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

　　雨水顺着"极光网吧"的霓虹招牌滴落，在积满油渍的水泥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圆点。
　　凌晨两点的后巷里，几只野猫正在翻找垃圾桶，塑料袋被扒拉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柜台后的少年被这细微动静惊醒，猛地直起腰板，金丝眼镜滑到鼻尖。
　　他下意识摸向藏在抽屉里的甩棍，直到看清是猫才松了口气。
　　白发扎成的小揪因为趴着睡觉已经散开半边，几缕银丝黏在颈侧，被网吧劣质空调吹出的冷风轻轻拂动。
　　"32号机要桶泡面，老坛酸菜味。"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夏落手指一颤，圆珠笔在值班本上划出长长一道。
　　点单的是个穿高中校服的男生，眼底挂着和他同款的黑眼圈。
　　夏落扫了眼墙上的电子钟——2:17AM，这个时间还穿着校服的高中生，不是逃家就是逃学。
　　"加肠吗？"夏落从柜台下面拿出泡面，塑料包装在寂静的深夜里发出刺啦一声响。
　　"加两根。"男生掏出皱巴巴的纸币时，夏落注意到他手腕内侧有未消褪的勒痕，像是被什么捆过。
　　这种伤痕他太熟悉了，三个月前他翻窗逃跑时，自家防盗窗的铁栏杆在他手臂上留下过几乎一样的印记。
　　热水器咕嘟咕嘟沸腾起来，蒸汽模糊了夏落的脸。
　　他故意多等了十秒才关开关——这是他在极光网吧工作三个月摸索出的技巧，水温刚好能泡软面饼又不会太烫嘴。
　　网吧最角落的32号机是监控死角，常有客人在这里看不宜公开的内容，泡面时间久些能避免撞见尴尬场面。
　　"您的面。"夏落把泡面放在托盘上，附赠了包从自己存货里拿的榨菜。
　　男生抬头看他时，他迅速垂下眼帘，假装整理柜台上的槟榔包装盒。
　　在这个城乡结合部的网吧里，施舍善意是件危险的事，就像野猫对陌生人露出肚皮。
　　男生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端着泡面快步离开。
　　夏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把那张被手汗浸软的纸币展平，塞进收银机最底层。抽屉里躺着他全部家当：三张百元钞、几个硬币，还有一张被撕碎又粘好的市一中录取通知书。
　　玻璃门突然被撞开，风雨卷着三个浑身酒气的男人闯进来。为首的红毛一巴掌拍在柜台上："小崽子，给哥几个开个包间！"
　　劣质白酒混着汗臭扑面而来，夏落不动声色地把抽屉推回去，眼镜链在灯光下晃出一道冷光。
　　"身份证登记，包间最低消费八十。"
　　"登记你妈！"红毛同伴抻长脖子往柜台里探，"老子在这上网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
　　他胳膊上的青龙纹身已经褪成墨绿色，随着动作在松弛的皮肤上蠕动。
　　夏落摸到甩棍的瞬间，值班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王叔趿拉着人字拖走出来，睡眼惺忪却带着股狠劲："大半夜吵吵啥？警察刚走不到俩小时，要我打电话叫他们回来喝茶不？"
　　三个醉汉骂骂咧咧地走了，玻璃门来回晃荡，震得门口风铃叮当作响。
　　夏落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掐进掌心，四个半月形的红痕正在慢慢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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