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随苏格兰的第七天

　　1.
　　诸伏景光正在被人跟踪。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一个星期。

　　对一名正在犯罪组织卧底中的公安警察来说，这种情况虽然不少见，却也可能意味着身份暴露的危险。
　　自从第一次发现身后有目光如影随形的那天起，他已经更换了三处安全屋住所。

　　说来或许难以置信，诸伏景光那在卧底培训中已锻炼得出类拔萃、又在后来的卧底生涯中不断锤炼过的反跟踪技巧竟然好像没有起到一点用处。

　　那道目光会在他作出应对的时候销声匿迹一段时间。
　　然而就在他暗自松了半口气的时候，很快又重新出现。

　　简直就像是恶劣地故意捉弄人一样。

　　诸伏景光没有叫降谷零帮忙。
　　如果这段跟踪是出于什么人对诸伏景光身份产生的怀疑，那么在这时候降谷零出手完全就是在拉他自己的身份下水。

　　他只是启用了秘密的联系渠道，告知降谷零：
　　“受到持续跟踪。”

　　2.
　　你已经跟踪诸伏景光一个星期了。
　　他的反侦察能力很强，你好几次都差点跟丢。

　　经过一个墙角、推开一家店门，不远处的男子就可能消失不见。再出现在你视野里时，如果不是经过仔细辨认，几乎都不会有人把那些酒气熏天的醉汉、满身怨气的上班族和忧心忡忡的家庭煮夫和黑衣组织的顶尖狙击手“苏格兰”联系起来。

　　这么出色，身份究竟是怎么暴露的呢。

　　你收起手机，屏幕上的文字闪了闪，熄灭在你按下侧边按键的动作里。

　　距你来到这个世界的11月7号已经过去两个多星期了，离苏格兰公安卧底身份暴露的时间还不到半个月。
　　而你还没有找到警视厅里的卧底，不得已只能采取了对诸伏景光本人下手的策略。

　　已经思考过很久究竟要怎样获取诸伏景光的信任。然而最初想法尚在脑海中打转的时候，身体已经下意识地跟上了那时出现在视线一角、有着蓝色猫眼的青年的身影。
　　于是事情糊里糊涂地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比起原本的目的“获取信任”，这完全就是在反向冲刺吧？
　　不过，看着诸伏景光那双湛蓝的眼里情绪因你而牵动欺负、似乎也很有趣。

　　就当是你一点小小的恶趣味吧。

　　3.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你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线上向警视厅刺探的动作依旧是无功而返，线下与诸伏景光的接近也让他的防备心理提升到了极点，恐怕下一次消失在你眼里的青年就再也不会出现。

　　倦鸟啼鸣着从天边飞过夕阳，在林立的高楼中穿行，最终隐没入层层交叠的林梢。

　　就是今天了。你望着远方高楼的天台，这么想。
　　于是在前方那个你已经熟悉至极的背影拐入一处巷口时，你当机立断地冲了上去，伸手要去抓他的衣领。

　　苏格兰瞳孔骤缩，就要一把握住你的手将你制住：“藏头露尾……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身形一转，从他的掣肘范围内退开。

　　苏格兰反身攻向你下路，却被你再次躲开，转瞬已你来我往地过了十数招。
　　他很强。迎面而来的拳裹挟着呼啸的风声被你险之又险地避过，你注入了全身力量的转身鞭腿也堪堪擦着他的身侧滑过。

　　难分胜负。
　　意识到这点的二人不约而同地停手，同时后退两步防备地望着对方。

　　你看着对面，苏格兰的眼里满是骇然和警惕。

　　“……”你忍不住伸手一抹嘴角，“哈”了一声。
　　真是的，差点打出真火。

　　“我没有恶意。”
　　你说。

　　苏格兰的嘴角马上就要牵起冷笑的弧度，上挑的眼尾里是遮不住要溢出的讽刺，显得冷漠而危险。

　　你的目光落在他下巴上，那里蓄着一圈为了遮掩身份而留的胡茬，想，现在他眼里的情绪，有几分是属于黑衣组织凉薄的狙击手“苏格兰”、又有几分是属于“诸伏景光”的呢？

　　你举起双手，摆出一个认输的姿态，身体却倏然向苏格兰贴近。在诸伏景光拔枪抵上你胸口的同时，你郑重其事地开口道：“快逃。”

　　“你的身份要暴露了。诸伏景光。”

　　4.
　　“嘭”地一声，神秘出现的不明女子在白烟中消失了。离开前她伸手，拇指抹过诸伏景光的唇角，带了几分力道，奇异地混杂着暧昧与珍重。

　　原处只留下了一盒小熊饼干。看起来像是手工制作，还附了一张纸条，用故作可爱的字迹写着“送给光酱的礼物~[心]”

　　像是在对诸伏景光说，然而要解释为是写给他这个卧底时用的、名字里同样有一个“光”字的假名也可以。

　　她真的知道自己的身份。
　　诸伏景光望着手中的饼干盒，惊疑不定。

　　5.
　　然而天际的日轮落下又升起，云层不断地聚拢又散轶，你追随着拍打着翅膀的飞鸟，终究还是落在了熟悉的天台。

　　那个苏格兰靠坐在墙边、而赤井秀一蹲站在他面前的天台。

　　6.
　　或许他的性命今日就要交代在这里。

　　诸伏景光想。
　　那个神秘的女子说的竟然句句为真。

　　不过，就算他意识到了这一点，也不可能因为一句来历不明的提醒而贸然放弃已经经营了数年的身份。
　　尽管已经提起了万般警惕，但还是在自己完全没有收到风声的情况下暴露了。或许，警视厅内的确存在暗鬼。

　　仗着狙击手远超常人的耳聪目明，诸伏景光朦朦胧胧能够听见远处的楼梯传来急促的奔跑声，几分熟悉。

　　不能让零的身份也暴露了！
　　桩桩件件缘由推动着他走向今日的死局。诸伏景光嘴角牵起一个浅淡的弧度，就要扣动手枪的扳机。

　　7.
　　伴随着杂乱的鸟鸣声和振翅声，从天而降的女子上来就是一记飞踢！

　　那把手枪顺着她的力道，直直地飞向空中，划过优雅的大弧飞出天台，落向几人看不见的地面。

　　女子身形扭转，落在诸伏景光身边。她直视着诸伏景光瞪大的猫眼，叹了一口气：“就知道你会来送死。”

　　“要在这里打穿自己的心脏吗？即使已经死亡，躯体中的血液也仍然没有停止流动，留在人间的只是一具还残留着余温的尸体。”
　　而后徒留至亲绝望地抱着空有灵魂驻足过的躯体，连悲痛都只能绝望地藏在心底。

　　真是残忍。
　　诸伏景光清楚地从她的眼中读出了这样的话语。

　　早在女子出现的第一刻，赤井秀一便已警惕地作出了应战的姿态，如果不是他带来的唯一一把枪已经在刚才被她踢飞，早已将黑洞洞的枪口提防地对准她。

　　从楼下传来的脚步声愈来愈近，隐约还能听到奔跑者急促的喘息。
　　女子侧耳听了几息，忽然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
　　“是时候走了。”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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