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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不再
1 宿命重逢
我没想过会和她遇见。
即便是在同一座城市,我也没有刻意去想过。我之所以用“遇见”,而不是看见、相见,或者再见,是因为这个词本身,就带了宿命、轮回和无法抉择的味道。像一滴墨,落进清水里,无论你怎么搅动,都无法再回到最初的澄澈。
28岁的我,早已走出了当年的困顿期。西装的面料和腕表的品牌,都恰到好处地彰显着一种融入规则的体面。我学会了在酒桌上微笑,在会议中权衡,像所有在大城市里为自己赢得一席之地的人一样,有了一张不动声色的面具。
可面具之下,总有些角落,风吹不进,光照不着。那里住着一个人,和一段从未褪色的时光。我叫她林微。
我和林微在大学相恋,那是我这辈子,爱得最不管不顾的一次。我至今仍然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情形,那是一个深秋的下午,阳光被高大的梧桐树筛成一片片斑驳的光晕,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和草木的清香。她从艺术学院那栋爬满常春藤的红砖楼里走出来,挽了松散的头发在脑后,额前一缕不听话的碎发,随着她偏头的动作轻轻晃动。她穿一件慵懒至极的奶白色毛衣,袖口卷起,露出纤细的手腕。她背一个比她肩膀还宽的画板,牛仔裤上,深绿、柠黄、钴蓝的油彩像勋章一样斑驳。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黑白分明,像山涧里未被惊扰过的溪水,能照见人心里最隐秘的慌乱。当时我正抱着吉他,在画室外的草坪上笨拙地练习一首新曲,琴声戛然而止。她注意到了我,停下脚步,然后,她腾出那只沾着松节油和颜料混合气味的手,微笑着说:“你好”,露出一对藏不住的小虎牙。
那一刻,秋日的阳光刚好落在她的脸上,像一朵悄然绽放的雏菊。我的心,瞬间失重。
她是学油画的,但在我眼里,她是比莫奈和梵高加起来还要美的风景。
年轻的恋情,总是上演着相似却又独一无二的桥段,充满了笨拙而真诚的仪式感。我将热乎的豆浆和油条藏在怀里,在清晨的寒气中等在她的宿舍楼下,只为在她出门的那一刻递到她手上;她回赠我亲手织的、针脚歪歪扭扭却异常温暖的毛线袜,她说,这样冬天你踩着单车脚就不会冷了。我用第一个月在校外做家教的钱给她买了一对小小的纯银耳环,藏在蛋糕里给她惊喜;她便在画室里待上一个通宵,还我一张用炭笔精心勾勒的肖像画,画里的我,眼神比现实中更清澈,她说,这是她眼里的我。
我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手单车,带她穿梭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她总是喜欢坐在前梁,侧着身子,双手环着我的腰,下巴轻轻搁在我的肩上。风吹起她的长发,调皮地拂过我的脸颊,痒痒的,一直痒到心里。她会突然心血来潮,说要画一幅巨大的画,我就像个忠诚的骑士,鞍前马后,帮她把巨大的画布绷到画框上,拧开一管管颜料,在调色盘上挤出彩虹。画室里弥漫着松节油和亚麻籽油的味道,那是我记忆里,关于青春最奢侈的气味。
有一次,她为了毕业画展的作品,连续在画室熬了好几个晚上。我去看她时,她正对着一张巨大的画布发呆,神情沮丧。画上是一片混沌的色彩,看不出所以然。她看到我,眼圈一下就红了,说:“我画不出来了,我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是。”
我没说话,只是从背后轻轻抱住她,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然后我拿起她的画笔,蘸了一点白色,在画布的角落,笨拙地画了一个小小的、发着光的月亮。
“你看,”我说,“再黑的夜,也总会有光的。”
她转过身,把脸埋在我的胸口,哭了很久。后来,那幅画成了她毕业展上最受好评的作品,名字就叫《月光》。那片混沌的黑暗,最终被她处理成了深邃的星空,而我画的那个小月亮,被她用更精湛的笔触重新勾勒,成了整幅画的灵魂。
我们躺在草坪上,聊着不着边际的未来,我说以后要开一家自己的软件公司,改变世界。她说她要开一间自己的画廊,挂满她喜欢的画,还要在画廊旁边开一家小小的咖啡馆,名字就叫“夏舒”,取自我们名字的谐音。
2 鸿沟渐宽
我想,我们会永远这样好下去,我们适合永远在一起。
只是那时候太年轻,还不懂“永远”是个多么沉重,又多么易碎的词。
大学毕业,我们像无数情侣一样,选择了一座陌生的城市,B城,作为我们梦想的起点。我进了家互联网公司,做着最底层的程序员工作;她则在一家颇有名气的艺术中心,从画展助理做起,每天布展撤展,琐碎而辛苦。
我们租下一间墙壁斑驳的小房子,在城中村的深处,窗户上糊着厚厚的、发黄的报纸。但我们有使不完的力气和热情。一番彻底的打扫,换上我们一起在布料市场淘来的、带着阳光味道的蓝白格碎花窗帘。她在斑驳得最厉害的那面墙上,用丙烯颜料画下了莫奈的《睡莲》,她说,这样我们的家,就有了自己的池塘和花园。我则买来廉价的涂料,把天花板涂成了海蓝色,我说,这样你一睁眼,就能看到大海和莲花。
小屋顿时有了生气,那是我们的第一个王国,虽小,却五脏俱全。
我将房东废弃的木梯清理干净,改造成一个小酒架,又淘来几瓶基酒和一些基础的酒具。搬进小窝的第一晚,我神秘兮兮地为她调了一杯“龙舌兰日出”。香槟杯里加满冰块,注入金黄的龙舌兰,再用橙汁缓缓填满,最后,用吧勺引着几滴石榴糖浆沉入杯底,看它在杯中如朝阳般绚烂地升起、弥漫。
她明白我的心意——这是一个新的开始。她欢乐地一饮而尽,然后紧紧地抱住我,眼睛里闪着光,说:“敬我们的日出。”
是的,一切都在萌芽,渴望正在生长。但生活,也开始慢慢露出它本来的面目。我的工作并不顺利,那些在学校里引以为傲的编程技巧,在庞大而复杂的商业项目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我坚持着一些自己认为“优雅”和“正确”的代码规范,却被项目经理斥为“效率低下、不考虑实际”。我无法忍受那些为了赶进度而产生的“垃圾代码”,也无法适应办公室里无处不在的等级和人情。
几次挣扎,几次跳槽,最终在一次与新上司因为一个“不合理”的需求发生剧烈冲突后,我摔门而出,将自己彻底关在了那间小屋里。
我对自己说:是这个世界配不上我的理想。
从此,我成了一个“在家工作”的自由职业者,接一些零散的外包项目,收入极其不稳定。更多的时候,我是在逃避。我开始夜夜流连于一家叫“妄醉”的酒吧,只因那里有个规矩:连喝四杯长岛冰茶不倒,当晚免单。“长岛冰茶”——用四种烈酒调配,看起来却像杯无害的红茶,像极了当时的我,外表平静,内心早已一片狼藉。在这蚁聚蜂屯之地,我用酒精麻痹自己,用“不倒”的虚名换取片刻虚假的成就感,多么可笑。
与此同时,林微的才华却像一颗无法被掩盖的珍珠,开始散发光芒。她从一个手绘墙的项目中脱颖而出,她设计的图案灵动而富有生命力,让一个原本平平无奇的咖啡馆成了网红打卡地。她被艺术中心的老板赏识,开始接触更核心的项目。设计公司、出版社的邀约纷至沓来,画插图、画连环画,承接各种绘制项目。她越来越忙,回家越来越晚。
我们的生活,像两条相交后渐行渐远的直线。
3 错过的开始
她回家时,我常常已经喝得半醉,倒在沙发上;我醒来时,她又已经匆匆出门。我们的话越来越少,偶尔的交流,也常常因为钱,或者因为我那不切实际的抱怨而演变成争吵。后来,她成为了一家知名画报的专栏画家,拥有了自己小小的署名栏,叫“夏夜晚风”。
那是一段浸在阴影里的日子。她的每一次进步,都像一束强光,照得我无处遁形。我困在潦倒的自尊里,眼睁睁看着她和我之间,拉开一条越来越宽的鸿沟。墙上那片她亲手画的《睡莲》,在昏暗的灯光下,也仿佛失去了色彩。
有一次,她加班到凌晨才回来,疲惫不堪,手里却提着一份我最爱吃的宵夜。我正借着酒劲,看着电脑上招聘网站那些苛刻的要求,一股无名火瞬间冲上头顶。“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特没用?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了?”我冲她吼道。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宵夜放在桌上,然后转过身去,我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那种无声的疲惫,和被刺伤的眼神,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让我心慌。我像个刺猬,用最伤人的方式,去保护自己那点可怜的、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
所以,当她提出要去外地出差半年,负责一个重要的独立项目时,我并未提出异议。我甚至感到了一丝解脱。我想,累了,就需要休息。我们都需要空间。
她走的那天,是个阴天。她收拾行李箱的时候,动作很慢,几次欲言又止。我却只是坐在沙发上,假装看电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心生恍惚,我会失去她吗?
在她离开后的第一个星期,我依旧浑噩。直到一天,我爸打来电话,他没有骂我,只是平静地说:“儿子,你妈说,你小时候总爱拿着画笔,说长大了要当个像我一样撑起家的男人。什么时候想回家了,就告诉我们。”
挂了电话,我看着镜子里那个胡子拉碴、眼神浑浊的自己,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我有什么资格潦倒?我凭什么让林微一个人承担所有?
我把家里所有的酒都倒进了下水道,包括那瓶只动过一次的龙舌兰。我剪短头发,剃净胡须,找出衣柜里唯一一套像样的西装穿上。看着镜子里那个清爽了不少的男人,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什么也挡不住一个人想要改变的决心。半年时间,足矣。我不再眼高手低,从最基础的岗位开始应聘。我投身进了曾遭自己万般唾弃的凡尘俗世,才发现自己原来也能言善辩,也懂人情世故。为了生存,人可以磨平很多棱角。我开始跑步,钻研菜谱,在窗台种满绿植,还领养了一只荷兰猪,给它取名叫“日出”。一切都在欣欣向荣。
我们联系不多,偶尔的电话里,也只是报喜不报忧。我以为她在给我空间,让我安静地蜕变。这样也好,我要让她看到一个全新的我,一个能和她并肩而立的我。
盼望着,盼望着,她终于要回来了。航班下午五点。
我一早就去菜场买了最新鲜的食材,准备了一桌子她爱吃的菜:燃情红烧鱼、甜心排骨、暧昧藕片……我还笨拙地学着网上的教程,用西红柿皮削成了一朵玫瑰花。我的心意不言自明,我等待她的小脸如莲花般绽开,等待我们人生的新篇章。
4 决裂瞬间
看看时间差不多,我起身去巷口迎她。等待时,我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一辆黑色的皇冠车驶来,在不远处停下。
然后,我看到了那个日思夜念的身影。
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绅士地为她打开车门,从后备箱搬出行李。她自然地接过,站在那里与他交谈,脸上带着我许久未见的、轻松而明媚的笑容。男人伸手,极其自然地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
我的血液,在那一刻凝固了。世界模糊不堪,那个动作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入我的心脏。理智告诉我不要冲动,我默默地转身,先回了家,心跳得像擂鼓。
十分钟后,敲门声响起。
她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看到满屋的烛光晚餐,她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得有些不自然,眼神甚至有些闪躲。
我再也抑制不住,走上前,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狠狠地吻了下去。这不是吻,是掠夺,是质问。我感觉我就要失去她了,我的内心全是恐惧。她开始挣扎,双手抵着我的胸膛,嘴里发出模糊的抗议。
“你疯了!”她终于推开我,气息不稳。
“那个男人是谁?”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她愣住了,避开了我的目光。“什么男人?”
“送你回来的那个男人!别装了,我都看见了!”我一字一句,字字泣血。
她沉默了,长久的沉默。那沉默像一重又一重的海浪,将我所有的希望和期待,都拍打得粉碎。
“没什么。”良久,她才低声说,“一个朋友。”
“朋友?”我冷笑,端起桌上那杯我为她准备好的“龙舌兰日出”,冰块撞击着杯壁,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音。“朋友会帮你理头发?朋友会让你笑得那么开心?我们在一起的最后那段时间,你对我笑过吗?”
酒杯在我手中剧烈地摇晃,那绚烂的“日出”变得浑浊不堪。我的心意,碎了一地。
“我们……都太累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那是一种被生活反复碾压后,连骨头缝里都透出的倦意,“我以为这半年,能让我们都想清楚。”
她的话像一根针,轻轻地,却精准地刺破了我建立起来的所有骄傲和期待。想清楚?她想清楚了什么?是想清楚了我的无能,还是想清楚了离开我的决定?那辆黑色的轿车,那个男人的笑容,那个亲昵的动作,像电影画面一样在我脑海里疯狂地闪回。
“我想清楚了!”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扭曲,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我把酒戒了,我找了正经工作,我每天跑步,学着做饭,我把我们这个家弄得像个样子!我想清楚了我要做一个能让你依靠的男人,我想清楚了我要和你重新开始!可你呢?林微,你告诉我,你想清楚了什么?你想清楚了要和别人开始,是吗?”
我的质问,像一颗颗石子,掷向那片死寂的沉默。我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那双我曾无比熟悉的、清澈的眼眸里,找到一丝慌乱,一丝愧疚,甚至一丝否认。
我多想她能冲我大喊,告诉我一切都是误会。多想她能像大学时那样,气鼓鼓地跺着脚,骂我是个白痴,然后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哪怕她打我一巴掌,我也愿意承受。任何激烈的反应,都好过此刻这令人窒息的平静。
可她只是看着我,眼神里有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那里面有失望,是对我这不问青红皂白的指责的失望;有悲伤,是为我们之间仅存的信任如此不堪一击而悲伤;还有一种更深的东西,是一种被我彻底击碎的、刚刚燃起的希望所化成的灰烬。
最后,她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片死寂。她眼里的光,就那样,在我面前,一寸一寸地暗了下去。
那死寂,比任何语言都更具杀伤力。它像一个宣判,告诉我,一切都结束了。我的挣扎,我的改变,我精心准备的这一切,都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那股支撑我半年的气,泄了。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还残留着饭菜的香气和玫瑰花的芬芳,可吸进肺里,却只有冰冷的、绝望的苦涩。我缓缓地,从喉咙深处挤出三个字:
“你走吧。”
我说出这三个字时,甚至没有看她。我怕再看一眼,我就会后悔,就会跪下来求她不要走。我那可怜又可笑的自尊,不允许我这样做。
她没有立刻动。我能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我身上,然后,又缓缓移开,落在了墙上那片她亲手画的《睡莲》上。那片睡莲,曾是我们对未来的全部想象,是我们在这个冰冷城市里唯一的、温暖的慰藉。此刻,它在摇曳的烛光下,像是在无声地流泪。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两秒……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在心里疯狂地祈祷,祈祷她能说点什么,说点什么来打破这绝望的僵局。
但最终,我只听到了行李箱轮子滚过地板的、轻微而刺耳的声音。
然后是开门声,关门声。
她什么也没说,拉起行李箱,重新消失在门外。
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再无痕迹。
5 沉默告别
那晚,我没有去“妄醉”。我一个人,把那瓶香槟喝完了。我没有恨她,也没有怨她,我只是觉得,我亲手把我们之间最后的一点可能,也打碎了。
第二天,我收拾屋子时,在沙发缝里发现了一张被折叠过的机票行程单。是她的。终点不是B城,而是我们大学所在的城市,一个有山有水,适合重新开始的地方。起飞日期,是三天后。
我怔住了。所以,她这次回来,只是中转?只是为了……和我做一个了断?
我没有勇气去验证这个猜测。
我那么爱她,我无法不恨她的沉默。我那么爱她,我或许,也该原谅自己的冲动。
我没等她,也没再找她。我离开了B城,去了南方。我刻意疏远那些过去,再也没调过“龙舌兰日出”。
时光飞逝,转眼三年。我事业有成,感情空白。我换了更大的房子,开更好的车,却再也找不回当年在那间陋室里,看着墙上《睡莲》时的那种富足感。
因一个项目,我又回到B城。在市中心的图书馆,我遇见了她。
没有征兆,一切稀松平常。我只是在寻找一本关于架构设计的书时随意抬头,便看到了人群后,那个穿着米色风衣、安静阅读的身影。她还是老样子,我梦里的样子,完好无缺。只是褪去了一些青涩,更添了几分沉静。
世界突然安静,往事拥挤而来。她缓缓转身,也看到了我。
她的眼睛里,似乎有水光闪了闪,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我们隔着书架,遥遥相望,像隔着一个无法横渡的世纪。
不知为何,我想起了初见她的场景。我深吸一口气,大步上前,伸出手,微笑着说:“好久不见。”
人要动用多少镇定,才能说得如此轻松?
她轻轻回握,指尖微凉:“好久不见。”
我们像老友一般,聊了些琐碎的话题。工作,生活,还有那些有趣的同学。语气亲切,又带着无法逾越的疏离。对于我们自己,我们默契地,只字不提。
慢慢踱出图书馆,到了分岔口的斑马线。她要去马路对面的车站。绿灯亮了,我们没有理由再停留。
“我走了。”她说。“好。”我说。
6 错过的日出
我们站在斑马线的两端,挥手告别。她的风衣在风中扬起,长发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曾那样期待重逢,我该追上去吗?问问她,当年为什么沉默?问问她,那张机票的终点,究竟是不是一个没有我的未来?
可我只是站在原地,朝她继续挥手。我看到她也对我笑了笑,然后转身,汇入了人流。
看着她消失街头,我拿起手机,向一个共同的好友发了一条微信:“我刚才见到林微了”!
朋友微信秒回:“真好,当年她为了给你一个惊喜,特意提前一天结束出差,坐了合作方老板的车回来,就为了早点见到你。结果……”
我看着那条信息,愣在原地。绿灯变成了红灯,车流呼啸而过。
我抬头,望向马路对面。那里,早已没有了她的身影。
这些灰白相间的横线,曾经那么近,如今,却把我们隔成了两个无法逆转的时空。
原来,那杯“龙舌兰日出”,真的只是一个开始。
一个,错过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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