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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上帝对他做的一切仿佛是将足够脆弱的人生泡泡吹向远方再笑嘻嘻地戳破,脸上显露出明晃晃的恶意与讥讽。伊织透昏昏沉沉地靠近上锁的房门,行李的存在标志着他是从一辆不大不小的白色吉普下来的,除此之外他对目前的情况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母亲和父亲会出来迎接才对,这里是自己的家,他们会哭着拍拍背说你受了好多苦,但这都不要紧,回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一家人会有什么难关过不去呢?但此刻周围一片荒芜,亲手打理的小花园也全是不堪入目的杂草,伊织透掏出钥匙却发现根本对不上锁孔,这里是他的家吧?他发泄似地踢了几脚摇摇欲坠的墙壁,门悄悄开了一道小缝,闷闷的陌生男性声音从缝隙间传出:
“找谁?”
“……打扰了,这里以前住着一对夫妇,对吗?”
“住这里的人早死了。”
死了?那他到底被莫名其妙的特殊看管监护了多久,一年?三年?五年?十年?伊织透感觉自己的脑袋被螺丝钉住,呼吸情不自禁加快:“您确定?他们是出了什么意外才……”
“滚。”
门从内侧重重关上,伊织透呛了两声,中年男的态度差到极点,只是问问没必要这么赶人吧,再怎么说他也是前任房东啊。如果回不去只能随便找个地方落脚了,伊织透重重叹气,精神和□□上的疲惫使他根本不想思考自己的家为什么变成这副样子,说不定真的是走错地方了?
而随即他便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身无分文,兜里连五毛零钱都拿不出,住宿地点很可能在天桥底或公园处的小型滑梯,伊织透当然不会腆着脸回去对中年男说能不能让我将就过一晚,自己总得有那么一点原则,更何况工作的问题还没着落,跨度之久的空窗期他还没想好自己可以去做什么。
“这块手表能换点东西吗?”
“先生,我们这里不能以物换物。”好吧,这是他第三次在便利店碰壁了,这次的店员是一位梳着棕色马尾辫的可爱女孩,碧蓝色的眼睛令他情不自禁多待了会。
“我可以给您点面包。”女孩笑着说,伊织透能看见她脸上闪闪发亮的雀斑,“外面不大安全,虽然从来没有太平过,先生路上小心。”
“不太平?”伊织透摸了摸警官证,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感到安心的东西,所幸老伙计还乖乖地躺在衣兜。
“有位从几年起就一直在作案的连环杀人犯,对象通常是青年男性。”女孩悄悄说,“不过我倒觉得他不坏,至少比那群动不动要保护费的组织好太多了。”
杀人犯不坏?放几年前这得把伊织透笑得肚子疼,但很可惜,他的肌肉僵硬,挤半天也没能挤出微笑,而且这么些年过去□□的人依然这么猖獗吗。
大概是察觉到伊织透怀疑的视线,女孩摸了摸胳膊处的刺青:“那天我刚下夜班,经过往常的小路时被一个陌生男人拖进了巷子里,我当时特别害怕,那里灯光昏暗几乎不会有人路过。我惊慌地大叫,觉得脖子快被他掐断的时候,他的背后突然插了把菜刀。”
“然后发生了什么。”伊织透下意识地进入工作状态,语气严肃,“嫌疑人的样子还记得吗。”
“我记不清了。”她摇头道,“那个男人被他拖走了,他走得很慢,但是在冲我微笑,或者地上的男人,不过脸很可爱……”
“等等,你没有报警?”
“报警?为什么要报?”女孩露出了“你在说什么”的茫然表情,“他救了我,我还要把他送进监狱?”
“他很危险,警局会保护你的安全。”
女孩像是听见了极为好笑的事:“先生,您可以去大街上问一圈,警局只是摆设罢了。”
“什么意思?”伊织透懵懵地发问。
“您是外地人?我还以为人们都知道十年前发生的案子,还有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十年前?警局,枪声,火,尖叫,尸体,脸上温热的血液,自己越发厚重的呼吸……
“你不需要强迫自己。”
“调整你的呼吸,新人。”
他的耳边响起两道熟悉的声音,来自于同组的前辈雷尔夫和米奇,当然是十年前,温柔轻飘飘的声线属于雷尔夫?加西亚,低沉严厉的声线属于克诺尔?米奇。他们隶属于同一搜查小组,但,伊织透清楚地记得前辈们已经死了,怎么死的?怎么死的?
这个足以使任何人恐慌的事实令他脑子发胀乱作一团,被秘密保护十年之久为什么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速也没人告诉他,为什么前辈们死亡的事实会印刻在他没有任何记忆的大脑里,刚刚的幻听又是怎么回事,他终于疯了么?女孩看向他的表情有些担忧:
“先生,您还好吗?”
“抱歉,我没事……谢谢你的面包。”他跌跌撞撞跑出了便利店,顺便把手表往柜台处一丢。
街上渐渐下起小雨,伊织透没有带伞,冰冷的雨从脖颈滴落到衣领,走在路上无时无刻响起的耳鸣也在提醒他“你没有地方可以去。”,“你被抛弃了。”他烦躁地想:别再攻击我的耳膜了,如果越是这样那我越得回去看看,至少问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再次敲响房门,中年男和上次一样只开了一道小缝,比之前更不耐烦地开口:“又是你?”
“打扰您一点时间,我想……”
“算了,你直接进来吧。”
他回心转意了?伊织透的内心顿时升起不妙的预感,他踌躇地挪了两步,低头跨进门槛的瞬间青绿色的酒瓶如无形的钢刀猛烈朝后脑发动袭击,“哐啷”声从瓶身断成两截,男人丢开半茬碎片双手按住他的头,膝盖向上顶差点踢碎伊织透的鼻梁骨,他听见这人嘴里念叨“狗日的死条子”,“杀了你杀了你”,“这点水平还想蒙我吗”。
靠,我他妈招谁惹谁了,无理由挨了顿蛮不讲理甚至还会致死的毒打让伊织透本就糟糕的心情达到一个更高的峰值,良好的身体素质使他没有陷入昏迷而是抓住男人的手“咯咔”掰扯,虽然在他吃痛放手的同时又挨了一脚,叫骂的音量越来越大,像钉子深深扎进记忆模块的神经深处,伊织透直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快要撕裂,铁锈味的血钻进喉咙如蚂蟥一般蠕动,咆哮发狂的男人不依不饶,不顾他的呻吟举起螺丝刀捅进小警察暴露于眼前脆弱的喉管。混乱的一切都终止于再度响起的枪声,不大的消硝烟散去,伊织透颤抖着,看向握在手里冒烟的马格南。
他赶忙捂住脖子查看男人的情况,一枪正中眉心,不用试探鼻息都知道他已经死透了,面容还保持着和伊织透搏斗时的狰狞,手臂上大大小小的针孔看着颇为触目惊心。
瘾君子?
伊织透这才缓缓起身,第一眼瞥见桌上的白色粉末和医用针管,他径直把那些东西扔进垃圾桶,掀起的灰尘把他呛得直咳嗽,前警官轻车熟路地处理了男人的尸体——埋进花园,再往上面多填些土,之后再放下铲子侧卧在沙发休息。
我杀人了,我是警察,我杀人了,我是警察,我杀人了,我是警察,我杀人了,我是警察,我杀人了,我是警察,我杀人了,我是警察,我杀了毒贩,我是警察。
伊织透呼出最轻松的一口气。
这是我的职责,我没有错,他是个人渣,偷渡客,外来者,他在这座城市做非法犯罪的勾当迟早会反噬自己,他该死,他活着对社会没有丝毫益处,而且非法入侵,故意伤人,多出来的这几项罪名足以使我直接将其击毙。
门外传来树枝互相摩挲的沙沙声,听起来像是在发送无线电报,而从中突然跃出的红色身影矫健敏捷经过没有防盗栏的窗口,他看上去在树上待了很久,因为重心下降导致照到墙上的影子略微晃动。可惜伊织透并没有注意到,但即便注意到也不会作出什么反应,自然的白噪音让他的心情好不容易才稍微轻松了点,与其说去注意莫名其妙的过路人更应该值得思考的是,明天得去找份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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