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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隐台受刑
云隐台边围了许多仙官,他们都在等着曲晏殒命。
曲晏的双手被捆仙锁束缚在身后,数道天雷在他头顶炸开,接连不断地劈在他身上。
万雷噬心,是天界最重的刑罚之一。
且不说噬心之痛,单是万道天雷加身,都能让修为稍浅的仙官灰飞烟灭。
“残害仙官,枉顾人命。曲晏,你若诚心悔过,本君还能留你全尸!”
云简一脸正气,声音肃然而冷冽。
曲晏艰难地抬头看着他,扯出一个欣慰的笑,“这衣裳适合你。”
“你对得起师尊吗?”云简缓缓走向台上。
天雷猛然降下,他步子一顿,肩膀不可察觉地抖了抖,随后疾步来到曲晏身边。
他低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曲晏,往日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此时已凌乱地披在他背后,被污血凝成一缕一缕。
他最喜爱的头冠,已被天雷击碎在地。
“别过来……脏……”,曲晏睫毛微颤,紧接着落下一滴泪,“师……师兄……杀了我吧……”
听见曲晏的哀求,云简手捏剑诀,召出“映魂”。
一道无匹的气劲袭来,天雷竟在空中顿住一瞬 ,随即斜着劈向了云隐台下,吓得众仙官纷纷闪避。
“不愧是清和仙君,好强的剑气!”仙官们站在不远处赞叹。
云简手握肩剑柄,将力量凝聚在剑尖,金色剑光闪烁,无数剑影将曲晏团团围住,一时间鲜血横流。
此刻,曲晏的膝盖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血泊中。
“映魂”还在云简掌中长鸣,他险些没有压住。
众仙官见曲晏倒下,纷纷摇着头离去,口中还念叨着:“可惜……这样好的机缘怎么就落到了他身上……”
不多时,云隐台只剩下云简与曲晏二人。
白玉京雷声轰鸣,经久不息,足足劈了八个时辰。
“谁在云隐台受罚?怎么用这样重的刑?”
“是昨日刚飞升的那位,方才被万雷噬心呢!”一位仙娥臂弯挎着刚采的灵草,同另一位仙娥谈天,“听闻是清和仙君请缨施刑,他最是公正,必不会轻饶的!”
“哼!曲晏那样的恶种死不足惜,即便是灰飞烟灭也难平众怒!”
“是啊!坏事做尽就罢了,竟还敢弑神!这种人怎配为仙?”
雷声在整个白玉京之间回荡,两个仙娥被吓得抖了几抖,便不敢多言,各自回了神殿。
云简依旧站在台下,等到最后一道天雷降下,才得以上前查看。
曲晏身上除了雷刑留下的伤口外,还有不少“映魂”留下的细痕。他的长袍被殷殷血流染透,让人辨不出原本的颜色。
云简带着曲晏的尸身离开云隐台时,那具尸体的双目鲜血直流。
“清和仙君。”一位仙娥小心提醒,“仙规第四十四条,除云隐台与噬骨观外,白玉京不得见血。”
闻言,云简撕下自己的袖角,遮在曲晏的双目上,血流在顷刻间凝住,而那片衣料竟未沾上半分血迹。
向来最重视仪态的仙界翘楚清和仙君,此刻正带着一具满是污血的尸体去往魔界。
魔界又称幽都,坐落在一片漆黑的虚空之中,这里总是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用曲晏的话来说,幽都里没有人味。
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时的幽都上空笼着白色的结界。
这是御尊大帝玄曜所施的封魔结界,为的是防止魔界的人干扰仙界施刑。
云简来到幽都时,魔尊正欲冲破结界。未等云简躲闪,魔尊之气已然将他击伤。
一股殷红,从云简的嘴角溢出。
他早已料到魔尊会不顾一切冲破结界,并未觉得吃惊,神色淡然地取出手帕擦拭嘴角的血。
“老子当初就不该信云鹤那老鳖孙的鬼话!你们仙界没一个好东西!”魔尊破口大骂,“呸!什么心怀苍生?不过是为一己之私罢了!”
云简将曲晏的尸身交到魔尊手中,随后朝魔尊深深鞠了一躬,道:“帝君交代的事情,在下已经完成,剩下的就交给尊上了。”
云简正欲离去,远处传来一阵温柔的声音:“仙君留步。”
回眸望去,曲晏的母亲江时雨正从远处小跑而来,怀中还抱着一个木盒。
“小简,这是阿晏留给你的。”江时雨神色温柔,眼角闪着细碎的泪光,“他宝贝得很,说是要等你生辰再给你,可惜……”
“江夫人,节哀。”云简表情僵住,盯着那个木盒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吐出这几个字。
他怔怔地看着曲晏的尸身,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像是吞了万根针一般,痛得无法言语。
“小简,你不必太过自责,阿晏交代过,此事不能怪你。”
说着说着,江时雨哽咽起来。
魔尊一手护着曲晏的尸体,另一只手揽过低眉垂泪的江时雨,“仙君请回天界复命吧。”
“那在下便先告辞了,日后若有……”
“白玉京与幽都殊途,日后莫要往来了。”
云简话音未落,便被魔尊堵了回去。
他离开幽都后,去了净月观。
净月观是永朔村外,净月山上的一个小宫观。
飞升前,云简与曲晏跟随云鹤仙君在观中修行数十年,与村中的村民十分熟络。
曲晏飞升后忽然魔性大发,屠尽了全村人,连恩师云鹤都未能逃离魔爪。
一夜之间,永朔村只剩尸山血海。
云简坐在净月观院中的石凳上,缓缓打开那个木盒。
盒中除了一个精致的剑穗之外,还有一方绣着“清和”二字的手帕。
他拿起剑穗,剑穗上挂着的传音铃忽然响起了曲晏明快的声音。
“师兄,你的剑上缺了个剑穗,我请村长夫人教我做了一个,你一定喜欢!先前我在颍州城闲逛时,瞧见这方帕子上绣了你的尊号,想到你随身带着的手帕已经旧了,便买了下来,打算和剑穗一起送给你。小爷我可是时刻记挂着你的!对了!我和师尊还给你制了新衣!”
云简坐在石凳上,身后的桂树被风卷落几朵小花,不偏不倚地落在那方帕子上。
他的心猛烈地跳动着,胸口传来枕着闷闷的疼痛,紧接着喉咙一紧,喷出一大口鲜血。
血腥味很快被裹挟着桂香的秋风卷走,云简坐在桂树下眯着眼,传音铃里不断重复着曲晏的留言。
日落后,云简不紧不慢地收拾好云鹤的遗物,回了白玉京复命。
“清和,你身上的熏香似乎比平日浓了许多。”
“身上沾了血腥味,小仙来之前熏了香。”
玄曜凝视着云简,“本尊还以为你行刑时受了伤。”
云简察觉到玄曜那道带着审视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于是后退一步,低头拱手,“曲晏身死,尸体已送至魔界,还请帝君允小仙下凡为师尊和永朔村的村民们守灵。”
“哦?你打算守多久?”
“六百一十二年。”
“这个时间于你而言,可有何寓意?”
云简抬起头,敛眸凛声道:“永朔村有五十户人家,妇老携幼共计二百零二人,每人孝期三年,总共六百零六年。”
“剩下六年作何解释?”
“师尊教养之恩,昊天罔极。”
玄曜略一迟疑,带着笑道:“你降服罪仙曲晏是大功,想做什么,本尊都应你。”
“多谢帝君。”
从此,云简从仙界晚生之楷模变成了永朔村的土地神。
净月观院中的桂花开了又落,云简就这样守着用永朔村,从当初的荒无人烟,到现如今的一片宁静祥和,也只过去了一百年的时间。
错落有致的房屋外围,是一望无际的稻田,稻浪滚滚,秋风拂过,发出一片沙沙声。
碧清的江水边,几位妇人一边浣衣,一边闲聊,垂髫孩童聚在一起嬉笑玩乐。
云简一袭素衣走在青石铺成的小路上,一位束着马尾的少年与他擦肩而过。
“师尊!”少年回眸带笑,“我去钓鱼啦!”
云简的脑袋里“嗡——”了一声,恍然间,似乎看到了年少时的曲晏。
那时他总爱拿着鱼竿鱼篓,跑到山下的溪边垂钓。
云鹤虽有不满,却回回都让云简到山下给他送斗笠。
“给你,斗笠。”
“多谢师兄!”
曲晏接过斗笠,眼眸一弯,笑得散漫不羁。
“今日定要钓一尾大的回去给师兄炖鱼汤!”
言罢,曲晏坐在溪边,静静地把着杆。
云简怕惊了鱼,只是默默坐在曲晏身侧等着。
耳畔是萧瑟的秋风,云简望着被秋风推向远处的溪水,在回忆中越陷越深。
“师尊!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钓鱼?”
少年轻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云简回过神来,轻轻笑了笑。
“小挽,钓鱼要专心。你这样叫我,可要把鱼都吓走了。”
那少年龇着牙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云简变出一个斗笠,戴在少年的头上,随后在少年身边坐下,望着被风推向远处的秋水。
“师尊,等徒儿钓条大鱼回去给你炖鱼汤!”少年挺直背,充满自信道。
未听到云简回应,少年侧过脸,却见两颗晶莹的泪珠正从他的眼角滑落。
“师尊,你怎么哭了?”
云简低头揉了揉眼睛,声音有些沙哑:“江边风大,不慎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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