得上清秀,穿着破破烂烂藏蓝道士服的人把了把面前信女的脉,而后收手,长舒了一口气,缓缓道来,
“小姐真是敏锐洞察,幸亏及时发现,找到小道我。我看小姐面色不霁,精神乏力,看来这小鬼还有些实力。”
面施粉黛的女子一听,顿时急了,连忙伸长了脖子越过小桌板,一把抓住道士的手,说:“王道士,那,那这可怎么办啊,我不会死吧!”
“咳咳嗯。”这道士干咳了一声,抽回了手,安慰她道:“不急不急,待我将这小鬼收了,小姐往后便能无忧度日了。”
他从背篓里拿出一根红烛,点燃后快步绕女子一圈,然后烧掉一张符纸,灰烬掉在一碗清水之中,他搅拌搅拌之后,递给了女子。
“小姐,快将这符水喝下,小道将这小鬼罪业困在了符纸之中,只要你喝下之后,这小鬼就会魂飞魄散,再也不能害人了。”
“好好好,我听你的。”说罢,女子便端起碗来一饮而尽,然后抽出手帕擦了擦嘴,小心翼翼地问:“王道士,那小鬼走了吗?”
王道士闭眼,两指并拢,隔空画了个什么东西,突然一下停在了女子额间,睁眼笑眯眯地说:“走了。”
女子喜出望外,解开钱袋子正要往外掏钱时,顿了顿。王道士了解,仙风道骨般往破旗上指了指,破旗最下方赫然是一句一两一解惑,童叟无欺。
等钱到手后,这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将东西又装回了背篓里。
旁边一个卖菜的男子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凑过去跟一个坐在小马扎上卖鱼的老人嚼舌根子。
“大爷,你说这世风日下,真是什么人都能来赚钱了,我累死累活一天才赚几十不过百文钱。哎你说,要是我也去当道士,会不会赚得跟他一样多?”
大爷桶里的鱼一个摆尾,将水溅的到处都是。他本人坐在马扎上,腰向前倾,双眼执着地盯着前方,好像前面有什么金银财宝一样。
没得到回应的男子悻悻转过头,啐了一口,心中暗骂,都他妈是些什么怪人。明天,不,往后都不来桥这里摆摊了。
王生见天色不早了,便起身开始收摊,临走前见老人还在那里坐着,桶里的鱼是一条也没卖出去过。想了想,便数了几十文放到他褶皱的手上。
他背起背篓正准备离开时,一个穿着上好料子,打扮讲究的人朝他走了过来。他身边跟着的人将王生拦下。
“请问,是王道士吗?”
王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便断定这是一个有钱人,瞬间收起回家的想法,脸上含笑地说:“正是小道我,施主找小道我是有什么事吗?”
这人拱了拱手,说:“听说这一带驱鬼算命最灵验的便是王道士您,我家老爷慕名让我前来请您走一趟府上,替我家老爷算上一算。”
这人好话一句接着一句,将王生听得飘飘欲仙,他直起腰来:“好说好说。”随后想起什么似的,他抬头看了看天,有些犹豫,“只是这天色不早了,不然我明日一早便来府上如何?”
那人有些急切,带着几分不容拒绝道:“这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早得很,现在还请跟我走一趟吧。”
他右手在腰间比了个一,说:“要是道士今日能替我家老爷摆平祸事,价钱都好说。”
王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果然!是个有钱的,居然能给出十两银子,他都能一两个月不出门算命了。
王生重新背好背篓来,脸色严肃地说:“贵府既然价格翻了十番,想必这件事只有我能出马摆平了,还请带路吧。”
“不,”那人摇了摇头,“是一百两。”
等一路到了一个宏伟的大门前时,王生都还是晕晕乎乎的,像是在梦里一样。等他反应过来时,抬头往上瞟了一眼,更加惊讶了,这里居然是漳县太守府!难道,就是太守请的他吗?
按道理来说,像他这样的摊贩,不被驱赶出城就已经算是好的了,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被官府的大人请去驱鬼算命。
王生平息了一下心情,向这个自称是太守府管家的人询问:“不知太守大人遇到的是什么事?我这好提前想个对策,顺利解决大人的烦恼。”
管家不再多说,只是提醒道:“待会见了大人自会知晓,还请出了太守府后,将这里的一切事情都烂在肚子里,否则祸从口出,钱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他跟在管家身后,悄悄抬起头打量了一番。不愧是太守府,就人住的地方,怎么能这么大,住得过来吗?
亭楼阁台,假山流水,下人来来往往干着自己的事,皆是安静有序。
看来这次自己是真的要赚大发了,等回去之后就换个地段好点的住处,买菜做饭什么的都要方便一些。
在二人走过好几个拐角后,见到对面围栏上坐着一个高贵妇人,手里正捏着点鱼食丢到池塘里。管家也有些顿愕,然后停下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夫人。
那女人没回应,见管家后面还跟着个破烂道士,嗤笑了一下。管家连忙带着王生走远了一些。
“那是太守夫人,你要是见到了她得离远点,夫人不喜欢鬼神这些东西。”
视线里有那女人的最后一幕,一个丫鬟靠近她说了些什么,女人一怒之下将碗里的鱼食全都打翻在池塘里,惊起一池的鱼。
王生收回眼神,一阵香气飘过来,鼻尖动了动。他微微皱起眉头,想了半天也没闻出这股味道是什么来。
“贵府这熏香是由什么做的,我竟然从未闻到过。”
管家脚步不停,将人带到一扇门前,开门,推了推王生,嘱咐道:“老爷就在里面,还请王道士移步。”说完就马不停蹄地走远了。
王生抖了抖背篓,奇奇怪怪,干嘛呢这是?
越往里走那股香气越浓郁,王生打了寒颤,不舒服地捂住口鼻。等穿过一道屏风后,一道靡靡之音传来,其尾音让听者面红耳赤,气血倒流。
一道绯色纱帘背后,三个穿着极少的妙龄女子正趴在床上男人的身边,男人伸出了形同枯槁的魔爪,不知是抚摸身边人还是在折磨她们,高亢的声音停止在他们见到来人的时候。
王生低着头,心里急忙默念清心诀,欲大呼罪过罪过。
“是新来的道士吗?”
有气无力的声音从那边传来,王生回道:“见过太守大人,小人正是王生。”
“你过来吧。”
什么,还要过去?王生快速看了一眼那边,他可还是一个黄花大小子,连青楼这种烟花之地都没去过,怎么能见这种坏他道心的场面。
几番争斗后,他还是闭着眼睛大步走了过去,笑话,一百两银子呢。
床上之人挥了挥手,“睁眼吧,我找你来是想让你看看我的病。”
“府里的大夫,城里的大夫全都来看了个遍,可我的病还是不见好转,甚至愈发严重。从前几个月开始,每每到夜里,我都会梦见我去到一个备受折磨的地方,醒来之后病情就严重一分,莫不是见鬼了?”
王生觉得此举有些不尊重对方,于是半睁半闭一只眼,绕过那些白花花的身体去看,当下惊呼一声。
豁,面色如土,青眼下三百,骨瘦如柴,像是被什么吸干了精气一样。这哪是做梦见鬼了,这怕是和艳鬼共赴云雨了吧。
当下好奇地睁开全眼来观察,面前这人哪里有一城太守的风范,说是将死之人也不为过。这种精尽而亡的病他哪里治得?还是赶快办完事拿钱就走吧。
“额,大人这病确实来的蹊跷,恐怕与鬼魂脱不了关系,小人有一法子,可为大人分忧。”
“哦?说来听听。”张维听见有方法治他,猛地睁大眼睛,看得王生心惊肉跳。
“开坛做法,捉住恶鬼。”
“啊,开坛啊。”听见是开坛后,张维又重新躺了下去,示意王生离开,“你下去准备吧,管事的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王生自信的笑容还没收起,惊觉张维有些不相信他,不会到手的鸭子要飞吧!不行,那么多银子,他就算缺胳膊瘸腿都要干。
退出卧房后,他找到管家说要做法,管家轻车熟路将他带到一个开阔的院子里。
“这里什么东西都有,王道士要是缺什么就自己拿,实在没有的让下人出去走一趟就是,还望王道士能替大人解决那病情。”
“在下分内之事,还请大人放心。”
他将背篓放下,望了望四周,这里铜盆香烛纸钱桃木剑铃铛什么的一应俱全,角落里还有没来得及清理的香灰,定是上一位道友留下来的。
管家还在一旁守着,王生伸展了一番,准备不叫人看扁。好歹他也是出来混口饭吃的,没点真材实料怎么敢应下这桩邀请。
他在三足炉里插上三根点燃的线香,将背篓里的符纸取出,正准备将那唯一一点朱砂取出来时停了停,又一脸肉疼地放了回去。
这东西平时他都不舍得拿出来用的,既然这里有,也免得他用自己的了。
他一手捏起符纸,一手提起毛笔蘸朱砂,鬼画符似的往上打圈,神神叨叨地念着咒语。
一旁的管家有些怀疑地盯了他好几眼,这个怎么比前面几个还要水货,果然名气越大,能力越是吹出来的。他早就说这些什么道士都是假的,世上哪有什么鬼。唉,大人这病多半是不治之症,府里还是早早做好后事吧。
王生见时辰差不多了,麻利地停下来,颇为累地擦了擦额头,说:“法事已毕,想来太守大人的病情没了这鬼的干扰,很快就会好起来。”
管家手里那肥大的钱袋子看得王生激动不已,这种肥差真希望以后一个接着一个地来,过不久就能娶上媳妇儿了,日子真是越来越有盼头。
还没等他远大宏图想完,管家幽幽地说:“辛苦王道士了,等半夜大人入梦之时,还请道士再做一次法。”
王生瞬间抬起头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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