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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锢
墨龙又一次在悬崖边腾空而起。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千次的尝试了,每一次,他都笔直的向前飞掠,鳞片擦过薄云,在天边划开一道口子。
没有方向,不知道要飞向哪里,只知道要逃,他要逃开这片山,如同牢笼一般的深山。
可每一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就在他的身下,即将穿过层层森林,来到面前触手可及的草原边界时,从龙爪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一道红线顺着龙爪往上缠绕,速度极快,那红线起初只是微微泛起红光,转眼间便覆满全身,猛地勒紧,如同烫红的铁链一般嵌入皮肉。
墨龙在剧痛下的发出一声凄惨的龙鸣,他挣扎扭动,却换来红线勒的越来越紧,直到墨龙全身脱力往下坠落。
又失败了。
他重重的砸进树林,剧痛席卷了全身,可等这疼痛恢复后,等他清醒过来,又会回到那个悬崖,重复着逃离,然后再一次摔落,周而复始。
这大潭山里,历经了几千年,留着一只守山的墨龙,活的时间久了什么谣言都能传开。
听闻这墨龙幼年惹了大祸,遇上一位尘世闲游的仙尊,把他腰间的灵丹系数偷来吞了个干净,仙尊震怒,将墨龙绑在山洞里折磨数年,可这龙命极硬,吞了相斥的灵丹却没被反噬,甚至在这几年里催化了灵智提升了修为,扒皮抽筋都没能折磨死他,反而一口将仙尊吞下。
可笑,这小妖本事还能有仙尊强?
没过多久他的身上就开始生出红线,整个龙从此被常年的禁锢在山里,也不知他从哪打听的消息,红线因果结缘,被下了恶咒就得靠善缘偿还,找到命中之人方能解脱还自由之身。
他开始日行一善,在解脱来临前多做点好事。
老一辈的妖们看着这条墨龙在头顶,一次又一次的被红线缠紧,割的身上没有一块好肉,龙啸声传的远极了,每每遇上进山的人或者妖都要扣住他们,可手腕再怎么相对红线都纹丝不动,从来没有找到那个能让他解脱的命定之人,渐渐的墨龙在这山里如同孤魂野鬼一般。
可耐不住时间啊,这么长久的岁月,被磋磨太多,只能认命了,说守山也好救人也罢,让他守山就真守着了。
时间久了没妖在记得他是那条墨龙,他成了大潭山的山君。
把老妖熬没了,小妖又开始传,小妖们胆子大并不怕他,反而凑到一起光明正大的讨论起来。
“山君瞧着面向可凶了,可是上次我从山上摔断了腿,是他把我拎回洞里敷药的。”
“嗯嗯是的,我分不清的草药他也会帮我指点呢!”
“我化形也是靠他教的,没了山君,我连耳朵都收不回去,差点就被猎户抓走了。”
这下大家的心里一致认为,大潭山的山君善良极了,虽然表面不苟言笑冷冰冰的,但他每次都会顺手救点受伤的小妖回去,还能跟着他学点本事赖。
墨龙对此并不感兴趣。
在这千年时光,墨龙参悟出一个道理,做了错事就要付出代价。
缥缈多日的浮云轻轻吹散,阳光透过水雾洒落在溪流上,沈清被波光闪到眼,微微眯了起来。
现在还在盛夏,龙尾天热就容易缺水起鳞,他侧躺在溪水边,将龙尾懒懒散散的浸在水里,时不时摆动开,平静的溪水被搅动起涟漪。
日头还是毒辣,他用手挡住光,抬头看向远处的树林里,那里时不时的冒出一两只探头探脑的松鼠,他们一大一小忙活着,从这个树洞掏出松果,再送到另外一个更大的树洞里。
沈清起身,换了个不刺眼的位置,他躺在溪流边的大树底,薄唇轻咬着狗尾草,又将目光放回到远处飘散的云朵上。
“报告山君!松果全部搬空,保证小栗子能安全度地过寒冬期!”
刚才在树洞里搬运的大松鼠一个箭步,窜到沈清面前,他双爪叉腰,蓬松的尾巴高高翘起,得意地向他展示搬迁成果。
沈清看着面前的松鼠,对他这副炫耀模样一阵无语,他一边甩掉嘴里的草,一边将伸入溪水边的龙尾收回。
还没等沈清出声,从树上又窜下来一只体型小一点的松鼠,嘴里还叼着一个松果,顺着沈清的裤摆爬到了肩头。
小松鼠紧紧抱着松果在肩头坐稳,扶着沈清的脖子,歪着脑袋冲下喊:“桑琼!我已经成年了,也太拿我当幼崽了吧!现在就准备是不是早了点?!”
“没大没小!要叫哥哥听到没!”
桑栗没再理会桑琼,转头摸摸怀里饱满圆润的松果,这可是她精挑细选好久才挑到的如此完美的松果,她举起松果冲着沈清的下巴推了推,眼里闪着光,希望能沈清收下他的礼物。
但沈清没接,一把把桑栗拎到怀里。
他修长的手指抚上桑栗的头,轻声道:“你哥也是为你好,都成妖这么久才会化形,渡冬后再这么随性修炼,你就一直住在这里吧。”
说完提溜起桑栗后颈皮把她放回桑琼身边。
桑栗被说破现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卷起尾巴冲着沈清乖乖点头,桑琼斜靠在旁边,看着妹妹还想给山君塞松果的劲头,一把抢过松果嘲笑道:“山君不食素的好吗,早就用不着这个,这果子挑半天可别浪费了,这就归我了。”
桑栗瘪了瘪嘴,忙扑上去争抢,气的跟桑琼互咬尾巴。
大潭山数千年滋养的灵物漫山遍野,松鼠妖论体型和胆识,在弱肉强食的山里存活实在艰难,今天来就是为冬渡做趁早打算。
他们俩能遇上沈清这种级别的大妖也是因为当初,桑琼化形期体内灵力爆冲被路过的沈清察觉控制住,带回谭居调理,要是没有沈清出手相助,他们这种灵力薄弱的小妖,恐怕都不知道有没有命活着。
但此刻,沈清无奈地看着面前两只打闹的兄妹,只觉得吵,他想是时候添一门止语的课程,压着也要让他俩上完。
龙尾还残存着溪水清冽的触感,沈清不想错过这么好的天气,对他俩道:“你们搬好回去吧,我去游一会。”
话音未落,周身环绕着白气,一条墨黑的长龙从树旁腾空没入水里。
溪水拍打在身上,黑龙放松着四肢,摆尾轻轻游动,溪流里小鱼们感知到他的出现,纷纷低下头以一种恭敬的姿态退让开。
黑龙一路逆水往上窜入片冷池处,在瀑布边盘起身子。
他闭上眼凝神汇气,墨黑色的鳞片被水浸泡的发亮,沿着前爪的边缘散出一缕红线,那红线顺着龙爪向外攀附尾端消失在鳞片内,运转的气息顺着红线通往身体四处蔓延循环。
约过了一刻钟,沈清吐出一口混气,在溪水里舒展了一会,上岸恢复了人身。
刚凝神后的四肢恢复成人身,肩膀微微紧绷,水珠顺着手臂滑落,他皱眉举起手臂对着阳光,藏在龙鳞下红线被阳光照射,衬托着白皙的肌肤,红线环绕在手腕上如同血管一般蔓开,尾端停留在手臂内侧,逐渐消失透明。
沈清紧盯着红线,眼神透着复杂,他能感知到,自己的灵气逐渐压不住了,红线偶尔会密密麻麻的刺痛他,虽然这点小痛在沈清眼里比挠痒重不了多少,可换句话说,红线这是在蚕食他的身体。
是到了反噬的时候吗,他不怕死,甚至比任何人都更想死亡。
可是,不甘心,龙天身自带的孤傲告诉他,他不甘心就这么死去。沈清望着平静的溪水,嘴角紧紧的抿着。
突然!树林深处爆发一声惊叫!
刹那间远处飞鸟群起,躁动不安,片刻又伴随着一声凄惨的哀叫,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血腥,透过树林的遮挡看过去,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向着冷池的方向冲来。
沈清左手显出利爪,瞳孔泛起金光,往乱处靠近,他拨开缠绕在一起的树丛,一股血腥猛地扑上脸。
眼前,一头山虎正撕咬着一头母鹿,母鹿全身紧绷,在血泊中挣扎着,后退着,脖颈露出森白被咬穿的喉管。
他吊着一口气,前蹄着对虎头用力蹬踹,但山虎靠着体型悬殊,反口撕扯下他的一只蹄子,母鹿趁着被撕扯的空挡,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地往溪水边扑去,山虎吐出蹄子,正要向唾手可得的猎物发动最后一击!
瞬间,他被一股力量压制住,无法反抗,脖颈连着身躯本能的低俯,浑身虎毛炸起一动都不敢动,山虎浑身一哆嗦,对面有比他更强的人出现。
山虎试探抬头,就对上了一双金墨色的瞳孔,前所未有的恐惧弥漫开。
山虎颤栗着,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反抗这股气息,他喘着粗气收起尖牙,转身迅速地消失在树林深处。
见状沈清收起了利爪,闭眼恢复气息,走到母鹿身边为他检查伤势。
虽被尊为山君,这种弱肉强食的规则他不会轻易打破,不知怎么,可能是感受到母鹿求救太过激烈,不忍心坐视不理。
母鹿蜷缩在沈清的脚边,低低地发出气声,大量的血混着羊水从身下涌出,沈清靠近才发现这只母鹿大着肚子,看似即将分娩,沈清忙抚上母鹿的腹部,给他输送灵力。
「请您救救我的孩子!」
沈清手心紧贴母鹿,听到他挣扎的声音,凝神片刻将灵气运转,集中汇聚到母鹿身下,一阵又一阵的宫缩袭来,母鹿发出更为痛苦的哀叫声。
对抗山虎的时候已经快将母鹿耗尽,随着血液流失的越来越快,他挣扎着向小腹用力,力气逐渐变弱,小鹿的蹄子迟迟卡在他的盆腔怎么都出不来。
沈清心头一紧,母鹿体温开始降低,力气越来越小,他得尽快将小鹿刨出来!
抽出腰间的弯刀,对着母鹿的小腹一划,滚烫的鲜血向四周喷溅,沈清双手深入腹腔,从内用力掏出小鹿,感受到小鹿轻轻的心跳,他再度凝神准备为母鹿渡气。
无奈母鹿身上伤太致命,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全靠沈清给他输送灵气吊命,破败的身体如同斗笠,灵气再怎么输送也存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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