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朋友藏不住一点

　　骄阳似的火焰，还有不停歇的蝉鸣，让夏日越发懒惰，却抵挡不住如枝桠冒出得欢快。

　　2015年，八月。

　　南华中学新生已军训几天，大家随即相识，晚课间比之前吵闹许多。

　　季然恹恹趴在桌子上，没熟人在时，她性子慢热，以至于到现在没有一个能说上贴心话的人。

　　这时，有同学在走廊的窗户大喊：“季然，有人找。”

　　季然顺着那大嗓音透过窗户扫视一排，定格两秒，没有熟人面孔，倒是男孩朝她挥了挥手，眸子漆黑，嘴角淡扯着。

　　一片绿装里，蓝白色的校服格外显眼。

　　季然不明所以，她收回视线，往门口走去。

　　她与他距离很近，注意到眼前的少年领口上的两粒扣子只扣了第二粒。

　　风一吹，撩起他额前的碎发，季然能清晰瞧见他硬朗的五官，视线不免多停留了几眼。

　　对方察觉出季然行为，笑了笑，没有大惊小怪的，似是习以为常。

　　久而久之，季然也意识到了什么，她慌忙错开眼，干巴喊了声：“学长。”

　　“给你。”

　　骨骼分明又修长的手朝她递出了东西。

　　是个透明袋子。

　　一眼能看出来放有零食和牛奶。

　　可简简单单的东西也会让人浮想联翩。

　　毕竟校园的娱乐生活少，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引来各种蠢蠢欲动的想法。

　　这不，走廊的追逐打闹声减弱，八卦气息扑面而来。

　　季然迟疑一两秒，抬头看了他，眼里带着疑惑和询问：“这…？”

　　学长挑眉，他忘了自我介绍，似乎吓到眼前这位小妹妹了，他垂下眸子，懒洋洋地说：“我是你哥朋友，他有点事，叫我给你送来。”

　　哦。

　　原来是哥哥的嘱托。

　　那还怪不好意思的，让别人停留半空，季然迅即从他手中接过：“谢谢学长。”

　　那位学长似是对“学长”俩字听得乐呵，他轻笑出声，带着玩味语气道：“不客气，学妹。”

　　本来学长、学妹是正常的称呼，可从对方嘴里听到，季然脸颊莫名一热，她囧了囧，温吞道：“那我…我进去了。”

　　“嗯。”

　　季然跨出两步，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有些不可思议，她…回头了。

　　顺着那长长走廊，少年的身影在她视野里逐渐成为渺小的存在，却一直没有消失。

　　哥哥的朋友，她都见过，可这位学…嗯，这位该怎么称呼的…她怎么没见过？

　　季然回到位置上，把那瓶牛奶摆在桌面放好，盯了好一会儿，想起了方才那对话。

　　又再次让她轻笑出了声。

　　那人还挺有趣的。

　　打课铃响起，班上的同学陆陆续续进了教室。

　　目前位置是按入学成绩排名，季然作为第一名，自然而然被班主任安排到了正中心位置，而她的同桌是个女孩子，与她仅仅相差几分。

　　没多久，班主任和几位同学抱着校服进了教室。

　　班主任按照花名册喊名字，班长就在一旁分发校服。

　　她们班主任是位女老师，叫狄薇，也是她们数学科任老师，三十岁上下，她并非古板那样，反倒穿着打扮时尚得体。

　　狄薇站在讲台，说：“校服拿到手后检查尺寸、数量，有错误的、少的，给班长报备。”

　　校服四套，春季和秋季分别两套，都用塑料袋包装好。

　　因为前半节课都花费在发校服时间，后半节课狄薇没有让她们自习，索性再次讲述校纪校规之类的，又举了犯错同学案例，颇有些恐吓小朋友的节奏。

　　季然听着听着就走了神。

　　…

　　墙上时钟准时停在八点半，铃声一打，晚自习一晃就过去了，走读生都迫不及待地背上书包冲了出去。

　　须臾，门被敲打一声：“季然，走了。”

　　季让双手插兜在前面领路，季然拽了下季让衣角，问得直接：“哥哥，今天……那人是谁呀？”

　　一时半会儿，季让还没明白过来：“谁？”

　　“就是给我送东西的那人。”

　　季让没太在意，便直说了他名字：“噢，盛嘉良，咋了？”

　　“没事。”过了片刻，季然继续追问，“我怎么没见过他。”

　　“你这小屁孩，还打探我生活了。”

　　季然有些心虚，然后说起了官方语言：“关心哥哥，是作为妹妹的职责。”

　　话一落，季让默了，步伐停了下来，季然被迫跟着他停。

　　见他迟迟不说话，季然以为自己问得太过唐突，毕竟自己从来就没打探过他身边那些朋友。正准备想找个合理的理由，便见季让转过身，打量着她。

　　季然被他看得发毛，再次斟酌着该怎么应付他，季让却出乎了她意料，不确定的语气问：“你犯错了？”

　　“……”季然虽然不理解她哥脑回路，至少没有多心，她用着极其随意地口气说，“没有，我就顺口一问呗。”

　　尽管季让不知道她想干嘛，可还是回答了她：“带回家几次，你都不在。”

　　“哦。”

　　夏日的晚风很温柔，在她耳畔轻轻呢喃着。

　　盛嘉良。

　　他叫盛嘉良呀。

　　季然心里默念着。

　　学校很大，又正值开花季节，每条路上隐约闻见花香，穿过一条小道，她们来到停车点。

　　季让在解锁自行车，而季然低着头，踢着小石子。

　　她还没学会骑自行车，初中学校就离家几步路，毕业后就被父母带出去玩段时间。回到家后，她又嫌天气太热，所以到现在她都还没开个头。

　　“你怎么还没走？”

　　“老班叫我去趟办公室。刚不看你早走了？怎么还在这儿。”

　　听见熟悉嗓音，季然抬了头。

　　正好季让仰着下巴示意在墙边的季然：“我接我妹。”

　　盛嘉良也跟着望去。

　　俩人视线碰撞一起。

　　盛嘉良似笑非笑的，让季然想起自己盯了他许久的事，不由地尴尬起来。

　　直到盛嘉良出声打破了她们无声对峙：“不打声招呼？”

　　季然思考几秒。

　　叫他盛嘉良？好像有些不妥，以前遇见季让朋友时，她也是名字加哥，这会儿照着喊也不会出错：“嘉良哥。”

　　盛嘉良眉梢一扬。

　　恰好旁边的季让也把自行车弄了出来，朝着季然说：“上来。”

　　等季然坐稳，季让丢下一句话：“我们先走了。”

　　车发动，季然微侧着头，余光瞥见摆弄车的盛嘉良。

　　出校园的路宽敞，两侧是排排站的大树。

　　人群也密集起来，登着自行车的少年们校裤都被灌了气，还有那成群结伴的说笑声。

　　这一刻的时间全然属于她们自己。

　　到家后，门刚打开，陈乔就走到玄关处，顺势接过季然书包：“军训累不累？”

　　这个问题从季然军训以来，每日必问，尽管晚上都是在自习。

　　那季让听得耳茧子都出来了，他轻嗤了声：“妈，军训有什么好累的？我当初还不是军训来着，没见你那么紧张。”

　　“你精神精力跟猴似的，能和你妹妹一样？”

　　季然换好家居鞋，很认同地点头：“就是就是。”

　　“……”季让嘴角抽搐了一下，于是用力揉了季然脑袋。

　　季然比季让矮一个头，下一秒，她仰着脑袋。

　　作为哥哥，自然了解他老妹，所以在季然跳起来那刻，非常有先见之明地踮起脚，手摁住她脑袋。

　　季然气炸毛了，奈何动弹不得，想打击报复回去都无望，她只能瞪着季让：“哥，别动我头发。”

　　“行。”季让眉角稍扬，答得干脆。

　　一边的陈乔等她们闹结束才催促她们赶快去洗手，俩人一前一后去了卫生间。

　　季泰鸿从厨房端出两碗拌粉，还有水果盘。

　　因为考虑坐了一天的硬凳子，还有那站了一天的季然，陈乔和季泰鸿并没有让她们去餐厅，就直接在客厅解决。

　　季泰鸿：“然然，撑不下去，别硬撑，要跟老师请假。”

　　季然年幼身体不太好，经常三番五次去医院，长大后虽然好了很多，可也导致长辈们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季让见父母一天问百八十遍，恨不得替季然上场，他说：“行了，有时间我都会去看她。再说了，明天就最后一天。”

　　季然咬了口西瓜，点了点头：“嗯，哥哥下课都会来看我的。”

　　解决好宵夜，季然去到父母房间洗漱，把头发吹干才回到房间，她没有急忙上床，因为她有写日记习惯，可也不是每天都记录。

　　但今天好像不太一样。

　　于是，季然坐在书桌边，刚提起笔，就对着空白页发呆。

　　嗯？

　　她要怎么写？想了想，挂在耳边的发丝掉落侧脸，季然咬住下唇，没一会儿，嘴角微扬。

　　墨汁沾染上白纸。

　　2015年8月27日，星期四，晴。

　　今天遇见一个人，是哥哥的朋友，他很有趣。

　　画上句号，季然心满意足笑了笑，合上本子，她放进了抽屉里。

　　次日一早，闹钟响起，季然眼皮格外沉重，手胡乱找手机，熟练地按下侧边键，烦人的噪音消失。

　　在床上赖了好久，季然才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无精打采换了迷彩服，就耸拉着肩膀走出房间。

　　她洗漱很快，来到餐桌，季让碗里的粥都快见底。季然才握着勺子，向嘴里塞进食物，她没太多胃口，扒拉半碗就和季让出了门。

　　抵达教学楼底，季然没有打算去教室，直奔着操场，把书包丢在一边，她就面朝教学楼坐着发呆。

　　该说不说。

　　季然发现自己视力好的出奇。

　　因为有那么一瞬间，她扑捉到了个身影。

　　就站在走廊边上，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清晨的阳光明媚，每一缕都覆盖着教学楼，照耀着她们。

　　没了近距离接触，季然肆无忌惮地盯着盛嘉良，即使看不清样貌。

　　不过…问题来了。

　　她这是在做什么？

　　季然心里泛起了特别的情绪。

　　教官哨子声吹响打乱她思绪，所有人都站回自己位置。

　　为期七天的军训到此结束，同学们脸色与前几日死气沉沉状态明显不同，各个儿精神饱满。

　　经过一系列流程，最后瞧着那些教官离开整齐有序地离开。

　　季然只有一个想法。

　　终于走了！

　　而后，她蹲在地上，从包里翻出手机，头顶传来她名字：“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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