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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溪市,乌江大学。
狂风呼呼作响,一节枝干自高空折断,啪一声落在地上,将在树林里亲吻的小情侣吓了个正着。
女生甩开对面抱着不撒手的男生往小路上跑,“我看你真是有病,好好的酒店不去,非说这里更有氛围感。喂蚊子就算了,要是被树砸死了,我找谁说理去。”
“宝贝你别跑啊,我也不知道今晚是这鬼天气,早知道今晚就不约你出来了。”女生跑得有些快,瘦弱的男生在后面有些跟不上,小跑两步就开始喘气:“呼,呼......”
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男生看四下无人打算一鼓作气追上去,却听前方扑通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女生凄厉的尖叫声:
啊——
男生被吓得浑身一抖,呼吸都乱了节奏,没管前方是何情况,撒丫子就向反方向逃窜而去,好像身后有数以万计的鬼魂在追。
前方小路上,女生被上空突然砸下来的人吓了一跳,想回身去叫男朋友,却发现对方早已没了踪影。地上那人一动不动,昏暗的灯光下红色液体一下子蔓延开来,妖冶似一摊微型湖泊。
女生呼吸凝滞,微微抖动的手险些捂不住嘴,头探出去些又立马缩了回来。
“无意冒犯,无意冒犯……”她的脑子终于转动了些许,拖着有些发僵的腿向宿舍奔去,嘴里还念念有词。
早上十点。
人工智能管理局,稽查组。
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响第三次的时候,一双手自远处将它摸了过来。
“哪位啊?”女人闭着眼,懒懒地问。
“沈奚洄!电话打三次了,你要不再晾我一会儿呢!”
对面的怒气快要溢出来了,沈奚洄也只是将听筒拿远了些,打了个哈欠。她昨晚做了个噩梦,现在还有些困。
“今天先不说你的态度问题,有正事。”作为局长秘书,陆云书的的专业素养总能压制住一些不合时宜的“问候”,“乌江大学一个教授跳楼自杀了。”
沈奚洄心里咯噔一下,昨晚的梦……
梦的主角不是她自己,是一个只有背影的男人。那人一言不合,哐嗤一下就从楼上跳下去了,她一闭上眼就是那个画面,根本睡不着。
她有些烦躁,“这有什么稀奇的,每天自杀的人那么多,局里什么时候管过。”
“这次不一样,公安那边来消息了,验完尸是个AI,周局说归你们稽查组管。”
沈奚洄收回搭在桌子上的脚,噔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
稽查组,一年前成立的新部门。上面的人不知听到些什么风声,说有极端异常AI存在,要局里上点心,这部门也就应运而生。但风声毕竟是风声,能掀起多大浪。沈奚洄,作为稽查组组长,上任一年,完蛋一年,屁用没有。要她说,这部门没事儿可以当个摆设,真有极端异常AI来了可能也应付不了。
早先还有人对她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接了这一棒颇有微词,到了现在,嘲笑都来不及。搞得她都想去检验科谋个差事了,至少人家那里的异常是实打实存在的。最主要的是,一个普通职员的奖金是她这个闲散组长的三倍。
她从抽屉取了根棒棒糖含在嘴里提神,比刚接电话时热情了不少:“陆姐,有活了,涨工资吗?”
陆云书被此人的厚脸皮噎住,但还是传达了上面的意思,“钱我不知道,人倒是有一个。”
“新人?”沈奚洄微怔,她有向上面要过人吗?一个劳力溢出的两人组,要不是怕风声又起,极有可能两个人都要被裁。如今再多一人,又要多张嘴吃饭。
但对面像是怕她追问,只说了句让她上去领新人熟悉下环境便挂了电话。
“什么新人?”一个穿着红色T恤的少年像团火似的闯了进来。
他的发梢还粘着点水汽,随着发丝一抖一抖:“组长,你猜我打听到什么消息,有异常AI出现!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稽查组不用吃干饭了。”
沈奚洄“哦”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将独自燃起来的贺昀和自己隔开一段距离。没有多的钱拿,但有多的事干,这有什么好开心的,反正她提不起什么兴致。
交代贺昀去二楼取资料后,沈奚洄认命地往十五层走。
出了电梯走两步就是秘书办公室,但她又走了两步,拉开门闯进了隔壁的局长办公室。
“周在野,就算我这个组长再没存在感,塞新人之前也要知会一声吧。”她刚关上门就迫不及待开口,半点儿没注意到周局长根本没在房间里。
江清涧本在低头看资料,听到有人进门也未抬头。直到那人提到“新人”,他意识到说的是自己,方才抬头扫了眼门边的女孩,淡声开口:“周局刚出去了。”
清冽的声音划过沈奚洄耳畔,她微微一怔,扭头看过去。陌生男性,约莫二十多岁,白而薄的皮肤覆在高耸鼻梁纵分的颅骨上,脖间青色筋脉一搏一击清晰可见。
长得倒是不错,但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沈奚洄“嗯”了一声就挪开视线,坐在了软弹的皮质沙发上,丝毫没有为方才的话感到尴尬。
于是乎,一个在那边整理入职资料,一个在这边无聊地甩腿看手机,两人相安无事坐了一会儿,直到门哐的一声打开又合上。
里面的人起身颌首,“周叔好。”
沈奚洄也点头做了下样子,“周局好。”
周在野在外人面前时向来有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严肃,今日不知怎的,坐到办公椅上,双目含笑:“看来你们俩已经认识过了,那我就不过多介绍了。小沈,带清涧熟悉一下环境,以后就是同事了,好好相处。”
沈奚洄偷偷翻了个白眼,自小被周在野收养,虽说旁人不知情,但怎么说也算他半个女儿吧,话到嘴边就“小沈”,对着那边那位就“清涧”。
但是,那人居然是她的新组员。沈奚洄重新看向江清涧,却不期然与对面视线相交。
她仰靠在沙发上,两腿交叠,这副样子落在江清涧眼里实在算不得好,没忍住蹙了眉头。这微小的动作被沈奚洄及时捕捉到,她对这人是不是走后门的并不关心,但那副眼高于顶的清高样让她对江清涧的印象大打折扣。
从前在孤儿院的日子已经过去太久,但那些像挑选货物一样充满算计与嫌弃的眼神却让沈奚洄记忆犹新。不友善的眼神她见多了,这才哪到哪。
沈奚洄起身过去拉开屋门,对着里面喊:“新来的,带你去转转。”
里面那位仁兄没说什么,缓步跟了上来,只是等门关上后,快步走到前方,把怀中的个人资料递过来,一字一顿道:“江清涧。”
沈奚洄抬头,正面对上那黑沉冷寒的眸:“哦,沈奚洄,你未来的…上司。”
气势这种东西,有人自小培养,阅历与学识将骨肉撑了起来,还有人摸爬滚打,见谁都能吼上两声。反正,谁也不输谁。
没等这位未来上司领他转转,江清涧就收回视线,从楼梯转身而下,留下一串干脆的哒哒声。
沈奚洄则耸了耸肩,按了电梯后就翻开资料看了起来。28岁,教授,啧,确实有傲气的资本,但这样的人来她这小破组有何贵干呢?就是让周局给他新辟个部门,也不无可能。再不济,直接空降顶了她这组长位置也行,但她回忆了下这人端肃冷脸的模样,立马否了这个想法,不成,不成。
叮,电梯终于从上方驶来,沈奚洄刚进去,有几个人就缩在了角落,面朝反光的亮面,恨不能挤进去,反正怎样离得远怎样来。她揉了揉拳头,心想,早知道暴力这么有用的话,她应该早几个月用拳头把这些说三道四的人钉在桌上蹂躏一通的,可惜,真可惜,还让他们多蹦哒了些日子。
叮,没再多给一个眼神,沈奚洄转着手里的资料,快步离开了这里。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两个人寂静无声地坐着。沈奚洄挑眉,能让平日里叽叽喳喳的红毛鹦鹉贺昀闭口不言,这江清涧也算是个人物。
稽查组的位子拢共只有四个,两位老人占了靠窗的一排,就只剩下外侧两个。也不知道贺昀说了些什么,江清涧坐在了沈奚洄旁边的位置上。
看她进来,贺昀扬了扬手中的U盘,指着套间问:“去会议室?”
“走。”沈奚洄没沾座,把资料甩在桌上就跟着贺昀推门进去。
会议室的桌子是个呆板的长方形,等两人都坐好后,江清涧才落座在他们对面。
案发现场的照片被投在大屏上,在坐的都不是刑侦出身,贺昀更是从未见过这般场景,狠狠地吞咽一波才压下了那点自胃里翻腾出的不适感。
“地面有大量血迹,皮肤组织大面积破损,口鼻均有出血……”江清涧不带任何感情地形容着照片中死者的惨相。
贺昀的注意力跟着江清涧在画面上动了起来,跳脱出了整个场景的冲击,缓过来一些。沈奚洄不一样,她对血腥本身没那么大的反应。但那被血色浸染后仍能看出蓝白纹路的衬衫陡然入眼,她脑中嗡地一下——
梦里那个人,穿的也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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