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哪颗药丸？

　　金秋九月，丹桂飘香，果实丰收季。

　　钢筋水泥构建的高楼大厦遮天蔽日，高耸入云，人造桂花香弥漫在城市内。

　　“桂花香，还是有点假了，比不上早些年有幸闻到的芳香馥郁。”头发花白，身材瘦削的驼子站在销毁场嗅嗅空气，对比二十年前闻到的桂花香，感叹道。

　　“老头，别扯了，看着点时间等上面下下来的销毁品，看看能不能淘到什么好东西。”乌黑齐耳短发，浑身裹得严实的女孩站在废品堆积堆积起来的垃圾山上，对着不远处的老人说道。

　　“臭丫头，多看点植物，有助视力健康！”驼子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你等着到时候我找到什么好东西，改造出来的东西绝对让你刮目相看，心甘情愿喊我师傅。”

　　小姑娘毫不客气回嘴道：“你就仗着是董彬彬老爹的身份在我这里逞口舌之快，我能让······”

　　口径二三十米大的管道传出声响，销毁场的众人闻声都聚精会神，身体紧绷。只要上方出现东西，他们就会一拥而上拆卸出有价值的剩余品，翻新到黑市上重新售卖。

　　管道口打开，洪流倾泻而出。有的人向打开的闸门扔出飞钩攀爬向上，有的专注销毁品堆出的洪流，对其他视而不见。

　　驼子跟小姑娘对望一眼，点头，向后跳跃避开闸口扔下的销毁品。他们虽然贪财，但也要命，跟已经不顾现实的疯子抢东西，容易受伤。

　　惨叫声此起彼伏，东南方位半身金属义肢的青壮年从闸口边缘坠落，腰间悬挂着的绳索是他最后的生存机会。

　　奈何，运气不佳，上天无成人之美，好生之德。

　　一批人希望走闸口前往上方的世界，沐浴真正的阳光，感受真实的微风吹拂。他们就会铤而走险，从连接两个层面的闸口往上攀爬。两个月一次的闸口开放就是一次打破居住层面的机会。

　　小姑娘冷眼看着那名青壮年从数十米高的高空坠落，半身金属机械没有给他带来半点生机，悄无声息的，销毁场多了层血雾。

　　一刻钟过去，闸口缓缓关闭，仍然有人不屑一顾向上攀援。

　　小姑娘抢先老者一步，纵身跳跃，在助推器的作用下，小姑娘三两下跃过数米的销毁山，拿出工具挖掘自己想要的东西。

　　驼子老者自然当仁不让，紧随其后。弯腰，用皮包骨的手指点了点小腿上的助推器，几秒之后，他就在小姑娘的反方向落地，掏出工具箱里最不起眼的铲子，随便在铲身上点了几下。铲子造型大变，从一个小小的粉红玩具铲变成半人高泛着金属光泽的工具铲。

　　他嚷了一声：“移山啦！”

　　驼子拿着铲子正对中央，两手一握，右脚一跺铲，原先几米高的销毁山一分为二。

　　驼子手疾眼快点了点助推器，纵身离开。废品山坍塌的时候，旁人早早见到驼子的动作，边骂驼子不讲道义，边飞速躲避坍塌的波及。小姑娘自然注意到驼子的行动，放声便骂：“耍赖啊！你用上愚公铲，这不公平！”

　　销毁品滚落下来的声音盖不住销毁山上众人对驼子的怒骂，待到万籁俱静一切安定时，整个销毁场上回荡着小姑娘对驼子的控诉。

　　“愚公铲你用上来跟我打赌，有你这么刷无赖的吗！”

　　“真是没脸没皮，为老不尊！”

　　“一把年纪了，还为了······”

　　声音突然停了下来，驼子担心小姑娘怕是遇到了危险，快步到了她身边。

　　小姑娘围着一米高的集装箱转悠，绕上三四圈，三两下就被背上了肩膀，用着助推器超回家的方向跑去。

　　“小黎！”驼子老者喊了半晌，“黎白这丫头，怎么什么垃圾都喜欢捡回去。”他摇头叹气片刻，用了助推器追了上去。

　　在销毁场的人见惯了这场景，也知道小姑娘喜欢带些稀奇古怪又没什么大用处的销毁品回去，便继续埋头找心仪的废品。

　　平地而起的高楼撑着黑暗的天空，道路两边的路灯伴随着电流声一闪一闪。

　　她背着偌大的集装箱，行动却不受一丝影响，脚下生风，缩地成寸。不多时，她便在一座破烂小屋前停下。她蹲下，卸去身上的集装箱，转身摸索开关。

　　轰隆一声，见势不对，黎白用力点地，腾至半空。

　　尘土飞扬在小屋前，灰尘散去，一个“人”蜷缩成一团躺在地上。黎白蹲在“人”面前，背对着老者。老者走上前去，发现黎白神色沉静，手在“人”耳边摸索。

　　“又是一个报废的仿生机器人吗？”老者问道，他年纪大了，看事物总是模糊不清常常需要依赖工具，机械义眼价格高昂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要是他运气好，找到一个没有报废的的仿生人，便有机会冒着极大的风险重回清晰的世界。

　　“爷爷，能不能······”黎白站起来，犹豫一会，“我······想留着她。”

　　“行啊。”老者爽快答应，咧开嘴笑得不怀好意，“拜我为师。”

　　黎白一挑眉，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蹦出来：“谢谢师傅。”

　　老者满意点头，双手背在身后，转身说道：“来吧，抬着人回地下室！”

　　黎白看向缩在地上，双腿折叠到胸前，双手抱膝，头叠在膝盖上的仿生机器人，仔细端详后，她点了点头。等黎白用板车把仿生机器人拖回木屋中，老者已舒适坐在拥挤小屋内安逸地喝着水，仿佛人间莫大的享受。

　　一捆捆铜丝随意摆放在过道两边，架子上的金属器械在灯光下闪着冰冷的光泽。黎白跟着老者走过泛着蓝色光芒的走廊，到达泛着红光的地下室。

　　地下室内空间狭小逼仄，四周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古董维修工具，黎白把机器人轻轻抬到中央手术台后，对老者点点头。

　　刺眼的白光凝聚在手术台，她接过老者扔过来的防护镜便开始修理。

　　仿生人端坐在手术台，面无表情，眼尾一点痣，肤色雪白，头发乌黑，泾渭分明。黎白剖开仿生皮，替换钛钢制成的尺骨、桡骨间的电子晶体管，替换破损脱落的电线，寻找适合的钛替换仿生人断裂的骨骼。

　　随后，老者起身将仿生机器人的终端芯片连接到一旁巨大的电脑上。戴上眼镜，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过了一个小时，感受手上僵硬，他换上黎白代替自己工作。黎白动作迅速，思路敏捷，电脑屏幕上高速移动的代码照在黎白脸上。

　　老者看黎白心中满是赞叹，希望将黎白收入门下继承自己维修技术的欲望更加强烈，对自己不懂事的孙子在心里又是一顿怒其不争，只遗憾家门不幸。

　　时间过去了许久，黎白浑身是汗，头顶的聚光灯温度高得吓人，整间地下室温度惊人。老者坐在门口，守着不让任何人闯进来。

　　一声清脆提示音响起，仿生机器人睁开了眼睛。

　　“公历4082年，MBR621435，很高兴为您服务。”声音柔和，容貌清丽，仿生人眨了眨眼睛，扫视四周。她扫描面前二人身体特征，几秒，分析报告便呈现在视网膜处理器上。

　　报告显示，老者骨龄70，身体没有基础疾病，一切健康。身边的女性，骨龄19，发育不良，左手义肢构建完美，无需治疗。

　　检测完毕后，MBR621435缓缓开口，说出刻在核心的代码：“我有两颗药，一颗红药，一颗蓝药，你要哪颗？*”

　　说罢，她伸出双手，摊开在两人面前，面带微笑静候选择。

　　“我是不是把她修坏了？”黎白摸了摸仿生人的额头，试探地问老者。

　　MBR621435缓缓抬头，看向黎白，一字一句答谢道：“谢谢你，我没有被你修坏。你好，这里是哪里？”

　　黎白人有点傻，这不是她要找的机器人吧！
　　“地下城1227号，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老者缓步上前稳定局面，“我们需要你帮我们采集草药，谢谢。”

　　得到指令，仿生人抬脚就走，没走出几步却轰然倒地。

　　视线消失前，MBR621435存储最后听到的声线，并且联网一遍遍搜寻自己的搜索器机器人会有自己的记忆吗？

　　冰冷又安静的实验室内，一具睁着眼睛的“人”停滞在容器展览台上。杏眼圆脸带着无框眼镜的白大褂欢欣雀跃握住展览台上“人”的手，神经质一般喃喃自语，重复着一句话。

　　柳绒，柳绒，我们终于见面了。

　　我们终于见面了。

　　破旧拥挤街道上，面黄肌瘦瘫倒在街道上的人向她伸出求救的双手，向她投来希及的目光。

　　暴雨天，雨水模糊远处高楼上闪着红光、蓝光的霓虹灯。红色、蓝色、金色融合在带有雨水的高楼玻璃上。

　　······

　　戛然而止前，搜索引擎给出了最终答案。

　　搜索引擎回答：机器人的记忆是由多次重复的代码构成，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人类记忆，如果机器人代码出现问题，请到地下城1227号进行维修······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