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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秋叶落了。
落到她睡得通红的鼻尖上。
冷小雨翻了个身,那金子般的叶围着她依依不舍打着转,像条胖小狗伏在她的胳膊畔。
一只手先于她拾起那金叶,一张(可以称之为俊俏的)面也出现在她的眼中。那青年人俯身相看,倒也守着分寸,高大的身躯压下来,并不让人觉压迫,芙蓉花儿仍舒舒服服舒展着漫无目的的笑。
韦青青青也笑了。
他低声唤:“师姐,用晚膳了。”
冷小雨敷衍地“哦”一声,眼皮抬也不抬,整个人浑似透着花儿般的粉意、春意,散发叫人迷醉的倦怠之意。她默默又翻了个身儿,背对韦青青青,留一个纤瘦的背影,披着席乌黑的发,并不柔顺,反倒末干枯地开了叉。
韦青青青好似看不懂她这无言之中的拒绝之意,不识趣又道:“师傅说,师姐今日再不去,他就……”
冷小雨面无表情,声音也没有起伏,道:“妈。”
韦青青青意会。这个“妈”在冷小雨口中,乃感慨一整句“妈呀,老妈子”之意。
他的师傅兼冷小雨的父亲斩经堂第六代弟子「临风布阵」丁郁峰天性愚钝,在堂中更不行阿谀奉承、踩高捧低的“明智”之事,受惯了冷眼。唯年轻时青梅竹马的恋人伴他不离不弃,伴他毅然离开斩经堂。惜生产后因体弱,她仅一年便病重离世,徒留冷小雨——丁郁峰自此更加娇惯这个得来不易、因娘胎带病而无法习武的孩子,每日练功之外,叮嘱琐碎而频繁,到了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程度。
纵冷小雨花信年华,今二十有四,在丁郁峰看来,仿佛仍是当年那个多病的小女孩。只是他终懂得什么是“孩子大了”,思来想去,不再更多干涩孩子的所思所想,只管叫他唯一弟子韦青青青要去多看顾些他的“师姐”。但按时用餐这一事嘛……
冷小雨若叹道:“一盏茶。”
韦青青青道:“半盏茶,师傅该久等了。”
冷小雨没有反应,韦青青青于是知道她是应了,慢慢又直了身子,眯起眼睛别开视线,日徐徐落在青山那初,他仍是未动。
他这师姐做不情愿的事总要三催四请,每一盏茶后,总还能另有一盏茶,直到对面人实在忍无可忍,方才施施然不疾不徐简直要气死人地续上半盏茶。
设若他在现代,就知道冷小雨口中的“一盏茶”和“再睡五分钟”没有区别。可是他既然是个北宋人物……
冷小雨也无所谓。
“无所谓。”冷小雨说,“进来罢。”
她坐在椅上,冷如雨,雨如刀锋,口吻却听得出温柔,粗布衣裳,年纪尚幼。这六个字仿佛有不容忽视的力量,叫那黑亮眼睛、眉毛浓黑,野兽般机敏的小孩,小心翼翼把沾了泥的鞋底拖泥带水拔进屋里。
他身子小小,迈进温暖的屋里。冷小雨紧接着不容置疑地发出指令:“沏茶。”
她看着那孩子——虽然她也就是个孩子,在这似乎带着魔力的目光的驱使下,他冲她笑了笑,带着友善意味的,然后去沏茶。
冷小雨心中暗自观察他,看那孩子从从容容、行事有条不紊,末了,以目光指挥他坐去另一张舒服的椅子,各自呷上一盏热茶,才听起他的来意。
“我受家父之令,来此地拜访令尊。”他客气道,分明若契合山野的无拘无束一抹风,却显得温和有礼极了。此际对着冷小雨又笑了笑,笑里藏着雨雾朦胧的青山一片,“我名韦青青青。”
冷小雨近乎罕见而吝啬地微微一笑:“一宵冷雨葬名花,冷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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