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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
池茗棠从一场可怖的噩梦中惊醒时,视网膜上还残留着燃烧的代码【ERROR 第一百零七次轮回失败】。
梦里她身处火海,火焰呈现不自然的六边形晶格,灼热的火舌席卷她的皮肤,发出扭曲迸裂的声音,痛入骨髓的感受让她瞬间从梦境中醒来。
入眼是她恬静温馨的卧室。
奶油色的法式床靠着墙,床位系有淡粉色的床幔,要合不合地挂着。房顶镶有浪漫的星空穹顶,灯一关,银河星星就发出细密的亮光,可是穹顶的星座排列完全错误,处女座居然在北极星位置。
还有那只她从小搂到大的小兔子玩偶,端坐在她枕头旁,睁着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笑,缝线处的微型元件正闪着淡光。
床头的电子钟停在12:35。
一切都太熟悉了。正是因为这过分的熟悉,池茗棠心底立刻泛起一股强烈的虚无感。
她撑着床坐起来,颤抖着手摸了摸与以前别无二致的细嫩脸颊,指尖传来轻微的电流刺痛感。池茗棠清楚地记得,她被烈火烧死的时候,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垂下眼睛,池茗棠看着自己光洁的手腕,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左手手腕内侧居然有淡蓝色神经接入印记。
池茗棠死于一场刻意为之的车祸。
那天陈铘提前跟她说要带她去赴宴,池茗棠为了在宴会上一如既往地容光焕发艳压众人,特意没有吃家里营养师调配好的午餐。
饿着肚子坐上黑色卡宴,池茗棠并没有等来觥筹交错华光四溢的酒会,反而等来了一场意料之外的车祸。
陈铘把车停在了偏僻的路旁,池茗棠以为他走的是不常走的小路,便没太在意,握着手机和她的朋友们约好在宴会上见面,还在盘算宴会上要喝点什么酒。
过了片刻,陈铘抽掉车钥匙下车,并且将一个U盘插入车载系统,车载音响自动播放:记忆清除程序激活中。
然后陈铘把她锁在车里,她还没有意识到眼下是什么情况。
直到驾驶位莫名其妙地起火,明火突然窜出,烧焦的味道传到池茗棠鼻子里,她才察觉到危险。
拉开平日里遮蔽着的车窗帘,池茗棠满脸焦急地敲打车窗,手心泛起痛楚,她看见陈铘正一脸淡漠地站在离她不远的路边,眼中闪过数据流般的蓝光。
池茗棠花了全部力气去喊陈铘的名字,胸口不断上下起伏着。卡宴的车身够长,火舌还没有卷过来之前,浓烟就已经沾满了池茗棠繁复华美的礼裙,呛得她连呼吸都困难,更别说朝车窗外的陈铘求救了。
最后池茗棠死于窒息,在她断气片刻后,火势完全控制不住,整辆车仿佛置于岩浆中,把她连皮带骨吞噬了个干净。
此刻再次回忆起濒死前的痛苦,池茗棠仍旧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她扯了扯被汗濡湿黏在她背上的睡衣,去摸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屏幕亮起,池茗棠瞳孔瞬间收缩。
……居然是三年前。
对三年前的池茗棠来说,今天就只是一个乏味的夏日,白天会在家里呆一天,晚上再去和那群姐妹们花天酒地。
然而对现在的池茗棠来讲,这无非是上天怜悯她,从而给她的一次可以改过自新、弥补错误的机会。
池茗棠抬手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还有点不适应现在的身体。
之前或许是怨气冲天,池茗棠死后,并没有直接离开这个世界,而是化作一缕不可察的烟雾,漂浮在陈铘身边。
于是她发现前面将近十年,她原来一点都不曾了解过这个男人。
陈铘一直在车旁站到火熄灭,然后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叫人来料理这场于他而言并不意外的意外。
池茗棠别过眼,不想看自己被烈火灼烧过后的惨状,她是个恋美的女孩,就算在这种情况,她也不愿面对。
随后,池茗棠又在陈铘旁边飘了一段时间。
期间最让池茗棠感到震惊和愤怒的,并不是陈铘悄无声息地抹去她遇害的消息,而是她父母遗留下来的家族企业——温华,居然不知道何时,陈铘把她姑姑池霜的董事职位取而代之,成为了温华真正的掌权人。
池茗棠看着面色一复一日憔悴的姑姑,愧疚的感情快要溢出来。她很想抱一抱姑姑,这个在她父母去世之后最愿意宠爱着她的女人,当初在温华何其风光,如今却被她连累,一并成为陈铘上位的垫脚石。
看到现在,池茗棠总算懂了,这一切的源头,只是陈铘对他深入骨髓的恨。
陈铘从十四岁就被过继到池家了。
他母亲崔萍是一个温顺体贴的女人,在池家当了将近十年的保姆,年过四十,如若没有那场飞来横祸,陈铘对于池茗棠来说,仅仅是家里保姆的儿子。
温华是池父池母携手创立的,白手起家要想成就大业,几乎和痴人说梦无异,为了在最短时间扶持温华,池父池母在早期动用很多诡谲心思,得罪了不少人。
尽管后来温华成功跻身枢市头牌企业,顺带金盆洗手弃恶从善,但手脸可以洗干净,做过的事情却并不能从记忆里消磨。
于是在池茗棠十三岁之中一个刮着大风的午后,池父池母遇害,跟他们搭乘同一辆车的,还有陈铘的母亲崔萍。
按理说主人出行并不会捎带家里保姆,但池母赵涟很喜欢崔萍的行事作风,在出门前特意要带上前去购物的崔萍。
连同司机,一车四人,在枢市三环的高速公路上,被一辆不知从何而来的破旧轿车别车。来者架势威猛,没有给池家任何求生的余地,径直穿过了路旁的防护栏,两辆车同时坠崖。
后来接手温华的池霜暗中派人调查过好几次这起案件,但都无疾而终,欠的债总是要还的。
池霜安妥好池茗棠,开始着手料理池父池母的后事,追悼会上来凭吊的人如潮水,池霜脚不沾地地忙了将近半个月。
而后,池霜给司机家人打去了一笔数额可观的赔偿金,然而她点开崔萍的资料,却发现她仅有一个十四岁的儿子,叫做陈铘。
池霜不放心给一个孩子一笔钱,于是她不顾池家内人的反对,干脆找人打点了手续,把陈铘过继到池家名下,成为池家的一份子。
说是怜悯只有一半,还有一半,是池霜希望陈铘可以陪伴池茗棠,这个单纯天真的小姐还不知道离别究竟包含着什么。
作为回报,池家会承包陈铘生活乃至上学的一切费用。
陈铘就这样来到了池家,从此和池茗棠一起生活,忍受她刁蛮不讲理的公主脾气。
池茗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的思绪回笼,好不容易获得一次上天的垂怜,她不能就这样白白浪费,首先要做的事,是去确认陈铘现在怎么样了。
因为今年她十六岁,陈铘十七岁,正是她作天作地最随心所欲欺负陈铘的那段时间。
想到这里,池茗棠掀开被子下床,但还是先去旁边的独卫照了照镜子,看着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池茗棠再次确定她重生了。
只是,低垂的睡衣衣领下,她裸露的锁骨上面,有若隐若现的条形码光影,就像被明码标记的实验品一样,她伸手搓了搓那片皮肤,皮肤下竟然浮现纳米级的金属网格。
池茗棠不在乎这些,毕竟已经超自然重生了,她愿意付出代价。
推开卧室门,管家恰好从走廊尽头走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经历了一场生死离别的洗礼,池茗棠此刻突然很想跑过去抱管家一下,不过她忍住了,依着自己上辈子最熟悉的娇蛮口气,质问道:“陈铘现在在哪里?”
“中午好,小姐。”管家的素质有佳,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额头浮现转瞬即逝的【NT-7】编号,“按照小姐的遵嘱,他还在后院站着呢。”
池茗棠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说什么?!”
管家顺势用简洁的言语帮池茗棠复原了一下昨晚的情景。
池茗棠和姐妹们花天酒地到凌晨快两点,刚回家就发脾气,喊陈铘出来给她煮点醒酒的东西喝。池茗棠酒量不佳,只喝了几杯度数低的甜腻果酒,面上便烧起来。
她脸颊透着薄红,眼神不甚清晰地看着从一楼客房里出来的陈铘,使唤他去厨房煮汤。
煮汤当然需要时间,可喝醉的池茗棠失去了最基础的思考能力,三分钟,连水都没有烧开,她就等不了了,要发脾气。晕晕乎乎走到厨房门口,用手支着门框,毫不客气地问陈铘为什么还没有好。
陈铘冷漠地回答她,说还要十五分钟。
池茗棠使劲跺她的高跟小皮鞋,鞋跟和木地板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口气一如既往地娇蛮,让陈铘滚到后院里站着,没有她的允许不能回来。
闻言,陈铘把火关住,顺从地履行了池茗棠的话,穿过客厅,径直朝后院走去。
陈铘并不是打心里信服池茗棠的话,而是他知道,只要他现在敢表现出一点反抗的行为,这大小姐会提出更加变本加厉的要求,相对起以前那些匪夷所思惩罚,站着已经算是很轻松了。
池茗棠要被自己上一世的荒谬愚蠢的所作所为气昏。
她当时欺负陈铘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人家是名正言顺的男主!后续开金手指东山再起分分钟的事!她这样没脑子的炮灰,领到那个结局简直是死得其所。
即使心里已经冒了一层又一层冷汗,池茗棠还是面不改色,“那我去看看他,看他有没有偷懒。”
管家殷勤地说:“小姐,您还没起来之前,我每隔半个小时都会去检查一下。”
……池茗棠嘴角抽了抽,不愧是她的管家,和她真是一丘之貉。
顾不上那么多,池茗棠踩着拖鞋在走廊上跑,到尽头停下来,手撑在窗台旁,伸着脖子往窗外看。
陈铘正处于发育期中,尽管才十八岁,他身上天命之子的气息已瑕不掩瑜。站在八月末的烈阳下,阳光在他周身形成不自然的光晕,他下颌线紧绷,脊背依旧挺得笔直,手半握拳垂在身边,好像无论池茗棠怎样使尽浑身解数折腾他,他都不会因此折腰半分。
池茗棠看了半分钟,只在心里得出一个结论:这个人不愧是原来世界钦定的男主,外观条件也太盘靓条顺了,怎么她上一世就没有这样透彻的觉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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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铘yé,棠赐外号陈邪,因为她觉得这个人很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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