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不见

　　姜凡又搬家了。

　　他倚在小区门口路边的路灯杆上，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根已经燃了一半的烟，微微动了动手指弹掉烟尾的灰。

　　恰是盛夏，天上艳阳高照，地面被烘得像一架被烤得火红的铁架，耳边充斥着不知从哪传来的蝉鸣声，闹得人心发慌。

　　他神色有些不耐烦地眯着眼睛微仰着头，抬起一只胳膊覆上额头堪堪挡住直射下来的烈阳。

　　“对自己肤色不够满意？”

　　姜凡闻言放下手转头看向来人，少年年纪大约十七八岁，留着一头短发，穿着白色短袖搭配一条浅蓝色牛仔裤，更衬托出那双修长笔直的长腿。

　　“阿夏。”姜凡脸上扬起明媚的笑，左边嘴角处显露出一个可爱的小梨涡：“你也是够慢的。”

　　“这大热天的，你就让我在太阳底下暴晒等你。”他声音里带着控诉：“你忙什么去了？”

　　“让你等我，可没让你在太阳底下等我。”许夏没有回答姜凡的问题，反倒目光触及姜凡手中的烟，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怎么又开始抽烟了？”

　　姜凡笑嘻嘻的把夹着烟的那只手抬起举到许夏面前：“来一口？”

　　说着他俯身往许夏那边凑，一个劲的想把烟往许夏嘴边塞，许夏握住他的手腕说话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凉意：“引诱未成年吸烟，你也是越发长进了。”

　　“走了。”许夏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回去收拾。”

　　“你算什么未……”话说一半姜凡突然噤声，他跟在许夏身后慢悠悠地走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许夏的背影。

　　走到小区大门前，余光瞥见门口的垃圾桶，他顺手把没吸完的烟丢进垃圾桶，脸上再次挂上笑容快速往前奔了几步与许夏并肩，他说：“阿夏，这次终于可以和你同居了，太不容易了。”

　　他伸出手轻轻勾住许夏的手。

　　许夏侧过脸看向旁边的人，眼底是藏匿不住的笑意：“就这么期待和我一起生活？”

　　“那当然。”姜凡握着许夏的手又紧了几分，满脸兴奋：“这可是我高中时就梦寐以求的事。”

　　两人穿过左边的路拐了个弯往右边走去，姜凡说：“刚在一起那会我去找老刘申请过换宿舍，想着搬你宿舍去，就可以每时每刻看见了。”

　　“老刘不仅不给我换，还给我臭骂了一顿。”说着姜凡重重地叹了口气：“给我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

　　“别整得这么苦大仇深的。”许夏眉眼带笑，宠溺地望向姜凡：“宿舍是没换成，但也不妨碍你半夜爬我床。”

　　姜凡闻言笑了几声不但不觉得羞耻，反倒很骄傲，他拍着胸脯自得道：“我可是姜凡哎，没什么能难得倒我的。”

　　当时老刘驳回了姜凡的换宿舍申请，并且在办公室里对姜凡进行了长篇大论的思想教育。等姜凡从办公室出来时整个人都颓了下去，回到教室蔫了吧唧地趴在位置上。

　　许夏位置在姜凡后面，他见状用笔帽那头戳了戳姜凡的后背，询问道：“怎么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姜凡露出一张苦瓜脸机械化般缓慢地转过身子看向许夏：“我去申请换宿舍，老刘给我驳回了，还说‘来学校就是学习的，住哪个宿舍都无所谓’让我把重心放在学习上。”

　　“好端端的换什么宿舍？”许夏不解地问：“和室友处不来？”

　　“没。”姜凡哭丧着脸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这不是想和你一个宿舍吗？”

　　许夏看着这么有趣的姜凡心底觉得可爱忍不住笑了一声，也就这一声没什么含义的轻笑把姜凡惹毛了，他瞬间挺直腰板怒目瞪视着许夏，恶狠狠道：“你笑什么？”

　　“我想和你住就这么好笑吗？”姜凡一不顺心就开始无差别攻击许夏，他说：“你什么意思？不想和我住？”

　　“我是因为喜欢你才想和你住，换别人求老子，老子都还不想跟他住。我告诉你，你要学会珍惜，才刚在一起就开始这样，等哪天失去了，就有你哭的。”姜凡越说越激动，差点要直接口吐芬芳。

　　“跟谁老子呢？”许夏脸上的笑意不减，他在姜凡脸上捏了一把，说话的语气加重带着警告的意思：“说了不许再说这些话。”

　　姜凡人好，性格好，脾气也好，就是那张嘴巴说话有点脏不大好听。跟许夏熟络后慢慢地被强迫着改正不许说那些话，但有时候一激动又忍不住会参杂着一点。

　　他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口无遮拦，恨不得穿回去堵住自己那张嘴，泄气地趴在许夏桌子上，闷声说：“我就是想和你住啊。”

　　“我知道。”许夏也知道自己刚刚语气不好，抬手抚上姜凡的头顶顺毛摸。

　　许夏轻声安慰道：“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住，凡凡乖。”

　　“行吧行吧。”姜凡夺过许夏手里的笔在桌子上瘫着的试卷上戳了几下：“老刘不同意，也只能这样。”

　　“好了，快上课了。”许夏双手托着姜凡的脸蛋揉了揉：“下节英语课，好好听。”

　　到了晚上，白日里说着只能这样的姜凡赫然出现在许夏的寝室。

　　刚洗完澡穿着睡衣单手拿毛巾擦着头发的许夏刚走出厕所的门便看见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的姜凡。

　　许夏没有室友，偌大的一个宿舍就他一个人住，这冷不丁地开门看到宿舍坐着个人倒给他吓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们学校的宿舍基本都是四人寝，每个班之间也不会串寝。许夏是后面才申请住校，又因为成绩优异，被安排进学校的特殊宿舍，没有室友，整个宿舍只有他一人。

　　坐没坐相的姜凡在看见许夏那一瞬便屁颠屁颠地凑过去：“阿夏，我来给你吹头发。”

　　许夏把毛巾递给姜凡，自顾自的走到椅子旁坐下：“你怎么来了？”

　　姜凡拿着毛巾擦拭着许夏的头发：“这不是晚检结束了，偷偷溜过来的。”

　　“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我是学生会的。”许夏看着姜凡拿起吹风机插好电准备给他吹头发。

　　“我知道，我就是想跟你多待一会。你要是想睡了我就回寝室。”吹风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姜凡一边给许夏吹着头发一边说：“阿夏，你头发真软，跟你的性格一点也不一样。”

　　姜凡喃喃自语：“这么软的头发，性子怎么硬邦邦的，一点也不可爱。”

　　说着说着他又像是想到什么嘴角微微上扬：“不过我还是好喜欢你。”

　　最后说着睡觉就回自己宿舍的姜凡还是留在了许夏宿舍。

　　事情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经过这一次，姜凡对偷溜来许夏宿舍这件事更加得心应手，时常赖在许夏床上，好在许夏的宿舍比较特殊，宽大的床容纳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绰绰有余。

　　……

　　姜凡和许夏出了电梯，租的房子在出电梯左边走廊最里间。

　　姜凡掏出钥匙开门，房子不大，一室一厅。客厅里摆满大大小小的纸箱，姜凡把门口有些挡路的纸箱移开看着杂乱的客厅疲惫感涌上心头：“这么多东西，收拾起来真够麻烦的啊。”

　　他绕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到沙发上，整个人躺倒在沙发上，拖长着声音说：“不想收拾。”

　　搬来新家也有好几天了，房子里清扫过一遍，该换新的地方也换了。

　　姜凡躺在沙发上玩着手机，余光时不时瞥向那些纸箱，又在心里犯愁，一边想着要不要去收拾，一边又懒得动。可让他完全放任不管等玩够了再收拾，他又做不到，真是玩也玩不痛快。

　　他烦躁地把手机丢向沙发的一侧，坐起身看着满地狼籍难受得直抓头发。

　　呆呆地望着地面，在心底好一番建设，最终认命般叹了口气站起身去收拾。

　　他把纸箱上用绿色荧光笔做记号的都搬进房间，用红色荧光笔做记号的搬进厨房，蓝色荧光笔做记号的留在客厅。

　　室内没开空调，大颗大颗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打湿胸前的衣襟，姜凡不适地撩起衣下摆在脸上抹了一把。

　　来回几趟，客厅内的纸箱便少了一半，把最后一个绿色记号的纸箱搬进房间，他索性随意的一屁股在房间的地面坐下。

　　房间没有空调，只有一台风扇，距离他所坐的位置有点远，他累得不想动也就没打开。

　　他拉过面前离他最近的一个小纸箱，从口袋里掏出钥匙。

　　钥匙圈上套有两把钥匙，一个黄色小鸡挂牌，还有一把小巧的快递刀。

　　姜凡打开快递刀一边划拉着纸箱一边对着坐床尾的许夏得意洋洋道：“看吧，这小刀方便吧。”

　　“我就说，一个东西存在肯定有它存在的道理，现在派上用场了吧。”姜凡收起刀打开纸箱：“不是无用，只是时候未到。现在就是它大显身手的时候。”

　　这么中二的发言也就姜凡一直乐此不彼地喜爱。

　　“我靠。”打开纸箱的姜凡看着里面的东西眼睛都冒精光，他迫不及待地捧起里面的东西举到面前：“哪来的？”

　　“这么帅？”

　　他手上是一个酷拽帅炸天的手办，他翻来覆去仔细打量着，手办的每一个部分都处理得很精细，手上拿着的那把剑也彰显着王者霸气，就连最容易让人忽略的剑尖处一个小小的倒勾也完美复制，精美程度不言而喻。

　　“帅是帅，不过是从哪来的？”从兴奋中回过神来的姜凡终于想起他从来没买过这玩意，他拿起纸盒试图从上面找出线索。

　　他回想着搬家时收拾行李的场景，当时他只一股脑的闷头干活也没多注意，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一点印象也没。

　　“虽然不知道哪来的，不过在我家就是我的。”他笑嘻嘻地抱着手办也不觉得累了，一骨碌地爬起身往客厅走。

　　他把手办安安稳稳地安置在电视四周的玻璃收纳柜内。

　　“完美。”姜凡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点了个赞：“不愧是我。”

　　他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脖子冲着站在阳台上的许夏喊：“阿夏，你快来看。”

　　端的是一副求表扬求夸奖的笑脸。

　　许夏从阳台走到姜凡身边，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过去，夸奖道：“好看。”

　　“我继续收拾去了。”说罢姜凡转身回到房间，他房间里那一堆纸箱里大部分都是衣物，有他的也有许夏的。

　　他把衣服从压缩袋里拿出来，用早就清洗干净的衣架挂在衣柜里。

　　不知不觉间，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在姜凡忙碌的身影中悄然流逝，等姜凡收拾好房间太阳已经西落，天色暗沉下来。

　　他活动着酸痛的脖子，拖着疲惫的身子缓步走到客厅拿起沙发上的手机。

　　手机页面显示好几个未接来电，他愣了一瞬，一边回拨过去一边嘀咕：“我姐给我打电话干嘛？”

　　电话接通，姜凡率先出声：“喂，姐，怎么了？”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姜凡笑嘻嘻地说：“原来是你送我的，我就说哪来的嘛。”

　　“姐姐你真好。”姜凡扯着嗓音对着电话那头的人撒娇。

　　“我还没收拾好。”

　　“嗯。”

　　“好。”

　　“妈叫我明天回去一趟？”姜凡面露疑惑，他这才搬出来几天就回去？

　　“行，我明天回去一趟。”

　　挂断电话，姜凡感觉有些饿，他踩着拖鞋来到厨房打开冰箱翻找着有什么能吃的。

　　扫视一圈，最终只从冰箱里拿出一颗苹果和一袋牛奶。

　　姜凡嘴里叼着牛奶袋的一角，手上洗着苹果。

　　回到客厅，他边啃着苹果边把牛奶丢在茶几上，望向旁边坐着的许夏，说：“阿夏，我妈叫我明天回去一趟，你一起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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