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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入朝堂,病骨权臣
“念慈!”
“江念慈 ——!”
秦辜沙哑的嘶吼穿透血雾,江念慈涣散的瞳孔里,最后映出的是皇帝染血的龙袍。叛军的刀刃穿透他后心时,怀中滚烫的躯体正逐渐变得冰冷,秦辜绝望的哭喊,在耳边炸成一片轰鸣。
剧痛如潮水般退去时,刺骨的寒意突然席卷全身。
江念慈猛地睁开眼,仿佛战火炸碎的瓦片还留在后颈,紫宸殿的鎏金蟠龙柱泛着冷光,秦辜坐在高位,右相裴元修捻着胡须的嗤笑清晰传来:“江大人莫不是病糊涂了?”
这是……早朝?
记忆如锋利的箭矢破空而来,前世此刻,他正谏言阻止蛮夷使团入京,却被秦辜怒斥“扫兴”,而三日后,这场所谓的 “庆功宴” 将成为秦国噩梦的开端。
【我,重生在能改变生死的关键点】
满门抄斩的圣旨、父亲被剜目的惨叫、秦辜在叛军围困中饮下的那杯毒酒……
“江爱卿意下如何?”
秦辜慵懒的声音从龙椅传来,江念慈垂眸,阶上那人正把玩着腰间的羊脂玉坠,上面刻着的“辜”,是他们十三岁时逃出宫在一家铺子里刻下的。
火光与血雾的残影在眼前晃动,耳边又响起秦辜临终前那句 “朕后悔了”。
“陛下,蛮夷狼子野心,此番邀宴恐有诈。”
“危言耸听!” 裴元修捻着花白胡须冷笑,眼中尽是轻蔑“江大人久病体虚,莫不是连待客之道都忘了?”
江念慈死死盯着这个罪魁祸首。
在边关出征危难之际,是蛮夷送来弹药粮草,若不是提前知晓,远在北境的蛮夷会来那鸟不生蛋的地方。
“江爱卿” 一声如惊蛰春雷,朝廷上无人敢再嘀咕,秦辜起身时龙袍猎猎作响,玄色衣摆扫过江念慈发梢,带起一缕龙涎香。
这熟悉的称呼让江念慈心中一颤,曾经那个在御花园与他追逐嬉戏的少年,如今却成了听信谗言的昏君。
“你总这般扫兴。” 秦辜语气里带着嗔怪,起身离开。
随后,太监喊着退朝。
江念慈立在文武百官之间,素白广袖下的手指泛着病态的青白,攥着象牙笏板的指节微微发颤,恰似寒梅枝桠在朔风中将折未折。
“臣惶恐!” 他再次行礼,声音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枯叶,“只是边境流民已达十万,若此时……”
“够了!” 秦辜突然甩袖,龙袍上的金线划破空气,发出清脆的裂帛之声,“江念慈,难道秦国大将军驻守两年久,战胜归来连庆功宴都办不成了?” 他转身离去,明黄龙袍渐渐消失在雕花门后。
江念慈立在空荡荡的大殿中,望着秦辜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直到沈砚轻声唤他,才如梦初醒般转身,踏出紫宸殿。
回府的路上,江念慈一直在思索,仅凭几句谏言根本无法改变秦辜的想法。
“沈砚,即刻去查裴元修与蛮夷往来的所有账目,商铺、镖局等需要出海的业务,尤其是近三个月的粮草调配记录。” 江念慈声音低沉,又想起什么补充道“悄悄地”。
深夜,江念慈的书房依旧亮着灯,他咳得几乎喘不过气,依旧专注地盯着案头的地图。
上面密密麻麻标记着边境的关隘、粮仓位置,还有裴元修势力的分布。前世的记忆在脑海中不断浮现,哪些地方会成为叛军的突破口,哪些官员会被裴元修收买,他都要一一复盘。
窗外传来细微的响动,江念慈警惕地握紧袖中的银针,一个黑影翻窗而入。看清来人后,他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大人,陛下今日下朝后,单独召见了裴元修,两人在御书房密谈了近半个时辰,现在陛下还在书房” 暗卫低声说道。
江念慈瞳孔微缩,心中警铃大作。他知道,裴元修肯定又在进谗言,而秦辜极可能会听信那些鬼话。
“密切监视裴元修的一举一动,有任何消息,立刻来报。” 江念慈吩咐道。暗卫领命消失在夜色中。
江念慈确实有点力不从心,把书桌上整理好放进柜子里,颤颤躺下。
“紫鹃”
外房守门的侍女连忙进来,担忧不已:“江少爷,你脸色好差,怎么这个点还没歇息?夫人知道了要心疼死”
“嗯,辛苦去太医院请个大夫,说我咳血头晕”
上一世是在野外病重时才知道秦辜有安插暗卫在我身边,紫鹃提着灯笼匆匆离去后,江念慈独自躺在床榻上,屋内只余烛火摇曳的光影。
他盯着帐顶,思绪万千,不知秦辜是否会如他所愿前来。喉间的腥甜时不时翻涌上来,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江念慈屏住呼吸,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门帘被轻轻挑起,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龙涎香混着夜露的气息扑面而来。
秦辜身着一袭玄色便服,未着龙袍的他少了几分帝王的威严,却多了几分年少时的模样。
“咳…… 陛下怎么……” 江念慈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却被秦辜快步上前按住。两人的指尖相触,秦辜的手掌带着温热,紧紧扣在他的腕间。
换做平常,江念慈是不会去惊动太医院的人,府里的人手是充足的,秦辜在想是故意为之还是真的病重,毕竟他从小就是药罐子。
“装病?” 秦辜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他的目光在江念慈苍白的脸上逡巡,最后落在枕边带血的帕子上。
江念慈头晕目眩,望着秦辜近在咫尺的脸庞,前世那些生死与共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现。此刻的秦辜,与前世临终前哭喊着他名字的人渐渐重合。
“臣不敢。” 他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久病的虚弱“只是心系陛下,心系百姓”
秦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早该想到江念慈这种人两袖清风,比当朝天子还在乎江山社稷。他松开手,转身倒了一杯茶,动作生硬而刻意。
“裴元修说你与蛮夷勾结。”他背对着江念慈,知道江念慈想要知道今晚书房和裴元修夜谈的内容,直奔主题。
江念慈撑着身体坐起,剧烈的咳嗽让他蜷缩成一团。秦辜猛地转身,眼中满是慌乱,手中的茶盏差点摔落。
“别……” 秦辜脱口而出,又迅速闭嘴,快步上前轻轻拍打着江念慈的后背,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
咳嗽稍缓,江念慈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陛下,信臣一次可好?”
秦辜听不得‘信任’,如一点即响的炮仗。当初江府是二皇子麾下的,江家的长子,江窦带兵逼宫,谁又知道从中传达消息的人是谁?至于江念慈,从小就伴随太子左右,从书童到左相,朝夕相伴,就算是石头也会动摇吧。
那张废太子旧部的血书里,清清白白写的‘江窦’‘江盛年’‘江念慈’,好一大家子忠良,少年将军、中书尚书令、辅政丞相...
他声音发颤," 若不是信你,叛党诛九族,你以为江家能活到今日?"
“这是我秦国开年的第一场胜仗,无论前朝历代里蛮夷族做过什么,于秦国有恩,他们是座上宾”
江念慈愣住,好像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事情走向,难道真的要重蹈覆辙吗?
“秦辜,那庆功宴由臣统辖礼部,可行?”
皇室宴会向来由礼部、内务府、司天监三方协调执行,若是让丞相插手,必定引起不满。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烛芯爆裂的声音时不时响起。秦辜突然转身,龙涎香的气息再次将江念慈笼罩。
他低头,鼻尖几乎要贴上江念慈的额头,呼吸交织在一起。
“你若敢骗朕……” 他的声音带着威胁,可话未说完,便被江念慈打断。“臣愿以命相抵。” 江念慈直视着他的眼睛,字字坚定。
秦辜猛地直起身,大步走向门口,在跨出门槛的那一刻,他又停下脚步。
“好好养病” 他背对着江念慈说道。
“若你所言属实……” 话未说完,他便匆匆离去,只留下满室龙涎香,以及心跳如擂鼓的江念慈。
庆功宴筹备的旨意一下达,礼部衙门便陷入了一片忙碌。
江念慈拖着病体,强撑着精神主持大局,他面色苍白,沁着细密的汗珠,每说一句话都要停下来喘口气,审阅着每一份文书。
前世庆功宴上,蛮夷使团借献礼之名,将暗藏机关的兵器混入珍宝匣子,待蛊毒发作、大臣们失去反抗之力时,这些兵器成了屠戮的凶器;而酒水菜肴里的蛊毒,正是裴元修勾结蛮夷巫师所下。
“大人,这是御膳房拟定的菜单,请您过目。” 礼部侍郎将卷轴呈上来。
江念慈展开卷轴,扫了一眼,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将西域进贡的葡萄酒撤了,换成江南的梅子酒。” 江念慈缓过气后说道,声音沙哑。
他想起前世庆功宴上,那西域葡萄酒中被下了蛊毒,致使众多大臣当场暴毙,这些葡萄酒正是由裴元修负责查验,他利用职权之便,让毒酒顺利流入宴会。
礼部侍郎面露难色:“大人,这西域葡萄酒是陛下特意吩咐的,说是要彰显大国风范……”
“就说…… 就说是我觉得此酒性烈,恐大臣们贪杯误事。”
将礼部和内务府的名单和裴相党羽的名单高度重合,裴相党羽名单不全,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藏在其中,干脆各自调换,将原先安排的管事替换成上一任老管事,因贪购置款被撤了管事一职位,贪财总比害命强。
他翻开内务府名单,又摸出一锭银子:"丰老管,你告老还乡四年,可还记得当年为我备的成年宴?鱼龙花灯,一叶扁舟宴,我至今难忘。"
老管事颤巍巍接过银两,江念慈续道:"这庆功宴,原班人马尽数换下,先前定的环节也都取消。剩下的,你看着办"
江念慈说完口干舌燥,又一阵咳嗽袭来。
与此同时,裴丞相府内,裴元修端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听着手下的汇报。
“大人,江念慈将西域葡萄酒撤了,还更换了许多菜品。” 一名黑衣人跪在地上说道。
裴元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江念慈倒是警惕”
他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庆功宴按原计划进行,另,着人请鹄贵妃与江丞相 ' 偶遇 ',就说有他姐姐的遗物相赠” 他的原计划中,即便酒水被换,还有其他手段,蛮夷使团中的刺客,伪装成舞姬,将毒针藏于头饰之中,准备在表演时伺机而动。
裴元修突然想到,江念慈自正月开始就卧病在丞相府,是如何得知自己计谋的?
“小白,参与这次计划的人员名单整理一份出来,随时盯着江丞相”
“是”
而在快马加鞭赶回京城的路上,谢清晏盯着手中密报,眉头紧锁如川。
他知道江念慈接下礼部差事,便是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裴元修那条老狐狸,岂会善罢甘休?
回到相府,沈砚连夜带回账本:"大人,裴元修将三分之一粮草运往云梦国,有十家商铺的装货马车运出,那是蛮夷的附庸!"
沈砚从包袱里拿出商印,和一个马蹄,上面和秦国云锦商铺的印章一样。
江念慈猛地咳血,染红了账本一角。
"云梦... 果然如此..." 他抬手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沈砚,告诉谢将军,庆功宴那日,务必盯紧宫门戍卫..."
紫宸殿内,秦辜摩挲着腰间玉坠,望着窗外残月,将案头未批的奏折揉成一团——裴元修弹劾江念慈 "擅自改宴" 的本章。
"江念慈..."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腹划过玉坠上模糊的刻痕,"你最好不要骗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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