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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班快乐
蝉鸣枯燥,黄昏当时。
空气中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混杂着落日余晖的橙,飘进敞着窗的家家户户。
小区内绿化做的很好,一大片草坪混迹着条条小路,栽花种树,人来人往。
“小颂,小愿,别闷在自己房间了。出来洗手吃饭。”徐满芳将最后一道菜摆上了桌,照惯喊了两声。又跑到主卧叫丈夫上桌。
隔壁妹妹的开门声,父亲在家懒散的拖鞋趿拉声,以及卫生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一齐灌入耳朵。
祁颂默声,合上近天经好友推荐而翻阅的书籍,起身伸了个懒腰,随手拢了拢头发。
他狭长的眼睛让人觉得散漫,鼻梁很高,五官立体,眼睛是漂亮的棕色,头发尾稍也带点棕,皮肤是暖白,映在黄昏微光里,整个人好似嵌进去般,嘴唇是很有气血的粉,身形高且瘦,脸部线条柔和,为有些攻击性的脸庞增添了几分书卷气,多了一丝少年感。
书里的爱恨情仇他不懂,并持有不解与鄙夷的态度。
看了将近三分之一,也没有捕捉到宋源口中的“虐恋情深”。
书籍被放到堆满各种书籍资料的书架,随手搁置在了一排上方。
弃文了。祁颂想。
那本《窄门》孤零异类,在一堆竖置的书上横置,格格不入。
一家四口围着客厅的圆桌,徐满芳用勺子往四个碗里添了饭。祁愿正襟危坐,盯着碗筷,似有不说开动就不下筷之意,即便已经回来了一年,她仍无法完全放松自如,坦坦荡荡。
“小颂,明天开学,要分重点普通班了吧?”徐满芳夹起翻炒至焦糖色的红烧肉,放入祁颂碗里。
他嗯了一声,默默夹起放进口中。
“还是小颂有出息啊。”祁原杰笑了起来,脸上因年迈辛劳形成的褶子堆在一起,露出常年吸烟而发黄的牙齿。
“爸爸没记错的话,升级考试考的是年级前四十吧?”
“圆志一般,这成绩其实也不算厉害的。”祁颂没有看到面前脸色微变的父亲,低头继续吃着碗里的饭。
“不管怎样,也能进重点班了。”'
“到时候继续加把劲,高二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小愿,你也要跟哥哥学习,不会的多请教。爸爸记得你期末才考了班级第五名啊。”
祁原杰放下碗筷,专心说教着兄妹二人,眉头蹙在一起。原本黝黑的皮肤因这一动作更显奇妙。
好像包公。祁颂心里默默想。
不对。
包公可是不公平裁决的审判者。
还是不像了,向包公致歉。祁颂心猿意马,思绪已经飘走。
春宜只是个五线小城市,邻里街道模样也十分简朴,科技发展日新月异,祁颂总觉得这里没有似乎与世隔绝,没有沾到多少“科技化”的边儿。
在普通小城市里的普通高中,年级前四十,在重点学校名次都排不上。他不是在自谦,而是这真的没什么可吹嘘的,要是他考到年级第一那位大神的程度,受夸奖就一点不会脸红了。
他看向祁愿,小女孩的脸粉嫩娇小,葡萄大的眼睛闪着细碎的光,嘴唇因刚刚吃饭而微微沾上油渍,头发梳成麻花,自然垂在一侧,身材纤细。听完父亲的话,她微微点头,露出乖巧的微笑。
“阿愿这次数学考了满分,我小学可从来没考过。”
祁颂开口,顺手抽出纸巾为一旁的祁愿擦了擦嘴。他的这位妹妹乖的有些过分,无论是长相还是行为,简直和亲哥“玩世不恭”的样子大相径庭,是若有不知缘由的人同时见了二人的神态,会被质问是不是亲兄妹的程度。
祁愿是一年前被接过来的。
在这教育科技双双落后的小城市,不乏思想落后者,祁愿的父母便是其中,重男轻女思想根深蒂固。
原先祁颂该是独生子的,祁原杰和徐满芳默契的不愿要第二个,压力小了,也有了儿子,写上族谱,绵延子嗣。
后来徐满芳也打过胎,跟祁原杰在春宜开了个厂,谁知刚刚有点起色就怀了孕,检查出祁愿时日子晚了些,医生说这个胎最好还是留着,否则伤身害体。
那时候祁颂也才小学年纪,他知道父母整天早出晚归,饭菜都是母亲做好放冰箱,第二天他再拿去热。
祁愿还小,没人照顾的好她,便托着乡下的爷爷奶奶照顾。
前两年,厂里生意大好,也不必太忙碌,就把祁愿一并接了过来。
祁颂还记得当时,每逢年过节,三人都会去乡下看望妹妹,每当他看见她望向他们想亲近却觉得陌生的眼神,就会有一阵酸涩,侵袭四肢百骸。
“爸爸,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接小妹妹回来?”年少的祁颂声音带着稚气,嘴巴抿在一起说。
“小颂乖,爸爸妈妈现在很忙,要挣钱给你们买好吃的好穿的呀。小妹妹来了,你每天就要热两个人的饭啦。”
爸爸妈妈摸着祁颂的头,面带笑意。
“我可以帮妹妹热饭啊。”
“小颂不懂的,女孩麻烦的多了。”
麻烦的多?
为什么父母不思念亲生孩子?
祁颂不理解。
或许,如果他出生后是个女孩,父母便会把这份苛待带给他了。
可是祁愿还那么小,那么乖,那么听话。在她以后的人生路上某个瞬间,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年幼时便尊敬的父母,是思想洪流淌过留下的沙砾、尘土,又该是怎样的心情?
祁颂不敢想。
祁原杰被千种烟滤过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笑意说:“那是你不心细,女孩子学理科没优势,到你妹妹高中你就知道喽。”
“小愿以后可以学文科,就是路窄点。”徐满芳看着祁愿,拿起一旁的纸巾给自己擦了擦嘴。
阿愿低下头,她想问,自己很喜欢数学,每次考试都能得满分啊,为什么不夸奖她?
话到嘴边,她并没说话,只是垂着头,看着被吃的干净到没有一个米粒的碗。
祁颂知道,自己的妹妹不开心了。
没人听见这样的话会开心。
“爸,妈。阿愿还小,别给她说这些。我到觉得我们阿愿会很有出息的。”祁颂顿了顿,又补充:“还有,粗心细心也是考试考察的一部分,还是不要拿这个当笨的挡箭牌了。”
他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顺手摸了把一旁祁愿柔软的头发,女孩抬起可爱的小脸,崇拜似的看着为自己说话的哥哥。
“我吃完了,阿愿也吃完了吧。我带她下楼走走吧。”
祁颂起身,拿上手机,又走到门口换了鞋。
“行,注意点别摔着。”徐满芳叮嘱道。
得到母亲应允的祁愿欢喜的下桌,跟上哥哥的脚步。
傍晚的夏季总算带了丝凉意,迎面的风也很舒适。树影中隐约可见细碎的夕阳,光却从小缝中钻了进来,落在树下形成斑驳,落在祁颂脸上,形成少年气。
“阿愿想去哪里?”祁颂一只手牵着祁愿,单手打开手机,翻看着手机企鹅里的新消息。
帅展不是邵展:阿颂,你在哪呢?我和老源还有小颜在你小区附近呢,明天开学了,见见呗。
邵展、宋源和沈轻颜都是祁颂的发小,从小学就在一个班的那种,住的也近,经常来往。
四人逃课、去网吧都一起干过,而沈轻颜作为四人组里的唯一女生,也是性格泼辣豪爽。小时候邵展被高年级揍,还是她路过,救邵展于虎口之中。
邵展大手一挥,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于是,三人组变成了四人组,宋源和祁颂也毫不介意,沈轻颜性格也很好,长的也漂亮,头发是天生的自然卷,睫毛浓密的嵌在眼皮上,杏眼更添几分可爱,是迷惑人的乖巧系长相,只是行径和长相类型不符罢了。
“哥哥,过几天我就要升初中了。可以去中学看看吗?”祁愿顺着被牵起的手,抬头看着仿佛与余晖融在一起的哥哥。
少年黑色短袖,浅色牛仔裤,简约的穿搭更添几分慵懒感。
祁颂打字回复。
。:小区门口呢,和阿愿在一起,快上初中了,带她去一中看看。
帅展不是邵展:一起去一起去!好几天没见小愿啦。
祁颂偶尔会带妹妹一起出来,邵展三人也常跟着,久而久之,就熟悉了不少。
“阿愿,你轻颜姐姐他们三个也想来,你同意吗?”祁颂停下脚步,微蹲下身说。
祁愿听后肉眼可见的开心,笑起来,嘴边露出两个小梨涡。
“行的哥哥。”
“阿愿看,这是姐姐刚刚在路边买的糖葫芦!惊喜!”沈轻颜笑着,从背后拿出一串糖葫芦。
“谢谢姐姐!”祁愿看向哥哥,见他点了点头,露出惊喜的表情,上前抱住沈轻颜。
“我也是小孩子,沈轻颜你怎么不给我买?”邵展一脸愤恨的吐苦水。
沈轻颜一个眼刀:“快十八的巨婴吗?”
“什么时候打怪升级成终极形态啊。”
宋源打了个冷颤,怪里怪气的咦了一声:“你害不害臊啊?”
邵展被怼笑得更开心了,嘴上也不忘闲:“就不害羞就不害羞。”
气氛活跃起来,邵展和沈轻颜在前面逗着祁愿玩,宋源和祁颂后面并排走着,边笑边看着二人打闹,聊着天。
“对了,阿颂,老源。明天我们同班十年的缘分可算是尽了啊!”邵展一脸苦楚,沈轻颜也叹了口气,恋恋不舍。
“是啊。可惜我和阿颂的缘分还能续费呀。”宋源笑着打趣。
圆志实行高二分班制,提出来年级前五十作为重点班一班,其余打乱重新分配。
宋源从小学起成绩就一直很好,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上了高中也常年是年级第二名。当年保送了重高,不过他以“不愿和朋友分开”“重高学习压力太大”为理由,拒绝了保送,来了圆志,升高中的时候和父母闹了好大一架,最后父母不得已妥协,三人劝他别冲动也无果。
“学习好了不起呀?”沈轻颜朝他翻了个白眼,宋源无辜的耸了耸肩。
“诶,你们还是有点压力吧,你们可跟陈清和一个班,尤其是老源啊,你可是万年老二,被他压了这么久,不得找策略翻身啊?”邵展露出一脸戏谑的笑。
宋源啧了一声,跑上前跟邵展打闹,沈轻颜和吃着糖葫芦的祁愿站在一旁笑着看戏。
陈清和……
祁颂抿了抿唇,把这个名字细细的品了品。
-
不知不觉就笑闹着走到了一中附近的便利店。
“你们喝水吗?我进去买两瓶。”祁颂看向祁愿,见她点了点头
邵展和沈轻颜笑着应好。
“我跟你一起去买吧。”宋源说,顺手抓了抓额前细碎的黑发。
“不用,很快。”祁颂拒绝道,转身就往一旁的便利店走去。
宋源顿了顿,也没说什么。
拿了四瓶水,祁颂正准备去结账,就被突然进来的少年抢了先。
对方穿着简单的纯色短袖,袖口微微发黄,似乎是件旧衣,头发是浓密的黑,有些长了,挡住了一双眼睛,高挺的鼻梁上有一颗痣,在白到近乎发光的秀气面庞上极为显眼,唇色很淡,身形单薄,瘦的从后方音乐能看到凸起的肩胛骨。
“老板,结账。”那人拿了一盒烟,祁颂看了一眼人,又瞟了一眼烟,他记得这是最便宜的款式。
竟然是陈清和,祁颂没想到在这碰见,也不打算打招呼,原本就互不认识,只是因为他学习太好,长的也帅,在圆志还挺有名气,稍稍听过其人的名字罢了。
大学霸竟然会抽烟?
祁颂觉得有些惊讶,他们四人虽说常常做些不着调的事,不过烟真的不会吸,祁颂知道自己如果带着一身烟味儿回家,以祁原杰的性格,一定会教训他,再说总是让身边的人闻二手烟也不好,本身对这玩意儿也没兴趣。
他忍不住想上前去看看陈清和被过长的刘海遮住的眼睛,刚迈出步子,对方就拿着烟走了出去,连个眼神也没给他。
祁颂也不是非要看个明白,耸了耸肩就去结了账。
走出便利店就看到三人正在往西边凑着头看,目光齐刷刷的,画面颇有喜感。
见祁颂出来,沈轻颜花痴:“祁颂我没看错吧?那是陈清和对吧?也太帅了,什么缘分啊,在这也能碰到。”
跟着几人的目光,祁颂偏头,看见少年背脊挺拔,往一旁的老家属院拐了进去。
祁颂回答:“是他。”
“我以为大神是埋头苦学型的,没想到还会抽烟,够反差的啊。”邵展在一旁啧啧言道,表情很感慨。
陈清和一直霸榜全校第一。
第一次月考,他就冲上年级榜第一名,从此再没下来过。
这个年纪的男孩女孩总对学霸有种滤镜与崇拜感,更何况是相貌这么好的学霸,年级第一的身份更是激起了一阵大波。
陈清和是谁?
没人认识他,没人和他一个初中,据说他性格很高冷,不苟言笑,也没什么朋友。起初很多女生给他送去情书,他一一拒绝,甚至情书也没有应下,大家猜测,学霸可能只对学习感兴趣。
后来就传,陈清和的家里好像很穷,是从一个更小的地方考进市里面的,甚至中考分直逼市前几名,是被圆志用免学费条件招进来的。
祁颂清晰地记得,那年第一次月考后他的发言,激情四溢的稿子,经他口却成了没有感情的文字。
刚刚发言的校长讲话抑扬顿挫,声音洪亮,二者的对比让人发笑。
陈清和身上总带着故事感,圆志对校服的要求并不严格,只需要跑操的时候记得穿就行,所以大部分人都很随性地穿着自己的衣服,惟有他校服从来没换下来过,在祁颂和他仅有几次的碰面,对方都是一身干净的校服,拉链拉到胸前,板正的很,加长的校服裤在他腿上却十分合身。
要和他做两年同学了,祁颂想,但不过无论如何,这样性格的人,约莫是不会和他产生什么交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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