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荆丛盛开

　　好难受……要窒息了……
　　刑房狭小阴暗，四周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浓郁得看不真切，她好像浑身都被灌满了铅水般，丝毫不能动弹。
　　阴暗的角落里隐隐能瞥见早已不成型的人体组织，旁边还散落着浸满血液的残忍刑具，冤魂挤满了整个空间，嘶吼着，哭喊着，却怎么也爬不出这般生不如死的炼狱。
　　救命……救命啊……
　　她绝望地闭上眼，在心里无声地呐喊。

　　“嘭”的一声，紧闭的门被重重踹开，无尽黑暗从门边蔓延开来，军靴从地狱踏上血滩里，男人仿若恶鬼索命般掐住了她的喉咙，
　　“你逃不掉的……”
　　“你说过你爱我……你永远别想离开我……”

　　“轰隆——”惊雷划过了天际，留下一阵巨响，许如归猛然惊醒，冷汗黏腻地沾染在额头，顺着惨白的脸颊悄然滑落。
　　屋外暴雨如注，喧嚣着砸向阳台的落地窗，黑夜里居民楼稀稀疏疏地亮着，在绵密的雨丝里隐隐约约发着光。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做这个梦了……许如归出神地望着窗外。
　　即使每一次都让她仿佛深陷窒息的牢笼。

　　丝绸睡裙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大半，难免让人有些不舒服。许如归摸索着开了灯，撑着床沿勉强半坐起来，汗水顺着流进眼睛里，她有些难受地揉了两下，搁一旁充电的手机亮了下屏，一溜儿催促的消息上面赫然写着23点48分。
　　许如归抬手摁灭了屏幕——毕竟看天就知道死闹钟又失灵了。拢了拢有些凌乱的长发，她翻身下床，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深夜里，指针在看不见的角落悄然划过了一个点，玉满县城大街小巷都寂静起来了，只剩下雨声哗啦啦的响，路灯安静地立在街道两边，看着这座名不经传的小城市沉睡过去。

　　“亲爱的许老板，请问您距离完成本次全部里程还差多少进度？”电话里背景音嘈杂纷乱，但依然能清晰听见林珊笑眯眯地阴阳怪气。
　　许如归趁着红灯慢悠悠地补了个口红：“下雨呢宝贝，就算想我也不能这么着急吧……万一出事了你不得哭晕过去。”
　　林珊满怀希冀：“你出事了我能继承你的毗江吗？”
　　“当然可以啊，”许如归抿了抿红唇，对着镜子独自欣赏着，“我还有张中了五百万的彩票，你要么？”
　　“真的吗？”林珊明显震惊了，“什么时候的事啊你怎么不告诉我，不厚道啊？！”
　　“可能明天吧，”许如归将口红放在旁边，一脚踩下了油门，“哪张来着忘记了，到时候去找找吧。”
　　“……？”林珊无语凝噎，“不是你有病吧许如归？”
　　“万一真中了呢……”许如归嘴上开着玩笑，手却没忍住揉了揉太阳穴。

　　大雨噼里啪啦地砸在前窗上，雨刮器都快刮不过来了，无人的街道上一路除了红灯堪称畅通无阻，不久前的噩梦依旧萦绕在脑海里……
　　不知道为什么，总让她觉得有些隐隐不安。

　　林珊还在电话那头叽里咕噜的说了着什么，她没听清，只是胡乱应着，林珊自然发觉了，有些不高兴地骂了她几句敷衍又忍不住叮嘱她注意安全。
　　亮着的屏幕在车厢内格外显眼，但黑暗是无止境的，好像随时都能有只沾满血迹的手凭空伸出，在紧紧掐住她的喉咙……

　　“嘟——嘟——”嘹亮的喇叭声在身后不断响起，许如归再次惊醒过来，看着已经朝向绿化带的车头猛的打过方向盘，堪堪避开了场因疲劳驾驶导致的车祸。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许如归有些头疼地想着。
　　车后一辆银灰色的SUV几乎擦着侧视镜驶过，许如归心有余悸地按了几下喇叭表示感谢。

　　县城一角坐落着家叫“毗江”的酒吧，旁边就是玉满近几年建的“大学城”——虽然只有一两所民办本科和几个可以混学历的专科院校，但毕竟是大学，年轻人集聚的还是不少，给许如归的“毗江”增添了不少客流量。

　　“我真服了你了，”林珊倚在吧台上，声音被混着威士忌醇香的钢琴爵士乐压的快听不见了，却指着手腕上的电子表愤愤不平，“说好十点开店，现在都快一点了，这个时间都够我去锦城再跑回回了。”
　　许如归接过调酒师递过来的莫吉托，轻轻推到林珊面前诚恳道：“我的错。”
　　话语间五色纷扬的灯光打在她明艳动人的五官上，更衬出了几分妩媚感，林珊是个实打实的颜控，根本受不了她这一套，当即骂骂咧咧的干了半杯。
　　舞池里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都在激情的音乐里嗨皮，酒杯碰撞声里夹杂着情难自已的热吻以及酒桌游戏的叫好声，肆虐的暴雨被彻底阻隔在了这片欢愉世界之外。
　　“你平时不挺喜欢来杯君度的吗，”林珊小口小口地抿着后面半杯，“今天怎么回事呢？”
　　“……”许如归掐了掐她脸，无奈地拿出了兜里的车钥匙，“亲爱的，我驾照没了你能重新给我考一个吗？”
　　林珊恍然想起还是自己去门外接的这位持证驾驶的司机，然后被自己问的蠢逼问题郁闷到了。
　　许如归哭笑不得，正打算再逗逗她时，一阵眩晕冲上了头——
　　“如归！”事发突然，林珊酒也不喝了，站起身扶住了她。许如归借力半靠在她身上，眼前阵阵发黑。
　　“没事，”她安抚性拍了拍林珊的手，尽管语气虚弱地并不没有什么可信度，“低血糖而已，没事的。”
　　林珊一手扶着她坐下，一手从兜里摸出几颗糖，利落地撕开包装塞她嘴里。
　　“你是不是又没吃饭？”她有些气恼，“Jayden拿个小蛋糕过来——下次送你个花盆得了，站里面靠着光合作用就能活。”
　　“你别生气了，这样不好看。”许如归自知理亏，温声哄着她，“我出去买点吃的，小蛋糕就留给你了。”
　　“现在都凌晨一点了……”林珊也反应过来空腹吃蛋糕并不是什么很好的选择了，从旁边抽了把伞，絮絮叨叨地往门外走，“雨又下这么大，要是再给你淋感冒了……”

　　“珊珊，”许如归伸手拉住她，“你在这等我吧，我自己去就好。”
　　林珊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可能。”
　　“别这样，”许如归无奈道，“店总归要有人看着呀。”
　　“那也不行。”林珊拿着伞就要自己去帮她买，被许如归好说歹说拦下又再三发誓会注意安全后才肯放自己出去。

　　大雨已经有减小的趋势了，下的绵密而安静，伞面上传来细碎的沙沙声，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轻轻敲打。路灯的光被雨雾晕染成朦胧的圆晕，照得湿漉漉的路面泛着微光。
　　许如归撑着伞，顺带提着从两条街以外买的夜宵，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份煎饼，边走边嚼着。
　　不过刚才她骗了林珊，突然眩晕的不是低血糖，是再一次莫名其妙想起来的那个梦。

　　明明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许如归悠悠走在路边出神，直到刺耳的警笛声哗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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