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她靠背锅成神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僵硬地甩着做工粗糙的拨浪鼓，穿着草鞋的黑小孩背着比他半个身子大不了多少的竹箩筐，在月色萧索的湖畔哆哆嗦嗦地前进着。
　　他的脚下是一片怪石嶙峋的浅滩，或大或小的石块不同寻常样式，水润晶莹，闪着如月华般皎洁的光芒。
　　换做往常，小孩子的玩心可能会让他停下脚步，挑上一两块放箩筐里，带回去和督记的小孩们炫耀炫耀。
　　可眼下只见他的肩膀一耸一耸，嗓子里压着的细碎的哭腔，在破旧浪鼓声声中愈发清晰度起来。
　　快一点，快一点啊……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波浪鼓声愈发急切。
　　随着后背上那丝丝冰凉刺骨的渗透，流动的海藻色的长发穿过背篓纠缠住小孩的大半个身子，正在一点点收紧。
　　顺着他细小的脖颈处，正盘着一只的青紫交加的手臂。
　　一上一下，尖尖的染了蔻丹的指甲在他的喉间划拉出点点细密的血珠。
　　背篓里流露出黏腻的黑气，不停地晃动着竹篓，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要不是借着他死皮赖脸从肖亚那要来的拨浪鼓，这邪祟在上他身的那一刻他就直接没命了。
　　抱着一丝侥幸，努力吸了吸鼻子，小孩更加拼了命地摇晃着破破烂烂的拨浪鼓。
　　可是哪怕他手抖的都快闪出残影了，身上的发丝愈发锋利紧凑起来，进一步缠住小孩和破布树枝没啥区别的腿。
　　“咕咕咕咕”粘稠的黑气宛如发酵，得逞地冒着泡，死亡的威胁正在一步步逼近。
　　这拨浪鼓是什么做的来着，桃木的吧，怎么不灵了？
　　动弹不得，小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暗暗发恨:早知道真会遇上邪祟……他就不信坎子的话去山下了。
　　再不赶紧去找仙长，可怜他泥巴还没娶媳妇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泥巴哭着在心里碎碎念，好像要把他短短这辈子的牢骚话都在死前讲完。
　　他发誓如果有人能救下他，哪怕是肖亚，他也愿意把她当亲生爹娘一样对待。
　　“泥巴？”一道略显沉闷的女声和窸窣声在前方一同响起。
　　泥巴梗着脖子不可置信地抬头。
　　等等，这声音怎么和肖亚那个坏东西的那么像……
　　顺着小孩泪眼模糊的视角，一抹灰影在荒滩树林里拨开草丛，手握着怪模怪样的筒子灯，算不上倾国倾城的俊脸上一双浅灰色的眸子正不冷不淡地看着他。
　　再次看到活人，小孩黑红的脸颊上一大颗一大颗热泪滚落，一时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不能自拔，就连手里的赖以保命的家伙拨被惨白的手掌直接拍掉，也丝毫没有察觉。
　　与之相反，在接触到灯光的一瞬息，锋利的黑发从竹篓里长牙舞爪的四散开来，如黑褐色潮水般扭曲焦灼地涌起，凝滞住月光下咸腥冰凉的空气。
　　嗬嗬——很凄凉平白多了沉重的嘶吼还有骨骼被打碎重组时发出的咔嚓咔嚓声。
　　巨大恶心的紫色面庞从不大的破筐内歪三扭四地挤出，露出一口白森森的尖牙，伴随怪石折射出的月华，一个又一个鲜红色的瞳孔从发丝中闪出，如同密不透风的网笼罩住人影稀疏的荒滩。
　　铺天盖地。
　　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肖亚脑海里想起这个词。就在刚刚，她还正烦恼蚊子又叮了她几个包，现在就看到了限制级的一幕。
　　发鬼，午演山评级丙级，大多死于在端朝，距今大概有个七八十年。多是容貌秀美的姑娘或少年，生前被亲人或爱人砍断四肢趁还活着塞进阴气极重的妆奁中饲养，他们相信这样可以庇佑全家。而这些人死后怨气不化，成年累月与头发融在一起，形成怨念的承载体，发鬼有着爱美的天性，靠食人心，挖人眼装点自己。
　　看它这眼睛对数，死在它手里的家伙估计不下几十。
　　“救命啊，我要死了……”对面那个平时贱兮兮的小孩哭爹喊娘地对着她咆哮着，好像她真是他爹娘一样。
　　注意到刚刚掉落在地上的物什，她定睛一看，心里嘀咕道，这不正是她前些日子报废了的引灵鼓吗？
　　好像没别的作用，就是招邪祟，和逗猫棒差不多。
　　看泥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肖亚毫不费劲就猜出来他干了什么。
　　无非是和督记的其他孩子打赌跑山下壮胆，没想到正好撞上了一个，悄悄躲过去也就算了，还好巧不巧带了她丢掉的引灵鼓。
　　这家伙真丢人……翻了个白眼，肖亚没同情心地转过身。
　　作为一个神山榜上有名的大废物，她可打不过这东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借着屏息术的作用先走个十几米躲开为妙。
　　反正这黑灯瞎火的，这熊孩子死在这里也和她没关系，要怪就怪他运气不好，真把自己的命搭在一个没价值的小赌上，她可救不了。
　　不过……引灵鼓要不要逮着机会顺走，不然被那伙假人抓着把柄，她的岁批上又要多几条红杠。
　　“肖亚肖亚！你别走啊……虽然我平时确实对不起你……但……但是，我还给你送过饭呢。”
　　肖亚没功夫听他的碎碎念，反正按她的话来说，这人啊死到临头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扒出来说道说道，好似这样就能显得自己多高尚似的。
　　不再想太多，肖亚心中默念口诀催动真气裹住全身防止自己生气的散露。
　　等她撒丫子跑了十几米，感觉耳边那发鬼的头发丝的腥味都散了不少。
　　“你要是走了，我可就真活不成了……对了，胡老爹！胡老爹还等着我带烟枪回去呢！”
　　稚嫩的嗓音带着明显的哭腔，也就一瞬间的动摇，平常没什么良心肖亚回了头。
　　泥巴瘦巴巴的肩膀爬满了吸血的发丝，而他身后，许多双鬼眼贪婪戏谑地盯着泥巴写满了恐慌的面上，而泥巴不大的眼睛里求生欲和眼泪一同溢了出来。
　　“我真是服了你了。”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肖亚薄薄的唇抿起，耸耸肩撤掉屏息术。
　　另一边的发鬼似有所感，几十双眼睛抬起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不动声色，灰衣少女从身后的布兜里又掏出了个半臂大拨浪鼓。
　　与泥巴之前扔掉的不同，除了更大外，上面的符文和颜色也更新鲜醒目。
　　少女扯着嗓门，在午演山的界碑不远处大声挑衅：“几年没洗头的那位，你的头皮屑和臭味都散到我这来了！和大黄撒的尿混在一起，我是真的分不清啊！”
　　“我是真的分不清啊——”
　　“真的分不清啊——”
　　“分不清啊——”
　　声音撞到山崖又转回头重复播报，还有巨大的拨浪鼓声助阵，气势可以说是真的很嚣张。
　　发鬼的几十双眼睛都瞪大了，流露出气愤的神情。
　　藻油般黏腻的头发直愣愣地脱离泥巴气息奄奄的身体，织成一大坨鬼面朝肖亚铺去。
　　“咚咚咚咚咚”引灵鼓的响声无疑催化了它的怒火，隔着巨大的青石界碑，肖亚快速画了个小型的催动法阵。
　　没别的功效，就是借界碑内蕴藏的灵力困住它个几分钟，不过代价是给午演山里正在熟睡的各位送个起床铃。
　　“哎呀，我觉得你的妆好丑啊，口脂都涂脖子上去了，忘了啊……你没脖子，哦哈哈哈哈”
　　肖亚开始尬笑，她不太会笑，但这样的氛围下她的尖声大笑确实很具有嘲讽意味。
　　发鬼的智商和小孩区别不大，因为生前的缘故最讨厌被人诋毁容貌和头发
　　发鬼张开青紫色的嘴吐出红烟，气体快速幻化成一个妙龄女子，女子巧笑嫣然，染着蔻丹的柔夷一步步朝肖亚的面孔逼近，好似要和情郎轻声细语互诉衷肠一般。
　　肖亚挑眉看着她，观察了一下这幻觉的逼真程度。
　　但就在二人即将接触的瞬间，她的五官扭曲就变成了粉红骷髅，一股子泥腥味扑鼻而来。
　　看得出它本体不敢过来，应该是受到午演山界碑的影响。
　　但午演山的规矩就是不问尘事，不沾因果，除却七情六欲，但寻仙路。
　　因而哪怕死在午演山面前的人不计其数他们也不会出面救援，除非是有今生前世的什么尘缘未了，界碑在这充其量就是隔绝神山和外界的一道屏障，所以对妖魔鬼怪的震慑力有限。
　　盘算着那些家伙的速度，肖亚又从衣兜里出几枚铁打的假乾元，排成一排一枚接着一枚甩进红烟瘴气。
　　虽然和真的有很大差距，但也能苟个一炷香。
　　红烟在接触到铁铜钱的瞬间消散开，并在铜钱四周自发形成一巴掌大的隔离圈。
　　如果是真的乾元，大概可以围成一个人的区域。
　　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肖亚时不时开上个嘴炮模式应应急，防止这发鬼玩腻了去把泥巴砸吧砸吧吃掉。
　　几道破空声忽咻而来，冰冷的金属声，三把闪着绿光的巨斧穿过界石虚影，堪堪擦过肖亚的脑门转向发鬼。
　　在少女浅色的眸子里，发鬼甚至来不及化作黑色潮水状褪去就被巨斧打散，而核心处的头颅和发丝就这么活生生钉在原地挣扎不得，发出咿咿呀呀的无能咆哮。
　　这速度，不会是纪无妄那暴力狂吧。
　　蹲在地上把自己缩成最小面积的肖亚，悄咪咪扭过脑袋，想假装成不经意被鬼缠上的畏缩样子。
　　“废物！”
　　听这冷淡又傲慢的呵斥声，果然是纪无妄那家伙。
　　一脚残影踹了过来，伴随淡淡的苍兰香，肖亚没丝毫心理负担地趴地上躲过，反手翻过身，单手撑脸，灰头土脸的给来人抛了个媚眼。
　　“晚上好，二师兄……今天的你也是最靓的哦。”
　　皱着眉，一向随意地袒露出半个蜜色胸膛的蓝衣青年没再搭理她，伸出那双布满厚茧的手将地上三把斧头一一收回清霜袋内。
　　他赤脚走上前，把发鬼那张没什么看头的脸皮徒手扒了下来，可谓相当顺手，末了，掀起眼皮用那双看死人的眼睛扫过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肖亚。
　　他总是这样一副全天下都欠他百八十万的拽样，时不时就要动动他那十八般武艺揍人。
　　肖亚早都习惯了，不过纪无妄来有一点好，就是山上其他同门都怕他就不过来了，倒省得她还要和他们解释自己为啥半夜跑外面去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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