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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砰--”
巨大的撞击声几乎快击穿宋栀念的耳膜,汽车颠簸着打旋儿,最终稳稳当当地斜插入公路旁的深雪中。
还没开多久就侧翻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认命地掏出手机,开始拨打车钥匙上写的救援电话。
这是宋栀念开车以来第一次遭遇交通事故,在陌生的挪威E10公路。
宋栀念是来挪威旅行的,她刚辞去投行ibd的工作,这是她送给自己的辞职旅行,也是圆了多年前学生时代的一个约定。
北欧的天气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变化莫测,明明中午落地eve机场时天还明朗,太阳把雪山晕染得粉红,谁知她取完车开进罗弗敦群岛,恶劣的暴风雪说来就来。
翻滚的积雨云不断扩张领空,黑色很快覆盖了整片岛屿,像怒吼着的末日君主骤然降临洁白的世界。
宋栀念的民宿订在罗弗敦群岛上的A镇,下午三点入岛时已经日落,而她距离目的地还有两小时车程,时间越往后路况会越糟,她只好顶着风雪在E10公路艰难前进。
风很大,尖叫着欲强闯进车窗。狂风卷起雪尘,眼前是灰蒙蒙一片,像巫女穿着灰袍在挡风玻璃前婆娑舞蹈。铺天盖地的飞雪如同白沙,被一把把不停歇地撒向车窗。
挪威的公路大多不比国内宽,E10公路也不例外。
开惯了大马路,如今换到窄小的厚雪地,错车成了让她头痛的问题。
视线不好,她尽量放慢车速,往路中间开。雪地里车容易打滑,刹车的效能也大大削减,行进在道路中间的车如果遇到速度飞快的对向来车会很难避开。
宋栀念祈祷着对面不要有快车开过来。
正如墨菲定理所言,越担心的事情越会发生。
被对面车灯刺痛双目的那一刻,宋栀念双手急速拨动方向盘往右打死,砰”地一声,她租的铃木suv结实地撞上了路旁的冷杉。
车是错开了,可也陷在雪地里开不出来了。
真是糟透了。
费劲掰开车门察看了一圈后,她立马打了救援电话,得知要在这么个鬼天气里等待两三个小时,她又气又急地躲进了车里。
「对不起呀陈姐,我的车侧翻了,今天要晚两三个小时到。」宋栀念不忘给民宿房东发了微信,她订的房源是和房东大姐同住,这下要麻烦对方多给自己留一会门。
“妹妹你别急,我今天白天没在A镇,刚正准备回去呢,结果现在E10封路了,我一时半会儿也进不来。”
“你打救援电话没,WhatsApp上给他们发定位没?”
“你把定位发我,我帮你一起联系救援!”
房东大姐是位姓陈的华裔,热心又好沟通。
听到一串串的微信语音,宋栀念感动地正欲一一回复,一个好友名片猝不及防得被房东大姐推送了过来。
「妹妹,这是我侄女的微信,她也住在A镇上,你一个人在路上不安全,我先让她来接你回去。」
房东侄女的头像是一只小白狗和小黑猫对坐在圣诞树下的雪地上,微信名字是Charlotte。宋栀念点了添加,对方立马通过了。
还没等她开始打字,Charlotte就发了消息过来:「姨妈已经把定位发给我了,你在原地等我,别乱跑。」
语气有点霸道,但莫名让宋栀念烦躁的心安定了下来,好像对方冥冥之中有种让人信任的力量。
宋栀念索性拢紧羽绒服,将自己蜷成一团,路途上耗费的精力实在太多,眼下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她很快失去知觉,头一歪,慢慢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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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梦了,梦是混乱无章的,梦里有一种梆子敲打玻璃的声音,一直有规律地咚咚响着。
依稀之中好像听到了中文的“开门”声,宋栀念倦累地呻吟了一声,沉重的眼皮抬了起来,一扭头,窗边有一只修长秀美的手正咚咚敲着车窗玻璃,敲几下,停住,又继续敲起来。
那是一只女人的手。是陈姐侄女Charlotte来了。
宋栀念彻底清醒了,笨手笨脚地解开安全带,右手抽出车钥匙攥在手里,左手推开车门,屈出半个身子:“不好意思啊,我睡着了没听见你叫我,”边说边笨重地钻出车门,“你好,我叫宋栀念,你是...”
“...诗婳。”
宋栀念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Charlotte就是唐诗婳。
宋栀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命运有时就是这样难以琢磨,那个曾经与自己约定好来挪威旅行的恋人,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
唐诗婳好像不认识她了,也没有听到她说的话,只是不做声地拿过她手里的钥匙,打开后备箱,单手拎起她的行李箱走向自己的悍马。
“别傻站着了,”拎起行李的唐诗婳走过她身边,轻飘飘丢了一句话,“上车。”
宋栀念回过神来,急忙抬脚跟上,打开车门坐进副驾。
可她人走了,车怎么处理。
“一会救援车会把你的车拖出来再开到A镇。”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一样,唐诗婳看着后视镜倒车时向她说明了车的处理方式。
这下总算是解决好了这场灾难,宋栀念彻底放下心来。
驶上公路,驾驶座上的人专注着开车,坐车的人也沉默着不说话。
在异国他乡窘境之下重逢唐诗婳,宋栀念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尴尬的寒暄还是热络的感谢,她感觉都不太对。
唐诗婳好像也不想理她,也是,谁在暴雪天被喊过来救人,结果发现救起来的是当初不欢而散的前女友,都会冷漠黑脸的。
车厢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空气像被胶水黏住不再流动。
宋栀念悄悄转过头偷看唐诗婳,她还是那么漂亮,比以前还要漂亮。
唐诗婳皮肤很白,在高纬度的冷空气之下有玉石一样的质感,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瀑布般自然垂落在肩膀两侧,鲜妍的五官比用画笔描出来的还要生动。人如其名,她像是从诗画里走出来的。
宋栀念正看得入神,唐诗婳突然扭头瞥了眼右视镜,她立刻心虚地低下些头,假装在看方向盘。
方向盘上搭了一双素净的手,骨节分明,指尖透着淡粉色。右手中指上的钻戒火彩一闪一闪,车里光线暗,但宋栀念不用细看也知道那是一只Chaumet的玫瑰金对戒。
因为她也正戴着一只一模一样的。
那是唐诗婳跟她一起买的。
准确说,是高三成人礼那天,唐诗婳用她写的第一首歌的版权费买给她们的。
唐诗婳是大明星,继承了天后母亲的艺术天赋,再配上那张让人挑不出错的脸,自然是做歌手做演员都出彩,年纪轻轻就把该拿的奖都拿遍了。
尽管手握那么多个高珠奢牌的代言,日常出行会穿戴品牌方给的各式衣服饰品,次次不重样,唐诗婳总是一直戴着那只玫瑰金的对戒。
宋栀念的同事是唐诗婳的粉丝,拉着宋栀念看过她的vogue专访视频,当被问到为什么总会戴那只对戒,是恋爱了吗?视频里的年轻女星笑着否认,说只是戴习惯了。
18岁成人礼上的两个少女会一起想像她们再长大一些的样子,如今时隔六年再次重逢,宋栀念亲眼看到了25岁的唐诗婳戴着刻了她们名字的钻戒,瞬间有些恍惚。
即使知道已经分开很久了,内心深处依旧忍不住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楚,好像这些年她们一直陪伴着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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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婳开车又稳又快,不出一个小时就看到A镇船用螺旋桨的logo。
A镇的房子可爱精致,清一色的尖顶小木屋,房身通红,房顶深灰,再用白漆将门框和窗框勾上一圈,跟小孩子简笔画里的小屋别无二样。
车在一幢小木屋前泊好,宋栀念跟着唐诗婳开门进了屋。
双层的小木屋设计简约大方,像宜家样板房一样的规整中透着舒适。
一楼是大客厅和u型的开放式厨房,客厅落地窗前站着一棵装饰好了的圣诞树,缀满了小铃铛,暖色彩灯和米黄的蝴蝶结,二楼有两间卧室和客厅。
小屋内暖气很足,脱下浅灰的皮草,唐诗婳仅穿了一件无袖的白色上衣,手臂肌肉纤韧,身段更是漂亮的像个bjd娃娃,一般人中很难看到那样好的比例。
“姨妈今晚可能回不来了,”唐诗婳拿着行李,领着她走上木质楼梯,径直推开一间房门,“你今晚就先住这里。”
“好的,谢谢呀。”宋栀念小声道谢,轻掩上房门整理行李。
唐诗婳没走,倚在门边,透过门缝看宋栀念布置房间。
高三时,她们约定,等毕业了就一起到世界的最北端旅行,结果宋栀念不告而别,旅行自然告吹了。
那之后,唐诗婳在姨妈定居的A镇买了一幢小木屋,每个冬天用作度假。
身边人都无法理解她,哪有人每年过年都往北欧跑,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也不嫌腻。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执念会这么深。
她尝试去看了心理医生,得知或许是因为初恋女友爽了约,这样做是出于对自己的补偿心理。
可她知道这不是主要原因。
夜深人静的时候,人才有机会面对最诚实的自己,内心的想法不会说谎,她总会想起她,她忘不了她。
她的执念是她。
如今日思夜想的人就在屋内,与她只有一门之隔,唐诗婳清晰地听到了自己悸动不已的心跳。
她有些厌恶自己。
面对背叛自己感情的负心女,她的心居然还像六七年前一样狂跳。
屋内的宋栀念费劲地将一件件衣物拿出来,再用衣架挂好,汗水濡湿了她的长发,几缕发丝贴在莹白纤长的脖颈,唐诗婳有种想帮她拨开的冲动。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宋栀念拿着一包一兰拉面走到了唐诗婳面前。
唐诗婳比她高一个头,宋栀念微微仰起头,圆润小巧的鼻头红红的。
像是纠结了好久的样子,她有些谨慎小心地开口:“可以借厨房煮个泡面吗,”没等唐诗婳回答,又紧急补充道,“我中午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
说罢瓷白的脸颊就浮起淡淡酡红,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比漾开的春水还清澈透亮,像被人类欺负了的小鹿一样,无端惹人怜爱。
唐诗婳心中一股烦躁上涌。
宋栀念居然大半天没吃饭。高中时这人习惯刷完题再去食堂,那时候还知道揣个面包应急呢,现在连高中时候都不如了。
“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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