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

　　申酉十一年，厘清五岁。那年她进了冉府，成为了冉家大小姐冉湘莹的贴身丫鬟。

　　其实并不是，五岁的她无法承担照顾小姐的重任，真正在小姐身边服侍的，是她的姐姐，厘玉。

　　是小姐心善，才愿意将她这个吃闲饭的累赘一起带进了门。

　　冉夫人很讨厌她。夫人说她是不祥之人。

　　她还记得初到冉家那天。她拽着姐姐的衣摆，僵直地站在姐姐身后，小小的身体在冉夫人的厉声惧色的笼罩下，微微发抖。

　　姐姐也在颤抖。紧贴着姐姐的厘清发现了这件事。

　　而姐姐身前就是冉小姐。向来温婉的她和自己的母亲争辩着。

　　“娘亲，她还只是个孩子！我们家难道连一个孩子都养不起吗？”

　　见一向温婉柔和说话向来轻声细语对自己恭敬有加的女儿竟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而跟自己大声辩驳，冉夫人对大堂中央的那个小小身影更是厌弃。

　　“莹儿，你竟然为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丫头和我这样大声说话！你的冉家大小姐的教养呢？”

　　冉夫人的勃然大怒让冉湘莹也一时哑口无言。

　　看着偃旗息鼓的女儿，冉夫人心中怒火却依然在翻腾。她看着畏首畏尾的厘清，又开口说道：“而且你看她的脸。”可是她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声音疾声打断：“够了！”

　　浑厚的男声从门外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身着一袭绣褐纹的黑色长袍的冉峥启大步迈进了正堂。

　　“爹爹。”冉湘莹见到了自己的救星，只是轻唤一声，踱步走到他身边，便没了声音。

　　冉峥启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众人，目光在厘清脸上停了一会，最后还是看向了主座上的冉夫人。

　　冉夫人看到夫君面色微愠，收起了脸上的不满。她倚身于冉峥启的另一侧。先发制人的开口：“老爷。”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挥手打断。

　　“莹儿若是喜欢，就留下吧。”

　　冉夫人还试图争辩：“可是她的脸上老爷你应该也看到了。”

　　“我是看到了。”突然拔高的男声让冉夫人僵住了。

　　“都是父母给的，不必对一个孩子如此苛刻。”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冉湘莹也迅速上前拉过厘玉二人，走到冉夫人身边的时候，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似要喷出火来的夫人，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拉着二人快步离开了。

　　看着众人已散去的正堂。冉夫人还是没有忍住，摔了身边的一个青花瓷瓶。

　　而厘清正式留在冉家的日子里，姐姐尽心尽力的在小姐身边做事，她便也整天跟在小姐身后，像一条小尾巴。

　　小姐真是个大好人。

　　这是五岁的小小的厘清最想喊出口的话。

　　申酉十四年，小姐要与京中富商关家的独子关珹结亲了。

　　冉府一片喜气洋洋。从冉老爷冉夫人到下面的仆人，没有一个不是喜笑颜开。除了厘清，她不喜欢关珹。她觉得他不是小姐的良人。

　　“他配不上我家小姐。”八岁的厘清在姐姐厘玉和小姐冉湘莹面前说出了这句话。气鼓鼓的小脸和一本正经的神情让正在梳妆的两人不禁哑然失笑。

　　“不准胡说！”厘玉笑着呵止还不及她肩高的妹妹，“小姐与关少爷配不配，不是你我可以胡说的。”

　　厘清看着面容稍带严肃的姐姐，未做回应，只是将头低的更低，小脸却依然鼓鼓的。反倒是小姐，摸了摸低挽的发髻，满意地站起身。她走到厘清面前，纤长的手指抚上了她小小的脸，温和地开口：“小厘，姐姐明白你的意思。”

　　厘清微微抬头和她对视，她好像模模糊糊的读懂了小姐眼中的意思。

　　小姐是最好的，没有哪个男人配得上她。

　　厘清这样想。

　　厘清被姐姐赶出了小姐的房间。姐姐说她是个小捣蛋鬼，大家都在忙着为小姐出嫁做准备，让她不要耽误大家做事。

　　她只好一个人跑到小姐屋后的海棠树下数花瓣。

　　听着从小姐房中传出的对话声，姐姐的笑声时不时传出，厘清想到了过往的窘境，又看着自己身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她又想起了小姐把她和姐姐带回府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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