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气泡水

　　“您的柠檬水。”
　　“谢谢。”女生微微颔首，服务生转身离开。
　　门口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仓持一进门就看到坐在窗边的今由衣。
　　“去非洲采风还顺利吗？”他放下背包，坐到她对面。
　　头发留到肩背的长度，皮肤似乎也晒黑了些，三个月未见，再次看到面前的人他觉察出一丝陌生，但她的眼神依旧灵动，非洲之行让她的神态又恢复到认识他之前。
　　似乎，又多了点别的什么。

　　“抱歉。”
　　女生有些惊愕，似是意料之中又像意料之外。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对不起……学姐。”
　　她摇摇头，没什么对不起的，如果非要说，反倒是她造成了他的困扰。
　　仓持有些不知所措，她看出他的尴尬，一阵沉默后，她对他摆摆手，“那，再见。”

　　再次见面就是三个月后。

　　如果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他自己也说不清，从国中到高中，身边的人和老妈都有旁敲侧击过，那时他虽有些头脑发昏，但要说正式的告白，甚至是恋爱，他还真想象不出对方的样子。
　　刚入大学时，由于他看起来不是很好相处，周围大部分的人早在之前就熟识，他没什么非要融入的念头。

　　于泉今由衣是顾问介绍给队里的——学校新闻社与体育事业宣传部派给棒球俱乐部的校内随行记者，是新闻系大二的学生，也是年级优秀学生代表和学生会副主席。
　　他压根儿没想到渐渐和他们以“哥们儿”相称的今由衣会在某次庆功宴后跑来对自己表白。

　　大三那年即将结束的暑假，她跟随实习公司飞往非洲的一个星期前。
　　“这么说可能会让你感到吃惊，因为我总是在你面前紧张，我怕再不说就不敢说了，所以……”她笑眼盈盈，嘴角边酒窝浅浅。
　　他那天一定是喝醉了，被当众表白对他而言很是棘手，鼻尖萦绕的酒气也并非来自他们之间。
　　灯红酒绿尽收眼底，夏日的热浪阵阵翻涌，他明明没有喝酒，却感到一时晕眩。

　　可他拒绝了。
　　拒绝了就不能后悔。

　　球队去外地打比赛，自向他表白被拒后，她就很少出现在他面前。
　　队长在门口催促他们快速收拾东西，整队回学校。他在走廊转角遇到正打着电话核对手中新闻稿的今由衣。

　　人声鼎沸之时，球场上很难注意到媒体和观众席的动向，即便此时，嘈杂的背景音仍不绝于耳。
　　他感到周围的一切都在倒退，今由衣抬头看了他一眼，客气的笑容一瞬即逝，点头致意后便从他身边经过。
　　他发现，即使她什么都没说，他也因她的“忽然”出现而方寸大乱。
　　一开始，他还认为那是源于他拒绝了她所以感到愧疚和别扭，但现在，她只是从他身边路过，如陌生人一般，他却猛然惊觉自己在做什么。
　　出来找卫生间，买饮料，难道不是因为想要看到她，和她偶遇才在这里装作自然的折了又返。

　　怦怦——怦怦——
　　“队长要我把这个给你。”
　　“稍等。”她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回道。
　　“非常感谢～”接过对面站着的人递来的相册，今由衣大致翻看了一遍，“这些就够了，也代我谢谢你们队长。”
　　她将要引入报道里的素材一一收进挎包，抬头看到他仍站在原地。

　　“还有什么事吗？”她认真的看向仓持，眼神略微疑惑。
　　他突然就没了好心情，丢下一句，“没有。”转身离去。

　　仅仅是拒绝了告白，就连普通朋友都不能做了吗。
　　呼出长长的一口气，他有些懊恼，自己好像做了什么错事。

　　后来在比赛的场馆遇到御幸一也所在的球队。
　　他原本想找他问其他的事，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你喜欢上海野萤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

　　御幸一也看他坐在那里发呆，明明说有事要问却等来这么一句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题，“恍然大悟”般哈哈大笑，仓持瞬间后悔跟这讨人厌的家伙讲这些没营养的话。

　　“你有病？”
　　没料到他竟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御幸一也再次因他的恼怒笑得抬不起头，仓持拿起手边的空罐捏扁扔进垃圾桶里，落荒而逃。

　　一个一个，都这样自大。
　　说什么怕造成他的困扰，他能有什么困扰！

　　“你喝酒了？”
　　今由衣推开面前的男孩儿，唇间还散发着柠檬与酒精的香气。
　　他的眼神似乎泛着傻劲，怎么醉成这样，她想。

　　「Lime and mint martini.」

　　他抚上她侧脸的浅棕色小痣，压抑住喘息。
　　“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她眼含笑意，轻咬下唇。
　　他低下头，目光灼灼，欲再度贴上她的唇瓣，她伸手，挡在他的下颌处。
　　遥遥的声音似海妖的低吟。

　　“洋一，拒绝的事就不能后悔哦。”

　　他像是梦到许多只蝴蝶，指尖划过夕阳下闪着光芒的小溪，儿时在小河里光着腿奔跑，蜻蜓飞走了，变成一颗痣。

　　第二天早上七点，他在今由衣的公寓里醒来，晨训他迟到了，屋内也只剩他一人。
　　手机提示灯闪烁，11个未接来电，他感到太阳穴一阵胀痛，来不及去想昨晚的事，匆忙套上衣服就往训练场赶。

　　“喂！仓持！你去哪儿了？总教练来了，今天有职棒球探过来，你还想不想参加训练了？你……”
　　他挂断电话，打开通话记录和信息栏，十几条消息没有一条来自于泉今由衣。

　　点开她的主页，犹豫片刻，又暗灭屏幕。
　　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他以为自己表现得足够正常，甚至是毫不在意。
　　可当队友们在庆功宴上玩笑的说起从学生会那里听来的，有关于她的那些传闻。
　　无意识接下身旁的人递来的一杯调酒，两三口下肚，胃部一片冰凉。
　　怎么走到她的公寓，和她说了什么，又为何满脑子都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所有的一切，他明明都记得清楚。

　　嘟……嘟……
　　电子女声响起，仓持按掉电话。

　　一个星期过去，他去今由衣的公寓，学校都没见到她的身影，打电话、发消息她通通没回，她社交平台的账号也没任何更新。

　　“啧。”
　　他烦躁的揉揉头发，怎么就在那种状态下，因道听途说，做了如此荒唐的事。

　　“被表白我当然会开心，但也总不能来一个就喜欢一个……”

　　她推开他。
　　“你该回去了吧。”

　　“你把我当什么？”

　　“如果我说只是一时兴起，现在不喜欢你了呢？”
　　“你是，认真的吗？”
　　他有些发懵，又像是被戏耍后的心有余悸。

　　松开拽着她小臂的手，他抓起放在脚边的背包就走。

　　原本来这里要和她说什么呢？

　　他想要说话不算话……

　　可现在，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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