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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暮春的雨丝斜织,将江面笼在朦胧的水雾中。客船缓缓毗邻京都渡口,船头破开青灰色的江面,发出沉闷的哗哗声。
客船靠岸,船板搭稳,帘栊轻启,从内探出一只纤纤素手,有女子微微颤抖地扶住了湿冷的船篷。随后,两道窈窕的身影缓缓走出。
丫鬟素心撑开一柄油纸伞,小心地遮住身旁的女子。
“小姐,江风凉,您身子才好些,别着凉了。”
那女子身着丧衣,一身素白,头上只簪着一支玉簪,如云青丝堪堪垂落腰间。伞面微倾,旋即露出她半张侧颜,她未施粉黛,随意垂落在颈侧的那缕青丝勾勒出她白皙尖细的下颌,小巧的唇不点而赤,一双杏眸含泪,欲说还休。
她轻抚过素心撑伞的另一只手,掌心冰凉。
“无妨,素心。这点凉意,还不至于冻着我。”女子的声音柔媚似水,又甚是轻柔,像羽毛轻拂过水面。
陆绾绾扶着素心的手,脚步虚浮地踏上暌违已久的京都土地。两人的鞋底俱沾染了些许泥泞,在青石板上留下浅浅的痕迹,旋即又被缠绵的雨水给冲去。
码头两岸早已有好奇或惊艳的目光投来,即便女子一身素缟,发髻挽得简单,不饰金钗珠钏,仍难掩其眉目如画。
“瞧那身素缟的女子是哪家的女眷?这般品貌,真真是云鬓花颜!啧,怎一身重孝?”
“可这通身的气派……像是哪位贵人?”
“贵人?哼,瞧那样子,倒像个新寡的……”
有人拽了身旁说长道短的行人一把,低斥:
“嘘,休得胡言!京都天子脚下,随意一布衣黔首皆可能非富即贵,你没瞧见那边站着一排东宫侍卫吗?敢在此等候的,又岂能是寻常人家?莫要乱看多问,免得惹祸上身!”
窃窃私语隐隐传入两人耳中,素心恶狠狠地剜了那几人一眼,陆绾绾却恍若未闻。
恰在此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身旁的哗然,行人纷纷避让。
陆绾绾抬眼望去,目光穿过雨幕,只见一队精锐骑兵护着一辆玄色金纹的舆车,稳稳停在渡口最显眼处。轿帘掀开,率先下来的是一位身着玄色锦袍、外罩墨色大氅的年轻男子。
来人正是当朝太子,亦是她名义上的兄长-陆瑾年。
陆绾绾敛眸,他竟亲自来了。
陆瑾年今日未着朝服,身高八尺,丰神俊朗,气度斐然,皎皎如月下松柏。男子逡巡周遭,码头霎时安静的落针可闻,直至目光落在那一抹孱弱的白色上。
他快步向前,雨水打湿大氅,他却浑不在意。
“绾绾。”他启唇,声音好听得如敲金砌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女子闻声缓缓抬眸,翦水眸子对上他的,既澄澈又勾人。她依礼微微福身,声音软糯,带着些许颤音,像只受惊的雀儿:“绾绾……见过皇兄。”
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她足边溅开细小的水花。陆瑾年解下墨色大氅将女子裹紧,又伸手虚扶她一把,指尖几乎要触到她的玉臂,旋即克制地收回。
“不必多礼,一路辛苦。”
陆绾绾再次垂首福身,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纤细玉颈,看得陆瑾年眸色一阵晦暗。女子的话音轻柔软糯,透着点江南女子的温柔小意:
“劳烦皇兄亲迎,绾绾心中既惶恐又欢喜。”
他的眸光在女子苍白的小脸上停留片刻,剑眉微蹙,眼前依旧是那张我见犹怜的脸,但眉眼间的稚气已褪,谈吐亦再不似三年前那个懵懵懂懂的少女,取而代之的是端方有礼、不骄不躁。他挥退欲上前搀扶的宫人,朝女子伸手:“来,换乘舆车吧,江边风大,你身子单薄,莫再受了寒。”
陆瑾年的手修长白皙,纤秾合度,在日光的浸染下如玉一般温润。望着这只手,绾绾的脑海里倏地撞入另一只温暖却布满薄茧的手,那只手连同他的主人,却消弭于断头台的血海里。
她指甲深深刺入掌心的血肉,企图用疼痛逼回眼眶中的泪水,少顷才缓缓将手轻轻搭在陆瑾年的掌心。皇兄的掌心很暖,甚至有些灼人,与她冰凉的指尖有着天壤之别。
舆车早已备好,兄妹二人同乘一舆,素心则坐在车辕旁。轿辇内舒适奢靡,与方才的乌篷船判若云泥。一旁的猊兽香炉内燃着袅袅的冷梅香,驱散了江边潮湿的水汽。
陆瑾年坐在她对面,目光沉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三年前,你将才及笄,孤从此处送你出嫁。那时,你穿着大红嫁衣……”他话音微顿,似在回忆,又似不忍,“没想到,如今再见,竟是这般光景。”
绾绾轻垂螓首,拿着绢帕轻轻拭泪,羽睫如蝶翼般轻颤:“劳皇兄挂心,是绾绾命薄,福浅,未能……”
女子嗓音哽咽,眼角噙满泪,好似红梅带雨,海棠泣露。梨花带雨的哭声宛若轻柔的羽毛,挠的男子心口痒痒的。
“顾家之事,孤已知晓。”陆瑾年的声音沉静果断,带着不容违抗的威势,“此事蹊跷甚多,孤已命人严查。你放心,既回了京,有孤在,往后绝无人再敢欺你、负你。”
女子抬眸望向他,眉眼多情,好似汪着一湖春水,眸中俱是依赖与感激。
“绾绾……多谢皇兄。”
恰逢此时,陆瑾年的目光落在她因动作而从袖中微微滑出的一截红色丝线上,那丝线下端似乎坠着什么。
“这是?”他目光微凝。
绾绾像是受惊般,立时将那半截玉佩塞回袖中深处,手指在那处轻轻摩挲了下,方低声道:“没什么……只是,只是亡夫留下的一点旧物,不小心带出来了。”她语气里的悲恸,浓郁的几乎化不开。
陆瑾年的眸光蓦然暗沉下去,黑眸中巨浪翻涌。轿内的空气似乎凝滞了几分。那双桃花眼在那枚伶仃玉佩上辗转,而后敛眸,眸中划过一抹耐人寻味的暗色。
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语气温和的好似诱哄孩童:“既是念想,便好好收着吧。只是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莫要过度哀伤,恐伤及根本。”
陆绾绾斟了一杯茶给皇兄奉上,又温驯地点了点头:“是,绾绾谨遵皇兄教诲。”
陆绾绾微微掀开车帘一角,舆车缓缓行驶在湿滑的街道上,许是立夏时节雨水纷纷,街道两旁人烟稀少,只留车轱辘碾过土地的声音。女子的指腹压过玉佩尖利的断口处,美眸渐渐变得空洞。
这枚烧焦了的伶仃玉佩,是她在火场中捡来的亡夫仅剩的遗物……
陆绾绾的思绪,飘回到重生醒来那日。她原以为重生可以救回夫君,不想重生后第一件事却是为他敛尸。彼时她的亡夫-顾淮序将将刑过枭首之刑,她此生俱无法忘记那日的晦晦阴雨,朔朔哀风以及刑场那腥臭至极的血腥味。她和小厮抬着亡夫的尸身,从血流成河的刑场,返回空荡的钱塘顾府,短短两刻钟的路程,却漫长的像走完这一生。
就因顾氏得罪了太子妃的母族-祁氏一族,顾氏一族就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思及过往的悲恸,绾绾顿时五内具痛,若遭凌迟,少女死死咬牙,唇角勾起抹凄然的笑。
祁氏是武将世族,权势煊赫。祁氏的嫡女正是陆瑾年的正妻-太子妃祁墨,她的祖父位列内阁首辅,父亲更是正一品兵马大元帅。
痛苦的回忆浸入骨髓,绾绾眼泪夺眶而出,痛彻心扉。
三个月前,北疆叛乱,大将军顾淮序奉父皇之命率军前往北疆平乱,可奈何叛军人数众多,比预估足足多出十倍,顾淮序寡不敌众,在一片四面楚歌中浴血奋战五日,仍以失败告终。
顾淮序身受重伤返回钱塘后仅一月,祁氏就伪造证据、捉刀代笔指证顾淮序叛国投敌、打仗放水,因祁氏一族位极人臣、只手遮天,其余武将纷纷倒戈,一时间朝野上下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叛国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父皇又怎会轻易放过顾淮序?父皇念及十几年养育之恩的份上,纵使绾绾非真公主,也留她一命,其余顾氏一族的二十七口人,男丁砍头,其余女眷俱流放蛮夷之地。
绾绾呼吸凝滞,她素手拂开骄帘,街道两旁店门紧闭,乌黑的浓云像一张无边的厚布笼在头顶,压得人心惶惶。
祁氏一族又岂会手下留情?他们的目的可是赶尽杀绝!思及此,陆绾绾从骨缝中渗出一阵恶寒,在她亡夫行刑后一夜,祁氏竟派人一把火点燃钱塘顾府,那夜火光冲天,仆婢四处流窜。幸好重生后的她命大,硬是从火海中捡回一命,死里逃生。
太子妃祁墨的罪孽更是罄竹难书,思及祁墨,陆绾绾强压着心口不断窜涌的血气,可那股尖利的血气,犹如针刺入了四肢百骸,正在逐渐摧残着她的意志。
绾绾前世去东宫投靠太子陆瑾年后,祁墨表面对她嘘寒问暖,把她当亲妹一般爱护,可背地里竟给绾绾递伪证,美名其曰“绾绾,皇嫂心疼你年纪轻轻就遭歹人算计,和夫君阴阳相隔,这是皇嫂暗中搜集的证据,兴许可助你一臂之力,为你的夫君顾淮序开脱罪名。”可实际上那只是祁氏伪造的让她亡夫死无葬身之地的铁证。
祁墨的狠戾阴毒让绾绾喉咙一噎,像是堵了一块儿尖锐的石头,磨得檀口鲜血淋漓,吐不出咽不下。
祁墨更是在她对自己的身世毫不知情时让人曝光她非天子亲生一事。单纯善良的绾绾竟真信了这位“善良”的皇嫂,转头就把伪证交给将将知晓绾绾身世的老皇帝陆枭。在怒不可遏的陆枭看来,绾绾一个混淆皇室血脉的伪公主,为给自己的亡夫开脱,竟不惜欺君罔上……
可想而知前世的绾绾下场得有多惨!她被老皇帝以欺君之罪打入永巷,因积劳成疾在一个寒冷的雪夜香消玉殒。就在绾绾被打入永巷前,她知晓自己的身世非真公主,和皇兄陆瑾年异父异母,只是她至今仍不知自己的生父是谁。
恨意如毒液般缠上绾绾的心口。这一世,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她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复仇,她要让那些害死淮序和前世的她的敌人血债血偿!
而面前这个一手把她带大,她喊了十几载“皇兄”的男人,将是她复仇之路的起点,也是她必须利用的……棋子,她会诱惑他,让他爱上她,从而借他的势打压祁墨!
陆绾绾望着眼前俊朗不凡的男人,极浅地弯了下唇角,唇角的弧度又在霎那间拉平。总之又不是亲生兄妹,利用就利用了,又有甚关系?
舆车缓缓减速,终于停下。外头传来小厮恭敬的声音:“殿下,太子府到了。”
陆绾绾深吸一口气,将情绪压回心底,重新变回那个楚楚可怜、我见尤怜的遗孀。
小厮打起帘幕,湿冷的风雨声簌簌灌入轿内。
太子府朱漆兽首,堂宇宏邃,侧门前惶惶的灯火映着淅沥的雨丝。一行宫娥内侍垂首静立,而为首那位身着绫罗锦衣、云鬓叠翠的女子,正是太子妃-祁墨。
她就那样站在那里,眸光直直地落在面前一身缟素的女子身上,眼底的忌惮愈见深浓。
陆绾绾的盈盈媚眼中隐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四目相对,有刀光剑影在空气中交汇。
女子神色发沉,眸光陡然森戾,犹锋刀,指甲死死抠进掌心。
祁墨,这一世我陆绾绾定会让你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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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开文啦!详细排雷:
伪兄妹强取豪夺,前中期有复仇剧情,无副CP
女鹅18岁,嫁过人非处,全书最美,绿茶利己白切黑,有心计手段,非善良、老实人设!
皇兄28岁,非处,大权在握、历尽千帆(非常疯狗,超级腹黑有心机,是真的为了女鹅会杀人的那种)。正文开始后绝对是1v1的,男主只会和女鹅发生关系!祝姐妹们阅读愉快!
顺便推下宫斗预收:《恶女她只想当祸水》
【子夺父妻|绿茶攻心|帝王折腰|绿茶上位】
【娇软钓系白切黑×禁欲疯批帝王】
被赐三尺白绫时,姜泠婳才知自己错得离谱。
前世她在裴佑安的后宫撞得头破血流,才明白自己不过是被困死在后宫的一枚棋子。
再睁眼,和亲的鸾轿正抬着她碾过朱雀门青砖。
红盖头下姜泠婳咬破舌尖。
这次她不要做后宫里任人践踏的菟丝花,而是为自己寻一棵可以攀附的雪松——太子裴玄。
“殿下……”
素白罗袜踩过满地落梅,姜泠婳在回廊转角“不慎”撞进裴玄怀中。
淡雅冷香沁入鼻端。
美人裹着单薄罗衫簌簌发抖,玉簪斜坠的乌发间沾着碎雪,像是被雨水打湿的蝶。
裴玄垂眸望着这个比自己还小八岁的庶母。
眼尾洇着桃粉,分明是刻意引诱的姿态,偏偏又裹着楚楚可怜的皮囊。
解下玄狐大氅将她裹紧,他喉结微动,却仍端着储君威仪。
“娘娘当心着凉。”
“太子殿下仁德。”
美人垂眸,后退半步时唇珠堪堪擦过他颈侧。
当夜东宫寝殿,裴玄握着笔的手蓦地收紧。
书页上墨迹洇开,化作无尽欲念。
如果,那人是自己的妃子多好……
可是怎能如此?
“玄儿近来常往宫中走动?”
皇帝撂下茶盏,目光扫过姜泠婳颈间新添的璎珞项链。
姜泠婳垂首奉茶,温驯地露出雪白后颈。
“太子殿下孝心,常替陛下送些补药来。”
裴玄在屏风后听着娇声软语,指节捏得发白。
……
她看着他为她撕碎礼义廉耻,看他为她处心积虑。
终于得以将兵符按在御案。
烛火映着他眼底猩红。
“父皇可知,儿臣要的从来不止是江山?”
新帝登基那日,姜泠婳的鸾轿径直抬入承乾宫。
前朝老臣撞柱死谏,骂她祸水妖妃。
姜泠婳倚在新帝怀中把玩凤印,瞥向阶下静太妃灰败的脸。
——原来当妖妃,要比当贤后痛快得多。
后野史记载,昭明帝散尽六宫,空置椒房。
又在后宫植千株海棠。
每逢花期,辍朝三日,唯与妖妃醉卧花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