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焚诗

作者:年安绥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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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落荆华


      “那一刻,荆华纯白色的大理石地砖上,绽放出了一朵朵火花的玫瑰,风起时,片片玫瑰花瓣似利刃般,刺痛着他麻木的心……”
      正值盛夏,蝉于柳枝高处鸣噪,吐露夏日之燥热,云则缓缓飘动,遮蔽烈烈骄阳,带来些许凉意……
      荆华一中 钟磬楼
      百年老校,钟磬楼成为了一中的标志性建筑物,更是校内学生的定情圣地。
      五层楼高的灰白石塔刺穿午后的稠云,楼身爬满紫藤的骸骨。青铜大钟悬在顶层,生锈的钟摆如棺椁吊坠,卡着秒针的咳嗽摇晃。
      以钟磬楼为界,天空被无形的巨斧劈成两半。左半侧,阳光如沸腾的金砂倾泻,云团在热浪中熔成丝絮状,边缘透出琥珀色光晕,仿佛上帝打翻了一只蜜罐。右半侧却是沉郁的铅灰色,云层厚重如溺水的鲸,堆积成山的轮廓中渗出铁锈般的潮湿,连空气都凝固成半透明的胶质,悬着未坠的雨滴像凝固的泪。
      两种光线在交界处厮杀。金线般的阳光剖开昏黑的云絮,刺破处涌出一缕暗紫,如同溃烂的伤口里渗出的毒血;阴影却也不甘示弱,将琉璃般的蓝撕裂成碎布,把光铸的箭矢折成齑粉。地面上,树影与光斑交错成棋盘格。
      “快看,钟楼顶”,有学生喊道
      正值下课时间,钟楼下围满了下了课的学生,他们都齐齐的望着钟楼。

      “这是站了个人吗?”
      “这是有什么想不开的”
      “这人有点熟悉啊”
      “哎,好像是那个沈什么卿”
      “快快快,去找老师“
      雷声在暗处孕育,却始终被光明的利齿咬住喉咙。直到一束斜阳突然刺穿云渊,在昏黑中劈开裂缝,成千上万粒雨珠裹着金粉坠落,像发光的蚯蚓扭动着钻入大地。此刻的苍穹如同一只巨大的异色瞳——左眼凝视天堂,右眼堕入炼狱。
      刹那间,楼顶一只紫色的蝴蝶,一跃而下,轻抚过院中的丁香树,落在了瓷白色的大理石地砖上,顿时地砖上出现了血红的“玫瑰花丛”,引的片片玫瑰花瓣飘落。
      “卿卿,不要啊!”
      林砚骁那张原本英俊非凡、棱角分明的面庞,此刻却被凝重与焦急所笼罩。他那犹如深潭之水般深邃且幽暗的双眸,死死地紧盯着那个正毅然决然从高耸入云的大楼之上纵身一跃而下的女子。只见他身形一闪,快若闪电,以风驰电掣之势朝着那名女子狂奔而去。
      他的步伐矫健而刚劲有力,每踏出一步,都似能在坚硬的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脚印,那股决然和坚定之意仿佛化作实质,纵使前方有千军万马阻拦,也休想撼动他分毫。伴随着他极速奔跑带起的风声,周围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又一阵惊恐万分的惊呼声。
      然而,对于林砚骁而言,这所有的喧嚣与嘈杂都恍若过眼云烟,丝毫不能影响到他半分。此时此刻,他的整个世界里便只剩下那名身处险境的女子,以及他内心深处唯一的执念——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她成功救下!
      可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嘭”
      那个女孩本就孱弱无比的身躯之下,突然间像是被打开了一道猩红的血泉一般,汩汩地往外涌着令人触目惊心的鲜血。那殷红的液体迅速在灰白相间的瓷砖地面上蔓延开来,绽放成了一朵凄美而又艳丽绝伦的血色玫瑰。
      星星点点的血花溅到了林砚骁那张冷峻如雕刻般的脸庞之上,恰似一朵朵在寒冬中傲然绽放的红梅,冰冷、凄清却又美得让人心痛。每一滴溅落在他脸上的血迹都仿佛带着生命的温度和重量,深深地刺痛着他的灵魂深处。
      林砚骁的双眸犹如燃烧的火焰一般猩红,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滑落,顺着脸颊流淌而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像是寒风中的落叶,摇摇欲坠。
      那只原本坚定有力的手,此刻也失去了往日的沉稳,仿佛被一股神秘而强大的无形力量所操控。它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个女孩缓缓伸了过去,每向前移动一寸,都显得无比艰难。
      他的手指轻轻地弯曲着,如同风中摇曳的树枝,似乎想要再次触摸到那个女孩柔软的身躯,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温暖气息。然而,这一切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却又如此遥不可及。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像是背负着重担的行者在艰难前行,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和勇气。他紧咬着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正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克制内心如潮水般汹涌澎湃的情感。但那些情感太过强烈,如同决堤的洪水,随时都可能冲垮他最后的防线。终于他承受不住了,瘫软的跪在地上,盯着眼前的女孩,无助的嘶吼着,“快…快…快叫救护车,快啊!”
      地下的女孩用尽全身仅存的一丝力气,极其艰难地缓缓睁开了那双眼睛。那双眼眸空洞无比,深邃得好似能够吞噬世间万物,让人望而生畏。
      此刻的她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躺在血泊之中。她用一种有气无力、近乎于呢喃的声音说道:“无名哥哥,爱你真的好累啊......卿卿没有力气了,不想在爱你了……”说到这里,林云卿的眼角滑落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她那消瘦的脸颊滚落下来,滴落在地上,溅起一朵小小的泪花,融入了满地的血色之中。
      林砚骁那张堪称绝世美颜的面庞此刻却毫无生气,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阴霾所笼罩,他的心就如同那死灰一般,冰冷且绝望。只见他缓缓地伸出双手,动作轻柔得好似生怕会弄疼怀中之人,小心翼翼地将血泊中的女孩轻轻地抱起。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就连声音也带着无法抑制的战栗:“卿卿,别睡啊……无名哥哥还没有带你一起去给那些可爱的小猫喂食呢!你以前总是那么喜欢和它们玩耍,每次看到小猫都会笑得格外开心。求求你,再坚持一下好吗?只要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就能一起去看小猫们了……”说到最后,他的话语已然带上了一丝哭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似乎随时都可能夺眶而出。
      他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感受着她那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消散的气息。就在这时,一个虚弱至极的声音从她的口中传出:“等不到了,等不到了……我…真的…真的好困……”那声音轻如游丝,却又像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间。
      她缓缓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尽的疲惫和绝望。随着话语的落下,她的嘴唇也慢慢地合上,那双原本明亮动人的眼睛,此刻正一点一点地失去光彩,最终轻轻地合上,就如同两扇关闭了的门扉,将他们之间的世界彻底隔绝开来。
      就在那一刹那间,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整个世界都突然变得出奇地安静。原本震耳欲聋、响彻云霄的救护车鸣笛声,此刻也像是被一层无形的隔音壁所阻挡,变得微弱而遥远,那撕心裂肺般的哀嚎声,宛如来自另一个时空的悲泣,虽然能够听到,但却无法真正触动他的心弦;就连那些医护人员焦急万分、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也如同隔了一层迷雾,模糊不清且难以分辨其中的含义。
      这一切的嘈杂和喧闹,仿佛都在这一刻与他彻底隔绝开来。他就像置身于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上,周围的喧嚣和混乱再也无法影响到他分毫……
      医院急救室
      只听得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啪!”,林父那布满青筋的手掌狠狠地扇在了林砚骁的脸上。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力道极大,打得林砚骁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他那原本就苍白如纸的面庞瞬间浮现出五道鲜红的指印,嘴角也溢出了一丝鲜血。
      再看此时的林砚骁,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鲜血浸透,斑斑驳驳的血迹触目惊心。然而面对父亲的责打,他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反应能力一般,眼神空洞无神,直直地盯着前方的手术室,没有丝毫躲闪或反抗之意。
      一旁的林母看到自己的儿子遭受如此重罚,心痛得无法呼吸。她下意识地想要冲上前去护住儿子,但双脚却像被钉住了似的动弹不得。最终,她只能无奈地别过头去,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滚落下来。
      “你就是这样保护卿卿的?啊!”林父怒不可遏,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瞪大双眼,满脸涨得通红,对着林砚骁声嘶力竭地怒吼道。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一般在空气中炸响,震耳欲聋。
      而林砚骁依旧沉默不语,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急救室紧闭的大门。与他同样死死盯着那扇门的还有沈父和沈母,他们三人就像是三尊雕塑,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里,心中默默祈祷着里面的人能够平安无事。
      不久,琼荆一中的所有高层领导聚集在手术室外,看着眼前眼神空洞的五人,都默契的没有开口,静静地等待。
      八个小时已逝,手术室的门缓缓开启。
      五人疾步上前。
      “病人是自五楼坠落,状况严峻,全身多处骨折,颅内出血,幸运的是可能在下坠过程中,患者受到了什么东西的缓冲,脊柱没有致命性损伤,更为棘手的是,病人患有重度抑郁症,求生欲望低微,成为植物人的风险很大,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先转至 ICU,进行24小时观察。”医生边摘口罩边说
      听完这番话后,沈母如遭雷击般,身体不由自主地踉跄了好几步,最终无力支撑,软软地倒进了沈父宽厚温暖的怀抱之中。刹那间,晶莹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从她那红肿的眼眶中汹涌而出,沿着脸颊滑落,浸湿了林父胸前的衣衫。
      “为什么啊!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变成这样了呢?都怪我这个当母亲的太粗心大意了,竟然连女儿的精神状态有了异样都未曾察觉到……”沈母泣不成声,自责与悔恨交织在一起,几乎将她的心撕碎。而一旁的沈父则静静地伫立着,仿佛一座雕塑,他紧抿双唇,一言不发,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涌动着无尽的悲痛与哀伤。
      过了许久,沈父终于缓缓转过身来,用一种沉稳而又不容置疑的语气对校长道:“校长,麻烦您先回学校吧。我会立刻联系孩子的舅舅过来协助处理接下来的事情。我的女儿从小就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她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选择轻生这条路,我们一定严查到底。”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坚定和威严,使得在场的荆华校领导们一时间竟无法反驳,只得纷纷点头应承下来。
      接着,沈父看向一直陪伴在旁的林峰夫妇,轻声说道:“林峰,季芸,时候不早,你们也陪着守了这么久,实在太累了。不如先回家休息一下吧,我们去看看孩子,这里有我和小敏就行了。”说完,也不顾林父林母是否回应,他紧紧拉住沈母的手,脚步匆匆地朝着重症监护区所在的方向走去。
      一听到要去看望沈云卿,原本一直神情呆滞的林砚骁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短暂的光亮,仿佛黑暗中的一点烛火。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迈开步子,紧跟在沈父沈母身后,生怕被落下似的。
      很快,三人来到医院的消毒区域,换上了无菌病服。随后,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进了重症监护区。通往沈云卿重症监护室的道路其实并不长,但此刻对于心急如焚的三人来说,每一步都显得无比漫长,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一路上,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诉说着内心深处的焦虑与担忧。
      当隔着那层冰冷而透明的玻璃时,沈母的目光触及到病床上那个瘦弱得令人心疼的身影——沈云卿。只见她小小的身躯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管子,那些管子犹如狰狞的蛇一般,紧紧缠绕并连接着各种各样复杂的仪器。
      沈母的心在刹那间破碎成无数片,她无法承受眼前所见的一切,情绪瞬间失控。她张开嘴巴,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我的女儿啊!我的女儿……我到底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这些苦难都要降临在我可怜的女儿身上?”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一旁的沈父虽然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感,但当他亲眼目睹自家女儿这般惨状时,眼眶还是不由自主地湿润了。泪水在他眼中打转,模糊了视线,可他强忍着不让它们滚落下来。
      林砚骁静静地站在那里,沉默不语。他缓缓抬起手,轻轻地摩挲着面前的玻璃,仿佛通过这种方式就能够触摸到那个令他心心念念的女孩。然而,无论他怎样努力,那道玻璃始终无情地横亘在他们之间。
      沈父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悲痛,然后轻声安慰起林母来。他温柔地将林母拥入怀中,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别哭了,小敏,我们要振作,卿卿还等着我们照顾呢。哭坏了身子,咱们怎么照顾卿卿呢?”在沈父的安抚下,沈母渐渐止住了哭声,只是身体仍止不住地颤抖着。
      待沈母稍微平静一些后,沈父紧紧握起拳头,转过身面对林砚骁。他的眼神充满了哀求与决绝,语气沉重地说道:“砚骁,离开卿卿吧。算伯父求你了,她还太小,实在经受不起这么多的折磨和伤害。”
      听到这话,林砚骁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艰难地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只能发出一个微弱的音节:“伯……父……”
      沈父深深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接着轻声哄着已经形如木偶般的沈母:“小敏,我们先去医生办公室了解一下卿卿的具体情况,走吧。”此时的沈母完全失去了自主意识,宛如一具行尸走肉般任由林沈父搀扶着离去。
      “砚骁,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沈父临走前再次看了一眼林砚骁,那眼神里既有无奈又有深深的痛楚。随后,他便带着沈母慢慢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只留下林砚骁独自一人呆呆地伫立在原地,望着病房内的沈云卿,心中五味杂陈。。
      林砚骁孤独而又落寞地伫立在重症监护室前,整个人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霾所笼罩。他双眉紧蹙,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懊恼和悔恨,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重症监护室内那些冰冷的医疗仪器发出有节奏的滴答滴答声,每一声都像是重锤一般敲打着他的心弦。这单调而又令人心悸的声响,渐渐地将他的思绪带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初春时节......
      那时的阳光格外明媚,微风轻轻拂过脸庞,带来阵阵清新的气息。大地上万物复苏,处处洋溢着生机与活力,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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