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注清冽

　　“今年开学可真早啊，我今天起了好早来送你呢”手握着方向盘的杨茜都把心思放在操心后座的弟弟上，“对了，你的药带齐了没？感冒的、胃痛的还有眼药。你这眼睛还是注意保护，家里对你看手机没啥要求，但眼睛是你自己的，OK？”
　　“嗯。”少年把头抬起瞥向窗外，道路旁的建筑越来越旧。百坡路蜿蜒绵亘，仿佛没有尽头，路很不平，起伏让他的胃痛使他想一直沉闷下去。
　　“我说了这么多话，你就回个嗯，拜托别那么冷漠，但凡你拿出和同学之间的热情对待家人。哎，我不想说你的。”杨茜是个易急躁的人，这时的语气也有点不善了，“爸爸最近身体出问题了，我要回家几天，你先一个人在上面。如果你想和我一起回去看看你爸的话。”
　　“我不是很想回去”罕见的多说了几个字。
　　“好，随你，我不是说什么，但那毕竟是你爸，你和他搞那么僵，我夹在中间也很难。”
　　姐姐的埋怨把杨茵搞得心里急躁，“行了，我知道了，我会回去的，你等我想想什么时候。”似乎不是出于孝顺，像是妥协般。
　　“这样就好了呗，你记得到时摆好脸色。”杨茜继续叮嘱着，但语气变得温柔起来，“在学校有什么问题记得跟我讲，记住了吗？”
　　没有回应，一切陷入很长的沉寂，一直看着街道出神的杨茵，眼里只有疲惫。
　　车颠簸开了很久，直到熟悉的红绿灯出现
　　“我到了”拿起书包，下车关门，一切都很迅速，一秒都不想停留。
　　“关车门轻点，我不是跟你说了很多次吗！”杨茜看着极速逃离的背影，声音小了下来，“我做错啥了吗，对我发啥脾气。”右手快速地换挡，驶出街道。
　　此时离真正的班会约定时间还早，校园里除了被要求提前来打扫卫生的学生稀稀疏疏的散落在各处。杨茵低着头没魂似的向着自己班走去，刚才的胃疼还没让他回过神来。
　　“杨茵？你来这么早啊”班主任张碧瑶的声音从身后传入杨茵耳中。
　　像是看到救赎般杨茵提了提精神，面带笑容地回过头去，“瑶！”随着声音过去面向碧瑶的还有一个大大的拥抱，“隔一个寒假，想死你了！”
　　“好，感受到了，我手上还拿着东西”手提一大堆资料的老师拍了拍这位同学背，“你咋来这么早，你咋隔一个寒假长得这么高了。”
　　“还好，没长那么快”杨茵回过头来松下怀抱，很顺手的拿过资料并做了一个“你先请”的姿势。
　　看着面前乖巧的学生，碧瑶笑了笑摆摆手，“殷勤劲也没少。”
　　两人一路上十分融洽地聊着。从寒假开始到结束，杨茵把自己的生活给她分享了个遍，仿佛面前这人才是他的亲姐姐。
　　“你这老师什么意思，把我叫到这里来，还没人影”办公室里传出一阵浑厚的声音。
　　刚跨进办公室，两人就见着了另一个少年站在办公桌前，旁边还有一个中年男人。“阿茵你先在外面等我一会吧，待会我叫你进来就进来。”
　　“好。”杨茵站在墙角处将资料递到碧瑶手中就倚在墙边。
　　“不准扣墙皮哈，学校新刷的。”碧瑶指了指杨茵的手，“我还有一条教鞭的。”
　　“诶嘿，明白明白，你快进去吧。”像是被看穿心思的坏猫，尴尬的卷了卷自己头发。
　　“……”，“算了，我进去了哈”碧瑶摆摆头，进了门。
　　“家长，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碧瑶从角落将板凳抽到两人面前，“坐吧，我电话里也清楚了孩子的情况，只是——”碧瑶拿起桌上的咖啡浅吸了一口，平复一下呼吸，“高中突然想转学到我班确实把我吓了一跳，所以今天才约了家长你见面，想说的清楚其中利害。”
　　“我清楚的，张老师，我跟胡校长都说清楚了。”李军看着腕表似乎很焦急，“老师，什么手续需要我签字就赶快吧，我这边还挺赶时间的。”
　　“不是，家长，你误会了，我只是想了解清楚转学背后的原因，手续什么的先前都签完了”碧瑶受这人影响也加快了一点语速，“我班不是年级上的好班，我看过孩子的成绩，完全可以择优其他班，到我班上还是埋没了孩子的才干。”
　　“哎呀，张老师，这些小事你问我儿子就是了，没必要把我也叫来，我一直以我儿子为重，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也很想和你一起聊聊，只是我这边确实有些要忙的事，实在不宜久陪。”
　　看着李军第三次将裤兜里的电话挂断，碧瑶也无奈了，“家长，你有事就忙吧，我这边和孩子交流一下。”
　　“好，谢谢了老师理解了”李军说着便出了门，看着到处雪白的墙体一时有点忘了路，转头看到了杨茵，“同学，那个大门怎么走啊？”
　　“那边”杨茵指了指手。
　　“好，麻烦了，谢谢同学”一下便挺着大肚子冲走了。
　　看着办公室门，碧瑶迟疑了一下叹了口气：现在家长也是忙啊。“李同学，你以前是哪个学校的啊？”
　　“成都的”回应她的只是一个淡淡的冷调声音。
　　“啊？成都的，那为什么想着来我们这个小城市读书？”这确实激起张碧瑶的好奇心，她自己虽然是成都总部派下来的，但活了二十多年，从没听过要往小地方转学的学生，而且家长也同意了！呃，世界很神奇。
　　“这边是我妈妈的娘家，就想过来”声音依旧淡淡的，但有了一点温情。
　　“意思是妈妈在这边陪读吗？”碧瑶被说服了，这个年龄的学生确实需要家长陪伴。
　　“没有，妈妈很久之前就去世了”声音没有那么淡了，染上了一点忧郁。
　　碧瑶咬着咖啡吸管，呆住了，“对……对不起啊李同学，我不清楚你家状况，那你为什么想来我班呢，以前听说过我？”知道这个家庭背景这个主意聊不下去了，碧瑶马上换了个更加安全的话题。
　　“没事的，老师。我不认识你，只是想进一个看着轻松一点的班级。看了一下学校老师信息。觉得老师您挺年轻的，应该不会太严厉。”
　　“哦哦，原来是这样的，我清楚了。”碧瑶思索了一会，“李同学，你能适应新环境吗？”
　　“没事的，老师，我可以自己应对，不用太操心我”李煜莱还是扯自己衣角，脑袋低着。
　　从刚才进办公室开始，这孩子就没跟我对视过，看着像是个内向的，估计和他爸关系也不怎么亲，得给他安排个闹一点的人。碧瑶想着，突然开朗了，“杨茵，进来吧！”
　　杨茵听见叫自己就满脸笑容冲进来，“瑶，叫我？”
　　“你不是天天说自己上学期挨着何雪你们两个要把教室顶吵翻吗，这个是新同学，叫李煜莱，也是你的新同桌。”
　　“啊……那何雪呢”杨茵由阳转阴。
　　“坐你后面，咋了？”
　　“没事，挺好的。”又转阳了。
　　“诶，是不是要上课了，快把你新同桌领回去，我准备准备材料就去班上开班会，叫他们不要吵了哈。你这班长要起带头作用”碧瑶捏了捏太阳穴，超他们甩了甩手“送行”，显然年轻老师累了。
　　“得嘞，新同桌，走吧。”
　　从刚才看到杨茵就没回过神的李煜莱突然感受到自己扯着衣角的的冰手被一股温情包裹了，他抬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被杨茵牵着跑出了办公室。
　　“同学……等等”
　　“你说啥？没听清。同桌，你手咋那么冰，而且很好瘦。”回头看着自己的同桌，杨茵满眼的欣喜，自己又多了个朋友，还是个帅哥，赚了赚了。
　　“没……事，不用对我太费心。”依旧很淡的语气，但感受到自己的脸染上了绯红，心在无规律加速，血液在沸腾。不光此时，好像从看到杨茵开始就这样了。
　　自己，好像生病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