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后发现被全世界威胁

　　暮秋的尾声里，城市的轮廓在薄雾中渐渐变得模糊。行道树的枯叶被疾风卷起，在钢筋水泥的峡谷间飞舞，那些焦红色的残叶最终以最新的姿态坠落。
　　转眼过去，徐家延坐在小楼阳台的长椅上，安静的仿佛要目送他们远去。可思绪突然凝滞，像一潭死水般，却在掌心划过一道无形的伤痕，迸出鲜血。他低头看着自己不知何时已攥得发白的手指，关节处也泛着青灰，不见一丝血色。当他想抬起手时，那手掌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像一片枯叶在风中簌簌作响。
　　这颤抖持续了很久，久到让他想起儿时那些无法自控的时刻——那种被无形之物攥住咽喉的窒息感，那种无论怎样挣扎都逃不脱的折磨，永远追跟在他身后。
　　为什么不肯放过他呢？！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治他于死地。
　　一阵电话铃声突然刺破了他的思绪，他盯着屏幕上闪烁的陌生号码。安静等待，第三声铃响时，他终于按下通话键，听筒里传来电流的杂音，一个沙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来
　　"打扰到你了？"
　　他的呼吸凝滞了一瞬，冰凉的手机紧贴着耳廓，传来隐约的电子嗡鸣。
　　那语调似曾相识，却又带着陌生的疏离，他努力在记忆里搜寻，却只有不堪的回忆。
　　"没有……请问你是？"他试探着问。
　　对方轻笑了一声，那气息拂过话筒的瞬间，似乎是他。
　　"认不出来了吗？"电话那头问。
　　“你有什么事吗？”他顿了一顿，实在回忆不出了什么，当真是忘记了。
　　又听对方轻笑一声，“现在的天可比之前冷多了，我来都来了，不让我进去坐坐吗？”
　　他不由得移过目光，又静坐在椅上，思考是否让他进来。
　　心绪并没有给出答案，便又听见了那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满天飞叶一样轻盈：“真的，好冷啊家延。”
　　徐家延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的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眼前若隐若现浮出了梦中的影子，时而出现，他对这也有过疑惑，看来今天就可以揭开这一团哑谜了。
　　他挂断了电话，却没有立刻下楼，指尖仍残留着通话结束时的余温。
　　门外，那道高挑的身影静立着，月光从他身后的轮廓镀上一层冷银。不知是错觉还是光影在作祟，对方似乎微微偏过头，目光穿过门缝与他相遇——那一瞬，他几乎以为他真的在看着自己。
　　夜风掠过树梢，沙沙作响。他站在原地，忽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挂断了那通电话。
　　他们彼此都没有心急，而是静静的看着那扇门后面隐藏的秘密。
　　直到大门敞开……
　　“家延，大嫂想要见见你。”
　　下颚线条如刀刃一般同疾风对抗，他站在深秋的风里，黑色风衣裹住他高挑的身形，衣摆被风掀起，又缓缓垂落，像乌鸦收拢的翅膀。枯叶擦过他的靴边，碎成更细的残渣。我们之间隔着三步的距离，却像隔着一整个降温的黄昏。
　　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死结。
　　好久不见，小叔。
　　“叔，我们没有关系了。”
　　我们早就没有那份关系了，当初是你们先不要我的。
　　陈函一声冷笑，“叔都叫了，还没有关系呢？”
　　心中一阵刺痛，徐家延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
　　“家延，真的不请我进去吗？”徐家延抬头间，彼此对上了那对目光，他的眼中是对过去生活的怨恨与不满，而陈函，求自己一般，却又是充满了侵略。
　　奈何徐家延不想和他多说，转身朝着房里走去。
　　陈函紧跟在他身后，回忆再度浮影而过，身后的檀香，他记了一年又一年。
　　经过玄关，仔细看过，不能再整齐的，却有一封随意摆放的木色信封，充满了心意，可这又是多讨厌多不在意。
　　走到沙发处，随意坐下，立马听见了耳边传来急躁的声音：“就不招待了，如果有什么事就快说。”
　　好不容易来这么一趟，他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把事情说清楚，那也太没有价值了，陈函心里淡淡想到。
　　陈函没有回应，淡淡说道：“一个人住着安全吗？”
　　“谢谢你关心，我过得，好极了。”徐家延每一个字都说得很重，因为最近总觉得腹痛，胸口闷闷的所以心情就更加不好了。
　　陈函似乎也不想这样说下去，他明白徐家延，以他的脾气，下次能不能见到他都不一定了。
　　于是他蹲在徐家延面前，风衣下摆垂落在地，说道：“家延，我明白……”
　　“你明白？！你明白就不应该来找我，你们好好过你们的日子，我安稳过我的生活，这样不好吗？非要来招惹我！”徐家延情绪突然暴躁，他说完便低沉着头，似乎在压制内心的怒火。
　　他藏起泪意，他不想再做暴雨下无助的小孩了。
　　“她快死了……”陈函冷静道。
　　“快死了？快死了才来找我是为了让我去怜悯她吗？还是让我去再看那副丑恶的嘴脸，她是真的忘记自己做过什么事了，这才来存心恶心我。”眼泪与带有心酸的笑意来回打转。
　　“啪！”
　　一声脆响撕裂凝滞的空气，他的掌心带着冷风，狠狠扇在徐家延的脸上。那一瞬，灯光似乎也跟着战栗了一下，将两人的影子撕扯成碎片。
　　徐家延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脸颊火辣辣地烧起来，耳畔嗡嗡作响。他尝到一丝铁锈味，舌尖抵了抵口腔内壁，才发现自己咬破了肉。
　　这就像是一个无情的嘲弄。
　　徐家延突然抓起地上的碎酒瓶，玻璃渣在昏暗中迸溅开来，像一场无声的爆炸。他的嘴角还挂着那抹苦笑，眼神却冷得像淬了冰。
　　他没有犹豫，没有颤抖——他手腕一翻，锋利的玻璃边缘便划开了皮肉。血几乎是瞬间涌出来的，暗红、滚烫，顺着他的指尖滴落，溅在陈函雪白的衬衣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花。
　　慢慢的，腹痛也越加明显。
　　陈函僵住了。
　　他盯着那些血迹，瞳孔微微收缩，仿佛第一次意识到徐家延的血也是热的。徐家延却只是后退一步，任由血珠砸在地上。
　　“我死了，就都好过了，对吗？”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刀子一样捅进陈函的胸口。
　　灯光忽明忽暗，将他们两人的影子拉长又扭曲。玻璃碎片在地上泛着冷光，像散落的星，见证着这场无声的崩溃。
　　陈函的瞳孔紧缩，他一把扯下了自己的领带，动作粗暴地缠上徐家延的手腕。布料瞬间被血浸透，暗红色在丝绸上蔓延，像一条毒蛇缓慢爬行。
　　“你他妈疯了？！”他声音嘶哑，手指却抖得厉害，差点打不成结。
　　“徐家延！你给我好好的！”
　　徐家延任由他摆布，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角却还挂着那抹苦笑。
　　陈函抱着他冲进医院，像一对狼狈的逃犯。
　　化验单在灯光下泛着青白。医生推了推眼镜：“血清蛋白异常低下，这种情况自愈很危险。”话音未落，陈函已经揪住了徐家延的衣领：“你真的不要命了？”
　　徐家延仰头看他，睫毛在眼下投出两弯阴翳。输液管的影子横在他脖颈上，像一道未完成的绞索。
　　徐家延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望着他，眼中没有任何感情。
　　窗外，秋末的枯叶正一片片砸在急诊室的玻璃上。
　　“对不起。”陈函诚恳的跪在他床前，祈求他的原谅，许是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陈先生，我会去看他，麻烦以后不要再来招惹我，”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仿佛对世界已经看淡，对生活已经放弃，而面前的这个旧人，在那一年早就死透了。
　　看着他，陈函似乎还想要挽回什么，但也只是将眼神偏向窗外，静静说道：“好，明天下午，我在市中心医院等你。”
　　徐家延还是一副苦笑的模样，再次舔过嘴里咬坏的肉，和他没什么区别。
　　他走出病房外，杵在门外站了好久，仔细端摩，只是在心中觉得当年的小孩，似乎真的死了……
　　那些儿时的记忆难道就不让人窒息吗？
　　他从小就被当做一条狗来对待，敢情自己的弟弟还是一个私生子，当年母亲为了生下他的弟弟徐景明，可是花尽了心思要把他父亲给害死，至于那时还小不懂事，可如今怎么也忘不掉。
　　最后不还是得逞了，最疼他的人走了，他再没有人疼了……
　　雨下了起来。
　　起初只是零星的几点，砸在干燥的地面上，留下深色的圆斑。很快，雨势大了，密密麻麻地斜扫下来，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屋檐开始滴水，连成细线，落进积水里溅起水花。
　　街道上的人加快了脚步，撑伞的，披衣的，匆匆躲进店铺的屋檐下。远处的高楼在雨雾中变得模糊，只剩下灰蒙蒙的天。
　　雨越下越大，直到街上没有了人，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对不起妈妈，我错了……让我进去好不好。”
　　放眼过去，公寓里的鹅卵石小路上跪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幼小无助，他拼命的爬到门前祈求会有人为他开门，身体又会止不住抖擞，凭借毅力，他也要活下去。
　　慢慢的他爬到了二奶奶家门口，因为长期吃不饱饭，导致他营养不良，倒在雨中起不来身，他相信小叔会救他，他相信……
　　过了好久，雨也下了好久，像利剑落在他的身上，穿心的痛苦。
　　他不信邪，干瘦的手落在门上一阵一阵，那是他最亲的人了，是他最后的希望……
　　雨水占据了他的身体，也抵不住燥热的天气，徐家延胸口被挤压，大口喘气，“小叔叔！求你了……开门吧……”
　　这话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幸好，人被他叫出来，却过来嘲讽他。
　　“家延啊，你也成了没人要的孩子了。”二奶奶眼神中透露了厌恶，手边摸着陈函的头，又低头对他嘱咐了几句。
　　徐家延相信陈函，爬到他脚边，“小叔叔你求求二奶奶……我可以给你们洗衣服，干家务活我都可以……别赶我走……”
　　但他好像忘了，他还有一个妈妈，又怎么可能会收留他这个被抛弃的人。
　　屋内，陈函紧皱眉头，眼中的泪珠闪过光，双手紧握靠贴在腿边，终于说出憋了好久的话：“妈，没什么不能让他进来？”
　　灰暗的天边挂着闪电，轰隆声随之而来，风不知觉的大起来，疯狂肆意侵蚀树木，狂卷树上未凋落的叶，来回飘转，雨水冲刷在脚边，泛着凉意，透心骨的凉。
　　二奶奶冷眼看着陈函，似乎在嘲笑他不懂人世的样子，“留着他？他本身就是个祸害。”
　　“可是……他是无辜的！”说罢，朝着门口奔去。
　　“去可以，后果自负。”
　　冰冷嗓音入耳不禁让他内心打颤，脚步慢慢停止，幼小的身影，像个笑话，却还用妄想着逞英雄。
　　关门声伴着轰鸣，二奶奶家的保姆抱着一个娃娃扔在了街道旁，这雨下得太久了，就是没有要停的意思。
　　没有一人过路，也没有人会来救他，在这暗黑的世界里，就这样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他会平等的恨所有人。
　　又或许会想，如果我再听话一些，是不是就不会被扔掉了，像一条狗苟活，起码也比现在这样好得多……
　　雨依旧很大，打在身上像针扎一样疼。徐家延的缩在路边，衣服早就湿透了，牙齿不停地打架。天好黑，只有偶尔的闪电划过半边天，照清楚他的模样。
　　她说我是累赘，然后把我扔掉了，可当时我才十一岁。
　　不久后，远方成束的光刺进他眼中，只听见一阵急促刹车声，一双大手将他抱起来。
　　好暖和，他来不及想这应该是谁，本能的钻进怀中。
　　"天呐！是个孩子！"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烟草味，"玉芬，快拿毯子！"
　　徐家延被裹进毯子里，有女人在轻轻摸他的脸："可怜的小东西，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她身上散着幽淡的香，闻起来像桂花香皂，让他想起了那个脑海中已经模糊的影子。他想知道面前的人是谁，当努力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一个温柔的轮廓，模糊的脸。
　　"坚持住，小朋友，我们带你回家。”女人的声音温柔似水，要化掉他的心一般。
　　车子在石路上颠簸，徐家延依偎在女人温暖的怀中止不住瑟瑟发抖，“苦了你了，小朋友。”
　　说完，怀中便抱的更紧了。
　　刚回到家中，张玉芬来不及等待，冲进了客厅，翻找医药箱，与沈明天一同寻找，生怕这个小朋友会出点什么意外。
　　张玉芬保住他，就像是抱着自己的孩子，给他量体温，担心他。
　　“还好，只是发烧。”张玉芬见了体温便松懈了一口气，她害怕徐家延出事，这是多么可爱的孩子，可敬的生命。
　　“也不知道是谁家孩子，怎么就跑出来了。”她担心道。
　　沈明天早就看破，拉出徐家延的胳膊，道道青紫相间，还未愈合的伤，关节处肿起的包，甚至比骨头还硬，让人不忍直视。
　　“啊！”不禁心中被惊吓到，这是人可以干出来的事吗？
　　她甚至不敢想象，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忍受的住。
　　所以，他是为了逃出来，只不过碰巧遇到了大雨。
　　沈明天不再多说，摇摇头直叹息，转身走进厨房，准备做些吃的犒劳一下自己。
　　既然这样，张玉芬便不想让他回到原来的地方，她心中犹豫不决，还是害怕会找到他，毕竟这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因为他们没有生育能力，过了大半辈子，只能两个人过这一生，没想到今天这么大好的日子，上天给他们送了一个孩子。
　　她想养着这个孩子，但是心中有太多的顾虑，再多的考虑下还是要和沈明天商量一下。
　　黑金乌木的床脚下是鸭绒垫子，窗被暴雨鞭打，犹如一根骨鞭，狠狠鞭打审判全世界的不公。
　　午夜的卧室并没有亮灯，屋外的楼房早已经休息，屋内闷的让人心慌，张玉芬看着床上熟睡的孩子，他的睫毛隐隐中颤动，瞬间眉头紧锁，张玉芬在旁边一直守着，慢慢拍打他瘦薄的背，想要让他睡的安稳些，直到沈明天来叫她。
　　“老沈啊，我们是不是该帮帮他。”张玉芬看着桌上的肉菜，只觉得没有胃口，便夹了几口菜下肚。
　　只见的是他皱紧了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他很可怜，但是上天给了他一次机会。”
　　于是她不再多说，放下眉眼。
　　那天的雨不停下大，满是伤疤的身影映入眼帘，密密麻麻爬满了蚂蚁，心中一阵抖擞过后，耳旁又传出了磅礴雨声。心中发毛，又是一层伤疤，一点点抹在他心中的凹陷处，他就是一个无助的小狗，在大雨中无家可归，在人间无处可留……
　　他小心蜷缩在床，周围不再与往常那样凄凉，总是让人感到害怕，心中发颤。
　　心中的意识渐渐模糊，心脏有序为他输血，见得他脸色好些，张玉芬放下心来，守在他身边昏睡过去。
　　再一天，天色好了些，屋子里面窗帘随着风的律动翩翩起舞，帘尾柔和抚过床脚，好似以为母亲的到来。
　　原本黑暗的世界，在一场梦的催促下升起光的模样。
　　可是它谁好像还是一场未做完的梦，但是直到他的眼中接收了光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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