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知夏

　　盛夏和凛冬隔了一个秋天，我和你的名字也是一样，一个夏，一个冬，差了个秋。
　　我是江之夏，你是凛冬，春夏秋冬，欢迎你来到我的夏天。
　　——江之夏的随笔《他的凛冬》

　　“江之夏”，尖锐的嗓音划破教室，班主任老黄重重地拍着摇摇欲坠的铁门。
　　“你给我站着，别人安安静静的上自习课，你在干嘛”，老黄疾步走到后排，将手里的夹着A4纸的书怒摔在他的桌上，气极了。
　　书本摔在桌上时，堪堪掀起了夹着纸张的那页，纸张随那微小的风飘出，落在了男生的鞋尖上。
　　江之夏眼尖，在那张纸翻转的那一刻，撇见了两个字“凛冬”，新同学？

　　老黄敲了敲桌面，将江之夏的注意力重新引过来：“看什么，回答我的问题！”
　　“和同桌说悄悄话”，江之夏很诚实，压着向上翘的嘴角，慢慢地将字吐出来。
　　他站得笔直，如同老兵一样，时刻听着党的教导。

　　老黄怒瞪了他一眼，抬手指着禾安，“你们两个，放学后来我办公室，也和我说说悄悄话”，一字一句都带着一滴滴水，降落在江之夏的随笔本上。

　　江之夏皱眉，拉平嘴角，当着老黄的面，躬腰从抽屉里抽出纸巾，抓着擦拭随笔本的口水。
　　“现在说也可以啊”，他漫不经心地，“我们在聊如何治疗你的秃顶”。
　　禾安的头越埋越低----哥，求你别说了，别再说了。

　　“你给我站出去”
　　这种场景在高二（2）班时常见的，班里的其他人都习以为常了。

　　“哦”，江之夏撇了一眼老黄，绕过他，特地绕到前门出去。
　　教室外，女生站在墙边，低头盯着鞋尖，怯怯地听新班级里的怒吼。

　　江之夏长腿跨出教室时，抬眸就看到一个瘦瘦弱弱的女生站在墙边。当他看过去的时候，女生抬头恰好也看过来，随后很快又低下头。
　　他双手插着裤兜，自然地走到凛冬的旁边，侧身靠着墙站着，视线完全黏在女生身上。
　　江之夏不说话，凛冬也不说话。

　　半响，他熬不下去，压低嗓音问：“在看什么呢？新同学。”
　　凛冬惊地抬起头，直愣愣地瞧过去，瞳孔收缩，她往后退了一步，紧紧抿着唇摇头。
　　“嗤”，江之夏低低地笑了声，明朗的声音随着微风浸入凛冬的耳朵，“我叫江之夏，新同学呢？”

　　凛冬软糯地回答：“凛冬。”
　　江之夏双手环胸，挑了挑眉，学着她声音，软软地问：“新来？”
　　凛冬没去看他，缓慢地点头，眉毛拧成一团，有些不满，但又不敢反驳。

　　对于凛冬来说，眼前这个男生就是一个刺头，班里的捣蛋鬼，老师眼中的调皮蛋，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凛冬进来”，老黄对着门口喊了声，语调放低。
　　凛冬听到着声音，似乎从男生炽热的目光中得到解放，急忙转身，往教室里走去。

　　江之夏往右挪了一下，背靠着窗户，懒懒散散地站着，余光却偷偷的瞄了一眼讲台上的女生。
　　软糯的声音透过玻璃窗，传到外面时，更小了。
　　他听得很仔细，她说：“凛冬，冬天的冬，镇中转来的。”
　　声音很好听，温婉流转，调调里填满了凛冬的冰冷，似乎带着初春的暖意。
　　他微微勾起唇角，撩起眼皮，看向红砖旁边的大树，眼里倒映着阳光下的嫩叶。

　　红砖缝隙中那细小的黄花似乎被那盛夏的炽热浇灌得畏畏缩缩的，而毫不起眼的嫩芽，却迎着炽烈的阳光，挺拔着细小的绿杆。

　　“凛冬”
　　“江之夏”
　　他喃喃道，“春夏秋冬，倒是还隔了个秋天。”

　　蝉鸣的盛夏，夹杂着少年身上的肆意张扬，悄然的沉溺于凛冽的寒冬中，百年大树承载着少年悸动的心，向着冬天，奋然出发。

　　——

　　下课。
　　江之夏慢悠悠地走回座位，也了一眼同桌，拉开椅子，坐下。
　　禾安嬉皮笑脸，伸长退腿，整个身体往后靠，摇晃着椅子，“我说江之夏，下次可以不用那么诚实的。”
　　“呵，诚实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他岔开腿，踹了一下禾安的椅子。
　　“刺啦”，很刺耳，他们这边的动作吸引了大部分同学，连同凛冬都抬头望那边看了一眼。
　　禾安扶住桌子，脚趾扣紧鞋垫，稳住身体。
　　“江..之..夏”，禾安侧头，瞪着他，咬牙切齿：“你真的很欠揍。”
　　“是吗？”，江之夏笑呵呵地道。

　　禾安诅咒：“祝你没有女生喜欢。”
　　江之夏像看小学鸡一样看他，“幼稚。”
　　“要吵出去吵”，沈焾转头，攀着椅背，吼道，语气十足十得像老黄。

　　在江之夏看来，沈焾就是老黄的替身，总是有事没事教育他，而且还喜欢打小报告。一个大男人这么告状，他还是第一次见，但又不得不屈服于他这身本事上。
　　老黄警告过，一旦被沈焾记三次名，就叫家长。

　　江之夏，禾安异口同声：“哦。”

　　男生的吵架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
　　作死的两个人被人骂了一句，都讪讪的闭嘴。

　　“诶，夏哥，新同学长得挺漂亮的”，禾安抬手勾住江之夏的脖子，往自己的方向紧了紧，两颗圆滚滚的脑袋挨在一起。
　　“是吗？我觉得你嘴适合闭上”，江之夏侧眼瞧他，“松开，不松的话，我不介意把你送走。”
　　禾安讪讪地闭嘴，意识到触碰了某人的底线，立刻松开手，转了个声和他“讨论”：“你最后一个字是夏，她是冬，春夏秋冬，班里就差个春秋了。”
　　江之夏面无表情地说：“那是不是还差一个插秧的，差他把你插进地里，就像这样。”
　　他随手捻起一支笔，撕下草稿纸，用力戳下去，“嘶”，破了个不规则的洞。

　　禾安瑟瑟发抖，他拉开和江之夏的距离，抱住自己，“残忍，残暴，没有女生喜欢的东西。”

　　江之夏：“你才是东西。”
　　禾安：“你就是东..”
　　沈焾转头，提高音量：“闭嘴。”
　　禾安将最后的一个字咽回喉咙里，默默地闭上嘴巴。

　　禾安：班长真凶，还是江哥好。
　　江之夏：班长真凶，还是凛冬好。

　　一整天，江之夏的脑袋里都是凛冬怯弱的表情以及那温温柔柔的声音。
　　他想再靠近一点，于是举手，主动要求站在最后面听课。
　　老师诧异，这玩意开始认真听课了，于是大手一挥，批准他的请求。

　　结果一整节课下来，江之夏慢慢地挪到凛冬的身后，好在老师也没注意，只是觉得他孺子可教也，回办公室对江之夏转变的学习态度一顿夸赞。

　　那节课，是江之夏过得最快的课，他时不时督一眼女生的字迹，又看一眼女生头上的发圈，夹在书本上的纸一笔笔勾画着女生的背景，虽然很丑。
　　他觉得自己在凛冬看来，肯定是变态，最后他收敛了一点，往他的座位处挪了一下。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凛冬微微的松了口气，她的确觉得，江之夏是个变态，他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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