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与喧嚣的和弦

　　蝉鸣把七月的午后拖得冗长，市二中教务处外的走廊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江凛月攥着简历的手指沁出薄汗，米白色连衣裙后背早已黏在皮肤上，领口的蕾丝花边蹭得脖颈发痒。她对着走廊玻璃理了理马尾，镜中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正微微蹙着——倒不是为了面试紧张，只是这身过于"斯文"的打扮，让她浑身不得劲。
　　"下一位，江凛月。"

　　推门的瞬间，冷气顺着裤脚往上钻，激得她打了个寒颤。办公桌后三位考官里，中间那位抬眼时，江凛月忽然卡了壳。

　　那人穿着素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在冷光下泛着瓷白，指骨分明的手正翻着她的简历。阳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在她鼻梁上的细框眼镜投下碎光，连带着那声"请坐"都浸了冰，清冽得让空气都凉了几分。

　　"师范大学思政专业？"她的目光停在简历某行，指尖轻点纸面，"为什么想教高中？"

　　江凛月定了定神，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裙摆："高中生日渐有独立思考的棱角，却还没被社会磨平。"她没说那些"塑造价值观"的套话，反而想起自己高中时，政治老师在课堂上聊起社会新闻时眼里的光，"我想让他们知道，课本里的道理不是死的，是能用来拆解生活的。"

　　对方抬眼时，镜片后的目光似乎柔和了些，唇角极轻微地动了动，像冰面裂开细缝。后续提问流畅得像水过无痕，直到走出办公室，江凛月才发现手心的汗洇湿了简历边角——不是因为怯场，而是方才那双眼睛里的沉静，让她莫名觉得该认真对待。
　　三天后接到录用通知时，她正在超市挑冰镇可乐，玻璃罐上的水珠滴在手机屏幕上，把"恭喜入职"四个字晕得模糊又鲜活。
　　入职第一天的清晨，江凛月抱着教案在走廊狂奔。为了配这身新买的阔腿裤，她特意踩了双细跟凉鞋，此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教案边角在怀里磕出褶皱。她拐过转角时没留神，撞上一堵"移动的冰山"。

　　教案散了一地，哗啦啦的声响里，她听见一声极轻的"小心"。

　　带着薄荷般的凉意，像夏日里突然吹进窗的晚风。江凛月抬头时，阳光正从对方身后的窗户涌进来，给那身素色衬衫镀上了层金边。对方的黑发松松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丹凤眼微蹙着，正弯腰去捡散落的纸张。

　　指尖相触的瞬间，江凛月像被烫到般缩回手。对方的指尖是凉的，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和她自己掌心的热汗形成鲜明对比。散落的教案里，有几张是她熬夜写的备课笔记，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思维导图，此刻正被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一张张拾起来。

　　"谢谢..."江凛月的声音有点发紧，额前的碎发滑下来，遮住了发烫的耳尖，"赶时间，没看路。"

　　对方把教案递回来，目光扫过最上面那张写着"政治"的封面，淡淡开口："新来的政治老师？"她顿了顿，补充道，"沈清宴，数学组的。"

　　名字和人一样，带着疏离的清冽。江凛月看着她转身走向靠窗的座位，背影挺直得像株松，白衬衫的后领被阳光照得透明。教导主任过来安排座位时，恰好就在沈清宴隔壁，江凛月放下东西时，眼角的余光总忍不住往那边瞟——

　　沈清宴正低头写着什么，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很轻，阳光落在她握笔的手上，能看见细小的青色血管。她的桌角放着一杯黑咖啡，热气袅袅地往上飘，在晨光里散成模糊的雾。

　　江凛月忽然想起面试时那双镜片后的眼睛，原来冷光之下，藏着这样沉静的轮廓。她把自己的马克杯放在桌角，杯身上印着的向日葵图案，是她特意选的，此刻在这安静的办公室里，倒和隔壁的清冷气质有了种微妙的呼应。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低了些，走廊里传来学生打闹的笑声，新的故事，好像就在这喧嚣与寂静的交错里，悄悄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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