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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微知著,一叶知秋
艳阳高照,马鞭迅速扬起,转瞬便狠狠落在匍匐于地的奴隶背上,留下深深的血红印记。
“谁给你的胆子,敢爬我姐夫的床?”
身着红衣劲装的少女策马持鞭,下巴轻昂,琥珀色眼睛里的锐利与戾气不加遮掩,神情倨傲乖张。
金灿灿的骄阳洒在她一袭红衣上,映衬出她精致如画的眉眼和婀娜身姿。
那浑身是伤的奴隶,身体止不住颤栗,无助地磕着头。
“二公主饶命!草民是迫不得已,别无他法!况且草民爬床并未成功,未对长公主和驸马的感情造成损害!”
纳兰愿冷笑,睥睨着她,嘲讽道:“你若是爬床成功,即墨苏若是敢对我阿姐不忠,我折磨的,就不只有你了。”
她眼睛微眯,眸中尽是不屑,不紧不慢补充道:“属于我阿姐的人,尔等不配觊觎。”
纳兰愿俯瞰着匍匐在地的女奴,眼波流转间更歹毒的计谋涌上心头。
“阿愿——”
来人一袭白衣干净整洁,身姿娉婷,立于荒草茂盛的草原上,不染纤尘。
熟悉的温柔嗓音传来,纳兰愿眼中的阴狠顿时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欣喜与欢愉。
“阿姐,你来找我了!”
纳兰愿迅速下马,脸上扬起明媚的笑,快步跑到纳兰梦身旁,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
“阿姐,那边趴在地上的那个,就是昨日企图爬即墨苏床的奴隶。”
纳兰愿随意一指,厌恶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纳兰梦转头看满地的血迹,以及血迹中央伤痕累累的人,黛眉不自觉微蹙,欲言又止。
“阿愿,陪我去个地方吧。”
纳兰愿敏锐地察觉到阿姐的不忍,挥手示意侍从放人,甜甜地笑道:“好啊阿姐,我们要去什么地方啊。”
纳兰梦垂眸淡笑,神情温柔,“去西街
。”
“西街?倒是从未与阿姐同去过。”
“西街并无好看的景致,阿姐为何忽然邀我同去?”
纳兰愿到底是几十岁的少女,眼眸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挽着亲近的阿姐,兴致昂扬地发问。
纳兰梦在思索极阴之血之事,还在斟酌接下来要对阿愿说的话,对于阿愿的问题,不自觉有些心不在焉。
纳兰梦轻声细语哄着:“阿愿,我们到了就知道了。”
距离本就不远,她们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到了。
到了西街,行人渐少,纳兰梦牵着纳兰愿进入一处拐角。
入目是身着破烂、缺胳膊断腿的乞丐目光呆滞,脸上结痂的孩童哭闹,还隐隐约约能听到病重之人的咳嗽声,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纳兰愿微讶,环顾四周,“我们北漠竟然还有这种地方。”
“我原以为,自从阿姐推行改革之后,便政通人和,处处百姓都安居乐业。”
纳兰梦淡笑,牵着纳兰愿王巷子深处走,“我原本也这般认为。”
她徐徐道来,声音轻柔,“但那个女子之事,让我费解。”
“我族女郎向来自强,自从前几年父王同意颁布平权令后,北漠男女地位彻底平等,基本上每个女子皆想自力更生,不依附于他人。”
“怎会突然有女子企图做那种事情?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索性便调查她的身世,而后便查到了这里。”
“有贪官污吏剥削百姓,这里的人食不饱腹,那女子的母亲更是病重。”
“贪官污吏已经按法惩治,稍后便有侍从运送我购买的粮食、衣物来改善此处百姓生活。”
“而那女子是生活所迫,她母亲重病无钱财医治,她是想为至亲之人谋一条生路。”
纳兰梦说话时,眼眸明亮,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坚定。
“我始终坚信,若非迫不得己,没有女子愿意出卖自己,物化自己。”
纳兰梦莞尔一笑,低头看向纳兰愿。
“事出有因,阿愿,我们对待她宽容些吧。”
纳兰愿点头,笑得明媚,语言真切,“我阿姐聪慧良善,如同仙子一般!”
纳兰梦因纳兰愿朝气而纯粹的笑容微愣片刻,随后伸手轻抚纳兰愿的额发,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你为我之事出头,我十分动容。”
“虽然我知,你并不在意旁人看法,但你是王储,是未来的一国之君,君王需要百姓的爱戴。”
“我绝不会让阿愿因我之事,在民间留下暴虐的名声。”
“因而这次送往西街的粮食衣物,虽是我出钱财,但借的是阿愿的名;我亦用阿愿的名义,给刚才被鞭打的女子一笔钱财和上好的药材。”
“并未事先告知阿愿,是我之过。”
纳兰梦说这句话时,神情中透露着几分小心翼翼,虽已极力掩饰,但仍被纳兰愿发现。
纳兰愿紧忙上前抱紧纳兰梦,声音清脆如银铃,“阿姐处事妥帖,才不会有过错。”
“我知阿姐是为我着想,又怎么因为你未事先告知我而不悦?”
纳兰愿甜甜地笑着,“阿姐是世上最好的阿姐,阿姐的所有行为我都会理解支持!”
纳兰梦看着少女稚嫩的脸庞,看清纳兰愿眼中对至亲纯粹的爱意,更觉极阴之血的记载,荒谬至极。
史书记载,身负极阴之血之人,皆天生神力,力大无穷,但暴虐嗜血,薄情荒淫。
更有传言,说有着极阴之血之人,是天生恶种,命定强者,冷漠无法于他人共情。
纳兰梦轻搂着怀里温热的身躯,才不觉得自己的亲妹妹如传言那般。
纳兰愿悄然抬头望向纳兰梦。
纳兰梦黛眉杏眼,薄唇雪肤,气质温婉亲和,眼角一颗泪痣增添几分破碎感。
可纳兰愿隐隐觉得,阿姐并无看起来那般从容典雅。
纳兰愿斟酌着开口,怕揭到纳兰梦伤疤,“阿姐以前向我提前过的前世,到底是怎样的?”
纳兰愿不解,阿姐明明是受人景仰的长公主,北漠第一美女,更是编辑诗集、名扬天下的才女,医术更是无人能出其左右,为何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自卑和对他人的讨好。
纳兰愿有时甚至觉得,她阿姐像害怕被人厌恶的兔子,为人处事小心翼翼,不敢随性。
不过纳兰梦聪慧善伪装,若不是纳兰愿与她日日相处,观察敏锐,是断然不会察觉到这些。
而纳兰梦微愣,回忆起那些过往,想起她曾在孤儿院生活,考得文科状元后病逝的经历,刻意挑选欢喜的部分,讲述给纳兰愿听。
“竟是这样。”
纳兰愿听到病逝,又想起国师预言阿姐为短命之人,心底情绪翻涌,心疼地看向纳兰梦,随即拍着胸脯,坚定地承诺。
“阿姐,这一世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纳兰梦尽管知道,纳兰愿的武功是同龄人中,一等一的存在,但是看着比自己矮大半个头的少女,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自己,仍是被这个反差逗得噗嗤一笑。
紧接着,纳兰梦摘下面前的一片枫叶,将枫叶轻放于纳兰愿掌心上。
“阿愿,今日之行,我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希望你——”
“见微知著,一叶见秋。”
“阿愿天资聪颖,若是再学会明察秋毫,那便是我们北漠之幸。”
纳兰梦目光灼灼,言词恳切,她身后如火的枫叶与落日余晖,映衬得她清瘦的身躯熠熠生辉。
纳兰愿若有所思地点头应道,将阿姐所言牢记于心。
“好,阿姐,我都听你的。”
纳兰梦浅笑着,“民间有许多关于我和即墨苏的话本,也有传闻说,我和他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但其实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
“我知阿愿替我出面是好心,但往后请莫要这样了。”
纳兰愿抬头,直视着纳兰梦的眼睛。
“阿姐,我不喜旁人靠近即墨苏,绝非是因为你们之间的传言。我知即墨苏心系阿姐,而阿姐亦对即墨苏有意,旁人若是与即墨苏亲近,阿姐会难受,不是吗?”
“我对即墨苏并无男女之情。”
纳兰梦开口说着违心话,神情并无娇羞别扭,但眼神中透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发现阿姐情绪好似有些低落,纳兰愿刚想转移话题,便听纳兰梦平静地说道。
“阿愿,今日因我之故,害你在学堂缺席一日,落下的课业与学识,我替你补上。”
“阿姐,不用。”
“你处理政事,日理万机,本就够劳累了,应好好休息才对。”
“况且,我早已提前翻阅了,后几日夫子要讲的知识,对其了如指掌。”
纳兰愿笑得自信张扬,“阿姐不必操心我的课业,这些功课对我而言,并非难事,况且我定会刻苦学习。”
纳兰愿神情狡黠,俏皮地冲阿姐眨眨眼,“毕竟我还要在所有文试武试中,夺得头筹,气那个娇气包呢。”
纳兰梦有些无奈地劝道:“阿愿,不要给女孩子乱取外号。”
纳兰愿撇嘴,反驳着,眉眼间尽是少女的灵动与跳脱。
“是她先招惹我的!况且她从小就与我不对付!”
“而且她日日用牛奶沐浴,稍微磕着碰着,就要涂药。哪里不娇气了?”
纳兰愿随即用手,夸张地比划着。
“我前不久,膝盖处磕破那么大一块皮,我都没涂药。”
纳兰梦关切地望向纳兰愿,神情温柔似水,“那现在伤好了吗?要不我替你涂药吧。”
“早好了,涂药倒不用了。”纳兰愿随意地挥挥手,看向晚霞,忽然想起——
“阿姐,这个点,你早该服药了!”
纳兰愿眸中尽是焦急,满脸都是关心。
“阿姐,身体可感觉有哪里不适?”
纳兰梦笑得有几分无奈,轻轻摇着头。
“我身体哪有这般娇弱。”
她们说说笑笑,不久便已到达住处。
一个侍从恭敬上前,对她们二人行礼。
“二公主,独孤公子有请。”
听到这话,纳兰梦欣然转头看向纳兰愿,神情温柔,调侃中盛着几分笑意,“你那捡来的小跟班,倒是黏你黏得紧。快些去吧,可别让人等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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