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沦陷
旬阳城西柳青青,风动吹皱一池春水。青瓦白墙,高杆绿藤,台阶映绿。
墙里住着个亭亭净植、温雅端方的教书先生。先生每日握着书卷,站在台上为前来求知的稚子传道授业解惑。
日暮之时,笑着目送叽叽喳喳的小孩,再不紧不慢清扫门庭。悠闲自在,看云卷云舒,春去秋来。无人知其来路,无人解其归处,他就在那里,像门前的那棵梅子树,扎根于此,风不动,雨不移。
然,一朝时境变迁,烽烟四起,金锵马鸣,旬阳城沦落。
先生立于门庭,望不见往日蹦跳而来的学生,也不再清扫积满枯黄的门槛。
先生合上门,梅子落到烂泥根。
庭院深深,寂寞无声。
丰宝27年,这是极其荒唐的一年。
魏人入关,天下大乱。新帝闻讯弃城向西夜逃,逾数月,魏连破十九城而直入皇都。至此,夜国消逝于历史长河。
旬阳城,不过是这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关隘。
丰宝27年,这是令人痛苦的一年。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人们四处奔走,举目无家,哀嚎震动了山外那落漆红木里半墙高的城隍像。推倒,掩埋。
旬阳城,不过是这万千流离失所的一个缩影。
“叩叩叩。”
敲门声陡然响起,惊醒梦中人。
院中梨花树下,褐木躺椅上一身青灰色长衫地男子骤然坐起,呼吸急促,面色苍白惊惧。
“叩叩叩。”
“先生,先生,先生在否?在下有要事相告!”
门外敲门声还在继续,那人似乎很着急,大声呼喊着他。
“嘎吱——”门应声而开。
灰青色长衫的男子赫然出现在门内,一双浅灰色的眼睛无神地看着他。
“何事?”
那人咽了口口水,有些结巴,“先,先生,魏军入城了。”
“入城?”他陡然轻扬嘴角,苦涩讥笑,“不早进城了么?看看现在这旬阳城上下,哪处又不是它们那群畜牲干的?百姓流离失所,横尸遍野,饿死的,逃窜被杀的。”
“如今京都已失,旧帝西逃,夜国无主,天下大乱。”
“入城便入城罢,左右不会更糟了。”
青衣男子讥笑着摆摆手,转身便要和上门。
“先生且慢!”那人赶忙叫住他,“在下此番前来,是想请先生离开此地。如今魏军进城,夜国各方势力割据,这方州府被副令杀害,整个云州群龙无首,各路人马皆有分羹之意,不久后魏军与其他势力必有纷争,那时再想离开便是难如登天了。我家大人偶闻先生乃魏军总帅付聿师兄,想必就是传闻中范先生的大弟子。大人愿以太师之礼诚邀先生前去,出谋划策,挽大厦于将倾。”
“挽大厦于将倾?”男子冷笑,声音飘忽,“唱得倒是好听?不过是个不忠不义的乱臣贼子,你家大人若真是能另起炉灶以平天下之乱,我倒高看他几分。”
他甩袖不愿再搭理,关上门回院子里去。
“可……”那人还要再说什么,但谢运已然不愿再听,自顾自回到院中重新躺在那褐木躺椅上闭上眼,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每天这样过活,闭门谢客,不与外界交流,每日种种菜写写字。这期间并非没有人来找谢运,但他统统不予理会。
就这样,流云飞逝,白驹过隙,一晃数月已过。旬阳城内被魏军彻底把控,抵抗者早已被屠戮殆尽,城中剩余黎庶在敌军驱使下麻木地为魏军修缮行宫。
每天,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亡。或老,或少,或小,他们戴着沉重的镣铐,举步维艰在城中被人用鞭子抽打着前行。
秋叶落下,谢运睁开眼。
算算时间,应该很快就有人要来“请”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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