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何在

　　“你，靠过来些，”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盘腿坐在路边，裹着粗布的麻衣，踏着破洞的鞋，眼睛里却射出两道精光，头上的茅草堆里，插着一只不凡的玉簪，泛出莹莹的光晕，像是从哪偷来的，“再近些，再近些。”他的手指勾了勾。
　　阿寅把脑袋凑到乞丐旁边。
　　“你听说过，”乞丐说着转头扫视一圈，压低了声音，“口口吗？”他的眉毛抽搐着跳了几下。
　　阿寅一头雾水：“什么东西？”她正打算进一步追问，却见这老头好似耗尽了所有力气，躺倒在地，痴痴地望着天，发出了几声不知所谓的呜咽，阿寅走近他，戳了戳了乞丐的脸，没得到什么回应，便走开了，心里嘀咕：“他刚才说了什么来着？”
　　阿寅今年五岁，住在虎跑山山脚，是一户以砍柴为生的人家收养的孩子，阿寅买完东西急着回家吃饭，奶奶说今天有要事相告。
　　“我回来了。”阿寅放下一身的风尘仆仆，兴高采烈地坐到了餐桌旁。爷爷微蹙着眉，灰白的头发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毛茸茸的。奶奶看着吃饭吃的正起劲阿寅，几次欲言又止，终于下定了决心：“阿寅，你知道这座山为什么叫虎跑山吗？“
　　“我知道，因为山上有一只大老虎。”
　　“阿寅，你一直想知道自己的来历，其实你和这位山君关系匪浅。五年前，正巧是寅年寅月寅时，虎跑山上那位，嘴里叼着你，将你送到了我们家。”阿寅眼睛瞪得通圆，说不出话来，手中的筷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
　　“还有更神奇的呢，这也是你奶奶和我，活了大半辈子，头一次听见老虎开口说话。”爷爷话更是让阿寅惊掉了下巴。“山君嘱咐说，等你明白事理的时候，将你的身世告诉你，并让你去山上找他。”
　　是夜，虎跑山的松风和蝉鸣在阿寅的耳畔绕了一圈又一圈。次日一早，踩着日出的云蒸霞蔚，阿寅就上山了。蜿蜒的小路上绿意葱茏，晴岚暖翠融融，花影倒窥天镜。路旁清溪奔快，不管那青山阻碍。此时的阿寅还不知道这条平平无奇的路，会通向怎样一个波澜壮阔的未来。
　　“哟，你来了！”一道疏朗且陌生的声音从枝桠间传来，又像是在耳边响起。阳光从枝桠的缝隙间撒漏，点点碎金散落在阿寅的向上仰望的漆黑的瞳孔里。阵阵微风拂过一片又一片树叶，发出哗啦啦的轻响，一个人影在斑驳的金绿中若隐若现。眨眼间，人就出现在了面前，“刚才发生了什么？”阿寅心想，“没看见这个人下树啊。”阿寅从小胆子就大，天不怕地不怕地盯着面前这个高挑的青年。
　　帝释青的交领内衬，腰间是皦玉和柑黄两色的雕花腰带，朱樱色的外袍半敞着，通身上下有金丝的走线，在阳光底下反射出华彩的光晕，仔细打量一番，好似老虎身上的纹理走向。阿寅逐渐抬头，瞧见一张惊为天人的脸，黑发高高竖起，扎成马尾，发梢在风中轻飘飘地晃悠悠。
　　“介绍一下，我是未央，就是那只救了你的老虎。”未央蹲下身，与阿寅对视，晨光投进他琥珀色的眼睛。阿寅从他晶莹剔透的眼睛里看见了树木、鸟兽、虫鳞，却没有自己的倒影。还没回过神，阿寅就看见一只手在面前挥了挥，“别惊讶，以后有的是让你大开眼界的事，前提是你得活过来。”未央咧开嘴角，笑容灿烂，有着青年的春风得意，可眼底里却流露出一种亘古的悲悯和戏谑，这让阿寅有些困惑。
　　“什么叫，我得活过来？我难道不是正在活着吗？”阿寅对于生与死的认知远远超过她的年龄，这可能是一种天赋，又或者是一种宿命。
　　“不，其实你……，已经死了。”
　　“什么？！你以为小孩很好骗吗？先是什么老虎能变成人，又诅咒我死了，我看你就是个满嘴跑火车的骗子。”最近怎么老是遇到这种奇怪的人，阿寅正思忖着，面前高挑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一只毛发蓬松的威风凛凛的老虎乍现在眼前：“现在你相信了吗？”
　　“对不起，大哥，是我错了，求求您别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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