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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岫中探花
太初四十八年,新帝继位,未改年号。
这皇位来的容易,祁淮的八个兄弟姐妹,两个剃发出家,三个云游四海,剩下三个搞到一块儿主动放弃皇位出宫建府开始三人行。
老皇帝精明的很,明明身体正当壮年,却假死出宫跟初恋浪迹天涯去了,把烂摊子都扔给祁淮。
祁淮头疼的紧,索性他性子随和,任劳任怨处理朝中事务,一边还得应付魏将军几次三番的挑衅。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父皇的私奔对象,正是魏叙川的生母。
今日祁淮好不容易得闲,屏退宫人独自躲在金銮殿写写画画,魏叙川突然闯进来了。
祁淮被他一惊,毛笔就在信纸上洇出一大片墨渍。祁淮眉心微蹙,飞快将信纸夹进旁边的书页里,面无表情的抬眼看向来人。
魏叙川神情阴鸷,不甚恭敬的朝他行了个礼,腰还没直起来就质问道:“楚岫的探花是陛下钦点的?”
祁淮面上无波无澜,耳尖却微微发烫,他垂眸整理宽大的袖口,淡声道:“是。”
祁淮抓了抓头发,今日他未束冠,只用一条发带扎成马尾,发带样式新颖,青绿色调并不符合魏叙川的气质,祁淮不禁多看了两眼。
魏叙川似憋着火,用手撑住祁淮身前的桌案:“陛下不知道楚岫就要嫁予臣了吗?现在这样是何居心。”
祁淮习惯了魏叙川的冒犯,他身体靠后漫不经心的倚在圈椅上。
待听完魏叙川的话,祁淮不觉坐直身体,沉着的跟魏叙川对视,语气丝毫不让:“楚岫亲口答应你的?她自己知道吗?”
说到最后,祁淮脸上带上讽意。
祁淮这话一针见血,魏叙川气的跳脚,几乎想以下犯上挥拳打上祁淮这张令人生厌的脸。
今天他下了早朝,正满心欢喜的去找楚岫要跟她一块用膳,却看到楚岫身边的小厮元宝疯了似的冲过来,正撞进魏叙川怀里。
若换成别人如此冲撞,魏叙川早就一剑砍下去了,但对方是楚岫最信任的亲信,魏叙川只能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主动搭讪:
“元总管要去哪儿啊?”
魏叙川身边的贴身侍卫时玄闻言嘴角微微抽搐。什么总管,都是楚小姐自己乱封的,亏得主子叫的出口。
元宝摸着脑袋,表情跟自家主子如出一辙的含糊,他被魏叙川这声总管叫的内心畅快,笑的见眉不见眼,喜滋滋的脆生回道:
“回将军,小人这是要去报喜呢!小姐中举啦,还是陛下钦点的探花郎!这下小姐总算是得偿所愿了,先不说了,小人急着去把好消息告诉小姐……”
话未说完,元宝就脚底抹油跑远了。
时玄心道不好,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自家将军的表情,果然见魏叙川神色黑如锅底。
他轻咳一声,试探的开口:
“将军,是否还要去‘日后高升举人必中无限发达院’用膳?”
这一大段拗口的名字说完,时玄捂着胸口换了口气。
魏叙川眉眼似结了冷霜,大步走向府门,衣服都没来的及换,朝时玄吼:
“就知道吃!没点眼力劲,备马,入宫!”
时玄在金銮殿外头等了三炷香,终于见自家主子出来了。
但窥其神色,看样子还没消气。时玄七上八下的跟在后面,看着将军一路气势汹汹的回府,直直走向“日后高升举人必中无限发达院”。
说来也巧,路上又遇到了元宝。这回元宝后面还跟了一溜烟的丫鬟小厮,手里都提着一节鞭炮。
元宝仰头挺胸走的洋洋得意,刚走出院子就抬手打了个响指。
身后众人立刻站住,动作整齐划一的点燃手上的鞭炮。
鞭炮声噼啪响起,连绵不断,势如惊雷。
魏叙川脸黑的像个罗刹,气压很低的迈步过去。元宝显然也看见他了,眼睛亮晶晶的朝魏叙川行了个礼。
魏叙川张嘴说了什么,但是鞭炮声太大了,他的声音被淹没在里面。魏叙川的火气好像也随着鞭炮被点燃了,他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楚岫……现在在哪……高兴……死了!”
最后两个字吼出来的时候,鞭炮声恰好戛然而止。
元宝脸上的笑僵住,他愣愣的看着魏叙川。
他的心里一阵头脑风暴:明明是小姐中举的大喜日子,将军却脱口而出这般诅咒之词,难不成是对小姐高升心存嫉恨?
这样想着,元宝看魏叙川的表情越发古怪。
魏叙川也愣住了,谁能想到这鞭炮声停的如此巧合,他急得要开口解释。
元宝却匆匆给他行了个礼,动作飞快的迈着碎步溜进发达院。
魏叙川怕他在楚岫面前乱说话,急忙也慌乱的跟进去。
发达院里,楚岫头上还扎着写着“用功”字样的抹额,俏丽的脸上怪诞的涂抹着红色的油彩,叉着腰高深莫测的在院内石桌上站着。
石桌高度不低,魏叙川怕她摔下来,忙不迭冲上去就要把楚岫从桌子上抱下来。
楚岫注意到他,抬脚踢开魏叙川抱住她腿的胳膊,恼道:
“你做什么!别打扰我还愿!”
元宝也跑过来,略带埋怨的瞅了一眼魏叙川,好像在怪他打扰了自家小姐的好事。接着从屋里一趟一趟的把软垫搬出来,铺在石桌底下,谄媚道:
“小姐,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就开始了?也让奴才先收拾好了您再上去,不然摔一下多疼呐。”
说完,元宝又往屋里跑,把茶水点心团扇也都通通拿出来。
这番架势摆出来,衬得楚岫不像在还愿,倒像是要晒太阳。
魏叙川站在旁边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一面咬牙羞恼自己连个小厮都比不过,一面任劳任怨的也跟着元宝开始搬东西。
时玄捂脸,背过身挥手把满院子在旁边干站着的奴仆都打发走,自己跑院门口守着了。
魏叙川总慢半拍,他刚想拿起茶盏,元宝就眼疾手快抢过去了。
他脚步一转,又想抬起旁边的伞盖,日头正盛,他怕晒着楚岫。
没想到刚抬起来,就又被元宝拦住了。元宝碎碎念:“将军,小姐是要还愿,做大事呢,又不是在享受,还用伞盖,唉,不像话……您还是先出去,奴才自己来吧。”
魏叙川被他噎了一下,当真踱步走出去了。
院内,楚岫站在石桌上不断调整姿势。一会儿抬起一只脚金鸡独立,一会儿又盘腿坐下两手合拢口中念念有词。
魏叙川在旁边看了半晌,也不敢随便出声打扰。
楚岫突然开口,惜字如金:“扇。”
魏叙川慌忙给楚岫递上团扇。
楚岫皱眉,啧了一声,分给魏叙川一个眼神:“没看见我正忙着,哪腾的出手。难不成要我自己扇,你在旁边干站着吗?不懂事儿。”
元宝听见动静,急急的跑出来,看到眼前这幕,他立马要从魏叙川手中拿过扇子。
魏叙川却暗暗发力,将扇子攥的死紧。
元宝“咦”了一声,不信邪的又要拽,魏叙川咬牙切齿的出声:“元总管,您歇着吧。”
楚岫不耐烦了,吩咐道:“还是让他扇吧,多少是个将军,力气应该比你大点。”
魏叙川听到这句不像是表扬的表扬,心里乐开了花,手上的团扇挥的更起劲了,虎虎生风。
扇了一会儿,魏叙川突然想起自己的来意,他顿住,正了正神色就要开口。
却见楚岫突然大喝一声:“伟大的太阳之神啊,多谢您的佑庇,楚岫今日特来还愿,往后定当奋发进取,鞠躬尽瘁,绝不负您的神威!”
说完,楚岫就从桌上蹦起来,端端正正朝太阳鞠了个躬。
元宝也顿时肃了神色,跟着楚岫在后面鞠躬。
魏叙川不知所措的看看楚岫,又看看元宝。还没等他琢磨明白到底要不要也鞠一躬,楚岫就从桌子上跳下来了。
她举起茶壶往地上倒,神色虔诚。
魏叙川知道这太阳之神,据说是楚岫从哪本杂书上看见的。
虽然他也好奇为何楚岫不似寻常读书人般供奉文昌帝,但他乐见其成,毕竟他本来就不想让楚岫中举。
但没成想这劳什子太阳神竟当真让楚岫中了探花,魏叙川觉得自己还是孤陋寡闻了。
他站在旁边注视着楚岫的动作,眼看她把一壶茶倒完,没话找话道:“敬神不应该倒酒吗?”
楚岫责备的看他一眼,语气鄙夷:“你懂什么?太阳神就喜欢喝水。不信你看……”
楚岫指着地上已经蒸发的一片水渍,侧头眸光认真的看向魏叙川。
琉璃一般的眸圆睁,带着嫌弃又带着傲气,清清亮亮映出魏叙川的影子,魏叙川喉结滚动两下,被她盯得心猿意马。
楚岫把茶壶放下,自顾自朝屋里走。
魏叙川赶紧跟上去,他没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但折腾这么久,再开口时气势就弱了许多:
“楚岫,你当真要当那劳什子探花?你可知这很可能是一场阴谋,天下郎才如过江之鲫,入殿试者何其之多,怎么就正好选中了你?”
楚岫毫不犹豫的接话:“当然是因为我优秀。”
魏叙川噎住,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苦口婆心的劝:“你不就是想光复门楣吗?眼下就有一条捷径。”
魏叙川故意卖了个关子,但看楚岫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忍不住自己接话:
“虽我朝民风开放,女男平等,但女子入仕者到底还是稀缺。你有没有想过,单靠你自己在官场摸爬滚打,想扶摇直上该是何等艰辛困苦,自古便有郁郁不得志的例子,在低位熬个十几二十年也属常事,楚岫,你当真有耐心等吗?”
魏叙川凑近,唇贴上楚岫的耳侧呢喃诱哄:“成为将军夫人不是能更快达到目的,比当官容易多了,何苦受那个罪。楚岫,我心悦你……”
楚岫不等他说完就把他推开,背过手目不斜视的盯着窗外的日光,一副高深莫测的清高姿态。
“我现在没功夫管这些情情爱爱,魏叙川,你自己不上进就罢了,可别误了我的大事。”
魏叙川穷追不舍,大步跨到楚岫身前,用手扳住楚岫的肩膀,眸光切切,急声开口想把楚岫唬住:
“祁淮他觊觎你!”
魏叙川暗自磨牙,祁淮不愧是好手段,他日防夜防,都没能拦住楚岫去考试。
考就考吧,他原本琢磨着楚岫就算考也考不出什么名堂。甚至为了以防万一,他不惜花费重金,砸钱提前培训出一批专职科举的读书人。
怎么着都得比楚岫这个临时抱佛脚的半吊子要强多了。
但没想到祁淮的心思竟如此之深,为了楚岫连脸都不要了,作弊放水这种下流法子都能使出来!
楚岫杏眼圆睁,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那可难办了,一个两个的都喜欢她,这些男人可真麻烦。
楚岫拿下魏叙川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细微的愁绪:
“我有什么办法?喜欢谁是他的自由,说白了都怪我太优秀了。”
楚岫舔了舔嘴唇,想起祁淮那张禁欲又冷淡的脸,心里发痒,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无奈至极的表情。
魏叙川打量着楚岫的态度,这是还对祁淮恋恋不忘?
从前祁淮还是个闲散王爷,三人日日厮混在一处。那时楚岫在他们两个之间就更偏向祁淮,也不知道祁淮到底有什么好的,一脸装样,就会勾搭楚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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