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道门

　　如果在那天，在那个飞机场里，我就向你表达我的心意，结局会不会就不是现在的这样……

　　“陆沉，你能不能男人点，喜欢就给我去追啊！”

　　“你到底在搞什么，人都要走掉了，你还是不敢表达你的心意吗？你真是一个胆小鬼！”

　　陆沉坐在飞机场等候区的角落里，呆呆地看着来来往往的登机旅客们。谁都不知道，此刻的他心里是多么的慌乱。

　　时钟的“滴答——滴答——”声无不在透露着时间在一秒一秒的流逝。

　　“不行了，真的要来不及了！”

　　陆沉忽然站起身，飞快地跑到登机口，但在登机大厅的门口，他停下了脚步。

　　门内旅客们有一家人的，有情侣两个的，也有单独一个人的，他们或聚成一团，或是零零散散地分散在各处。在这混乱而又无秩序的人群里，陆沉还是一眼就找到了她，他痴痴地望着正在排队的女孩。她是如此的美丽可人，又是如此的自信阳光。他是如此地欣赏她，就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他沉醉在其中，无法自拔。

　　“许念！”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说出来的字符瞬间消失在周围嘈杂的环境中。除了他，再没有人能够听到。

　　“美到不可方物。”这是陆沉对她唯一不变的评价。

　　陈景的话就像是化作了一个个小锤子，不停地敲击着他的脑袋，他被敲的神经骤疼。

　　“确实，陆沉，你就不能男人点吗？现在阿念就要走了，你还是不能向她表达出你的心意吗？你到底……到底是否是真的喜欢阿念。”陆沉微微蹙眉，自言自语地反问自己道。

　　“这一次，你可千万你不能再退缩了，知道吗，时间不等人，已经退缩了七年了，难道还要继续退缩吗？陆沉，你真是一个胆小鬼！”陆沉的脑子里似乎出现了另一个自己的小人，长着一对白色小翅膀，在积极地鼓励着他，也在积极的嘲讽他。

　　“是的，这一次，我不想再退缩了，我要挽留她，我要向她表达出对她的喜欢。”

　　在许久的挣扎过后，陆沉终于有了一个坚定的选择，他也终于鼓起勇气，他要把许念留在身边，他也并不希望许念远离他。

　　陆沉望着许念，推开那扇将他阻隔在外的玻璃门后，他一步一步地向许念走去，他带着一副黑框的大墨镜，大到能遮住他的全部眼睛的同时还是遮住他的三分之二的脸。所以他便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人群中，看着许念。

　　许念似乎察觉到了别样的目光，警觉地转过头来发现原来是陆沉。不安的脸上瞬间绽开了大大的笑容，嘴角的一侧露出了若隐若现的酒涡，她向着陆沉方向来回地挥手。

　　看到许念灿烂的笑容，陆沉一下子便立在了原地，他忽然像是吃了一颗青柠檬味的糖果，味道酸酸甜甜的，最后还融化在了他的心间。

　　他强装镇定，即便他戴着大大的墨镜就是为了不让人观察到他的表情，但是嘴角微扬的弧度还是很难不让人看出他内心是多么的喜悦。

　　陆沉就想这么远远地看着许念。但他还是继续迈开了步伐，他开始有些紧张，垂在两边的双手也不由攥紧，手心也在冒汗，在这深秋的季节里……

　　陆沉的心怦怦跳得极快，他很诧异自己的反应，没想到自己竟会这样的紧张。就连面前的这几步路的距离，都像是脚下生了根那般，走得如此的艰难。

　　时钟还在“滴答——滴答——”，飞机场内总是传来某某人即将误机的声音。

　　飞机场内的旅客都在他们身旁匆匆经过，谁都没有驻足观察他们，谁都在关注着自己的事。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不知道要多少步才能走到。”陆沉忽然很好奇这个答案，他在心里暗想着，“也许会是这个幸运的数字，也许它会给到我鼓励！”

　　陆沉一面想，一面走着，周边的场景随着他的走动在变化，他也无暇顾及，只是在一味的埋头数着。

　　终于，最后一步路，陆沉走到了阿念的跟前。对于这个数字他有点不敢相信，他想要转过头再重新走一遍。

　　忽然许念的声音在他的身旁响起：“你别数了，正正好四十，我都数好了。”

　　陆沉有些吃惊，疑惑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许念瞧着他满脸的问号，笑着解释道：“看你来的时候，嘴巴一直在动，我就仔细观察了一下，就明白了。话多，这么一小段的话，你怎么怎么那么慢，步子跨的那么小。”

　　陆沉没有回答许念的话，他开始有些慌张。

　　许念继续问道：“陈景呢，陈景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呢？”

　　陆沉还在想着刚才四十的数字，他淡淡地回答道：“他突然有事，来不了了。”

　　四十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数字，这不由让陆沉想起来鲁米在《玛斯纳维》中写过的这么一句话：“四十道门横亘你我之间，每道门刻着一句‘禁止通行’。“

　　而这四十道门，便象征着爱者与被爱者之间层层叠叠的障碍，最终指向“爱而不得“的终极孤独。

　　陆沉自诩自己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面对这个，他还是第一次的感到了害怕，甚至感受到了片刻的冷意，他隐约意识到命运似乎朝着这句话的方向走去。陆沉静静地看着许念，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感，但是却被墨镜都遮盖住了。除了他，没有人有所察觉。

　　陆沉低头笑了笑，笑声里充满了悲凉。但他很快便止住了，他又重新抬起头，笑着对许念说：“你还是那个最懂我的人。”这次是平和的微笑，说完，便不再继续往下说。

　　许念也没有多余的话问他，两人便立在原地，等待着队伍能尽快排到，慢慢地竟然形成了一种尴尬的场面。

　　陆沉站在许念身边，若有若无的香气来到他的鼻尖徘徊，最后又变成了一根手指不断地勾起了他的心思。这是许念发丝的味道。……

　　陆沉心乱如麻，说与不说，两边似乎在的脑子打架，一时也分不出一个胜负。

　　最后催促登机的声音在大厅里内来回循环，陆沉的内心开始着急起来，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他唯一能将自己的心意表达出来的时候了。

　　“许念，我有话想对你说，我……”陆沉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地想把心里话一股脑的说出，声音断断续续的，还没说完，就被许念的话打断了。

　　“有什么话，等我下飞机了，再跟我说。”阿念看了腕间的手表，意识到马上就要延误登机了。便赶紧和陆沉拥抱了下，转过身，拖着大大的行李箱朝着登机处走去。

　　陆沉看着阿念远去的背影，心里虽然很是懊恼但更多的却是轻松。

　　“我……我只是想说……”陆沉喃喃自语道。

　　想说的话说不出口，想见的人难以相见。

　　一切的感情似乎都融入进了那句未曾说出的话里。

　　也许就连陆沉都未曾想过，这次未曾说出口的话会像残叶落在地上，最终化作尘土，永远地掩埋在地底，留存于黑暗。

　　陆沉像失了神一样，走出了飞机场，机场门口还有着匆忙登机的旅游，他们从陆沉的身边经过，只留下了短暂的，细微的风。

　　一架飞机刚好起飞，陆沉抬头看了看，挥了挥手告别。

　　他知道这是她乘坐的那班飞机。

　　“许念，我喜欢你！”陆沉小声地说道，小到似乎就只是对自己说一样。

　　虽然心里难受，但是陆沉转念一想，还是替许念感到高兴。那么多年了，她终于可以去完成自己的理想了。

　　陈景在飞机场外的咖啡厅等着，看到陆沉出了机场，他连忙地跑过去问问情况。

　　他很好奇，两边都是自己的朋友，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灯泡的那一个。

　　“怎么样，许念答应你没？”陈景着急地问道。

　　“没有，我什么都没说。”陆沉被陈景问的心烦，丢下这么一句话后，就快步向前走。

　　“不是，因为什么？去之前不是还信心满满的吗？陆沉。”陈景被陆沉的话，说的有点懵。他没有跟着进去，也是觉得没有他，他们两个能更好地谈谈。

　　“我，我退缩了，再加上时间也来不及……”后面的话，陆沉也不想多说。其实陆沉心里也知道，就算将爱意说出口，又能怎么样呢，得到的也是拒绝。

　　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正如刚才那般，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陈景也没再追问下去，拍了拍陆沉的肩膀，说：“走，喝杯小酒去，我们有好久没一起喝过了。”

　　“许念，这个女人，和我们不太一样的。她不屑男女爱情的，她在乎的是她自己的理想和追求。有的时候，我也搞不明白她的想法的。所以；也许，这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

　　陆沉知道，陈景是在以他的方式在安慰他。

　　别看陈景平时鲁莽得很，但是他还是能察觉出来陆沉的心思的。他明白，对于喜欢许念的这件事，陆沉心里一直都很自卑，他知道自己配不上许念。许念在他的心里可以说是一直在追逐的光。因此这次的告白，他是害怕的，害怕这道光离他远去。最后，可能连朋友都做不了。

　　“也许，这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陆沉反问自己。其实他心里也不清楚，是时间来不及才导致地没有说出口，还是自己的害怕。也许说出口了，结果也会应了“四十道门”的预言吧。不知为何，陆沉每次想到这个，心里就感到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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