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装什么？

　　蝉鸣泡发在这一场薄荷味的夏，刺眼的阳光穿过树叶，时间滴滴点点。
　　南阳附中的厕所里，隔间被门遮掩着，此时正飘着一缕缕白雾。聚拢又消散，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刘程嘉，打火机你放哪里了？”说话的人语气不快。叫作刘程嘉的男生啧了一声，过了好半会儿才回话：
　　“刚才不都给你了吗。”
　　“666，我这根本找不到。”
　　“我不信。”
　　两人的说话声被吞没在烟雾中，还没问出个结果，就被人打断。林以悉伸手弹掉许时过半的烟灰，本就浑浊的空气里更添一墨。
　　说话的两人一瞬间愣在原地，纷纷将目光抛向面前的林以悉，从厕所地砖上站起的少年看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头发有点乱，身上的校服由于长时间的坐姿导致边边角角皱了些。
　　一开口声音又清又冷，可能是被烟呛到了，有点哑。听起来很不好惹：“你俩把我叫过来就是来这看你们抽烟？”
　　厕所里的氛围一时间变得有些微妙，狭窄逼仄的厕所不适合吵架，这一点，三人都想到了。许时和刘程嘉咽了咽口水，赶忙把手里的烟掐掉，一脸谄媚地把手搭在说话人的肩上。仿佛刚才喧哗的不是他们两个。
　　“其实吧，还是有要事的。”刘程嘉摸着下巴开口，表情故作深沉。许时则在一旁附和着点头。一唱一和。
　　厕所内的空气本就腥湿难闻，再加上刚才两人留下的的浓重烟味，林以悉觉得自己的鼻子要死掉了，或者，他宁愿现在嗅觉失灵。而这个点外面是上课时间，高二楼厕所就在办公室正下方，一个楼梯转角就能遇上爱。信了这两个傻逼的话，害他现在不得不待在这个臭气熏天的厕所里。
　　没等人把话说完，他现在实在是受不了，林以悉一把拨开两人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就往前走。
　　“诶我靠，林以悉你跑什么啊，真有那么臭吗？”刘程嘉对着背影轻喊的同时抬起手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气味，下一秒，他嘟囔着：“我闻着咋没味？。”环境特殊，他不能高声说话。当然，最后回复他的只有一个滚。
　　林以悉走了，留下厕所内的两人面面相觑，他们心虚地低下头，“不会被抓吧。”
　　许时耸耸肩，放在之前应该不会被抓，但是这学期学生会换人了，一二三班大出血，都是一群老段养出来的疯狗，见人就咬。这么想着，许时又暗暗在心里骂了几句。
　　老段是他们高二年的段长，同时也是一班的班主任。做事雷厉风行，学生们最怕的就是他，据校园墙说威名已经传到高一高三了。
　　“话说你刚刚为什么把以悉喊出来？”
　　刘程嘉愣了愣：“习惯性行为？”
　　“？”
　　离开了令人烦躁的厕所，外面的空气清新明丽。此时上午的课还没结束，所以这会儿外面还很安静。
　　林以悉熟练地把头靠在白花花的墙壁上，微眯起眼小歇。也不管深色的校服会不会沾上痕迹，他现在只想呼吸一些新鲜空气。刚开学第一天他就信了那两人的鬼话，还以为真的有急事呢，信任大崩盘。
　　因为刚开学，老师们大多去开会了，倒不用担心这点。林以悉就这样靠墙角里歇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听到了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很有规律，像敲鼓点一样，听着还挺舒服。
　　“同学，请不要在厕所前面休息。”
　　脚步声停在自己面前，传进耳朵的声音冷淡疏离。林以悉睁开眼，将头低下来，由于刚才长时间的闭眼行为，最先出现的是一片灰蒙蒙的模糊景象。晃了晃头，他才对上焦看清了面前人的样貌。
　　看着比自己高，校服穿得倒是很板正，高挺的鼻梁上好像还挂着汗珠，从这个角度看去，能看到对方清晰的下颌线。声如其人，一张脸清隽好看却显得过分冷淡疏离，一副不近人情的标准好学生模样。
　　林以悉并不回答，想看看他还能说出些什么话。谁想对面却突然从校裤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笔在手上写了些什么，修长白皙的指节被黑色水笔戳得轻微晃动。
　　这会儿风吹过来的时候并不凉爽，只带动了周边枝叶沙沙作响。夏季蝉鸣一刻也不停歇，像在比赛一样越叫越大声。烦，这就是最大的感受。闷热的室外烦，遇上了个人更烦。兴许是写完了东西，笔被装进了口袋。
　　“名字？”
　　“刘程嘉。”
　　对面的人点点头，收回手，随即将目光落在林以悉的脸上。他淡淡开口：“把你的唇钉和眉钉摘掉。”这唇钉和眉钉是初三刚毕业那年打的，早就被班主任和老段诟病了整整一年，留到现在感情深得不行。说摘就摘，当自己是傻逼吗？林以悉懒得张嘴反驳，对方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嘴里那个也是。”
　　“？”
　　“摘掉。”
　　“······”
　　无力反驳。林以悉被这态度挑起一股无名火，他本来就忍着气，这会儿已经是在爆发的边缘了。空气里仿佛弥漫着丝丝缕缕的硝烟味，也有可能是劣质烟味就对了。林以悉转头就想走，再在这待下去先疯的人就是他了。
　　刚迈出脚步，就被人拉住了手臂。大夏天的被触碰到的那块皮肤泛起一阵热意，掌心的温度很烫，林以悉无语地回过头：“还没完？”
　　手臂上的温度很快褪去，对方松了手，“去一趟年段室，你身上烟味很重。”六月份热浪滚烫，但这声音却让人听了激起一阵凉意。这会儿年段长没课，被他抓了就麻烦了，要是小玲还好，至少班主任性格温吞。
　　接着林以悉翻了个白眼：“不是我。”对面那人眼睛依旧平淡如水，眼底没什么温度。显然不信他的话。
　　好在林以悉平时犯的事多，已经被抓惯了，知道谁最好糊弄，谁最难伺候。想到自己是年段室常驻嘉宾，他倒也无所谓了。但这回真是窦娥冤，抽烟的两人还待在厕所里，唯一没抽的要去见老段。一想到这他就来气：“我都说了不是我，你他妈听不懂是不是。”
　　“先去年段室吧。”
　　······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磨得林以悉没了脾气。
　　走在去年段室的路上，几个谈话间，两人间隔的距离也逐渐拉大。林以悉瞥了一眼脚下的距离，至少得有一米半了吧。便问他为什么离得这么远。对方淡淡回了两个字：很臭。
　　“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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